不过,王家福今天来这里,他并不是想要去做嫖客的,他没有那种偏爱和嗜好,更没有那种心境。
那么,他今天究竟来这里干什么呢?
其实,他之所以向东家提出,要来太原开染坊和盘点店铺,不过是想找一个合理的借口而已,其真正目的则正是在于此。
他对太原府了解甚透,早已听说柳巷街上除了妓院就是诊所,而这些诊所,都是专门治疗性病的,除此之外,还配制一些停经、打胎的药物,来为那些野“鸡”服务。他这一次的太原之行,正是要来此寻找解除心病之良药。
当他听说刘姨太果儿“有了”,这样来就是件发愁的事,再加上刘姨太又提出了要嫁给他的想法,或者让他带她走,到一个新的地方去生活,她要逃离这个地方。这两条他都不能答应,果儿便又说要将孩子生下来,要不然那她就去死。
可是,这几个办法他真的都不能答应呀。他不能娶她,又不能带她走。可是,这孩子又不能让她生下来。不生怎么办?那可是要瓜熟蒂落的呀,不是你不让他出来就不出来的事情……相处了这么长时间,他更不能逼着她去死……
这四条路是那一条也不能走呀,那么第五条路是什么……
那天晚上,他想了很久很久……
想来想去,只有这一个办法,也算是一个最好的办法,最适中的办法,那就是打胎。只有这样,才能根除腹中之害。既可救果儿之命,也不失颜面,还可保他俩之情……
这算是一个三全其美的办法。可是,找谁帮助他来办这事呢?他不能用本地的医生,也不敢用本地的医生。一是怕他们医术不高,万一有个差错,伤着了刘姨太;二是怕本地熟人多,难免有些风言风语,万一走露了风声传出去,名声不好是小事,自己的脸面不说,此不又害了果儿?
于是,他想到了太原府的柳巷。
两年前“禄兴居”开创时,是他一手来这里操办的,钟楼街离柳巷很近,这些情况他早已知道了。所以,他才请求东家,架着盘点店铺和寻找染坊厂址的名义,来太原求取“仙丹妙药”。
“先生,过来坐坐呀!”
“老板,来呀,享受享受吧!”
“先生,你看姐姐多漂亮呀,过来哟……”
他一走到柳巷的街上,伴着一阵阵丝竹之音,大门口、楼窗上……一个个花枝招展的妓女,在向他招手。她们都把他当成了嫖客……
这里全是妓女,一切都是赤裸裸地,没有任何掩饰,没有任何藏掖,那叫卖声就与卖个什么瓜桃李果一般的随意,只把金钱与肉体的交换,一古脑儿摆了出来,任你去挑选,就象是挑选什么货物一样。
这里到处是女人,她们穿着艳丽新潮,毫不掩饰,那旗袍的开衩很高,身子一扭动,便会将半个身子亮出来,各种各样女人的声音,从各个角落里传来。笑声、叫声、唱声……都是那样娇滴滴地。
这一切,确实有些诱人。你看那些男人们一个个在妓女的拉扯下,象醉了酒似的,走上了青楼。
可是,他心里有事,哪里还有心思去欣赏妓女的美貌和娇艳?他不敢抬头,只顾自己走路。
突然,一位妓女走过来拉住他的衣襟,“先生,进来坐坐呀,喝杯茶,听听歌……你看我这模样,难道还不想乐一乐吗?来吗……”
“谢谢了,对不起,我有事。”
那位妓女还是纠缠着他不放,“有事?那位先生来柳巷能没有事呀,没有事的人,他也不来柳巷呀。哈哈哈哈……别怕,先生,这里没有人找你的麻烦。凡是来这里的人都是干这个的,谁说谁呀。今朝有酒今朝醉,今朝有女今朝睡。来吧,我们这儿的姑娘呀,最漂亮。保你满意……”
“来吧,”又一位妓女也在一边敲着边鼓说……
王家福真是没有办法了,他必须马上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急忙摔开衣袖,朝前走去。
身后立刻传来一阵阵嘲讽的笑声和骂声,甚至楼窗上的女子将一把瓜子皮抛在他的头上。
他抬头看见一家叫“妙春堂”的诊所,只好狼狈地钻进去。
前来这个诊所就医的大多是些“野鸡”。
王家福进去以后,见有几个女人正在那里求医问药,他远远地坐在一边。尽管这里没有一个熟人,他还是低着头,不愿让人们知道这件事情。真的没有想到,他也会走进这样一个场所中,这人呀,一生究竟都会做些什么事,谁也说不准,他心烦意乱地在那里等着,直到诊所的病人都走了,只留下大夫和抓药的伙计,他才凑过去。
“先生,请问你有什么不舒服?”大夫以为他也是来治疗性病的。
“我、我没有什么病……”
“没有病,那你来这里干什么?”大夫不解地看着他。
“是……我太太……”
“是你太太得了性病?是什么症状?”
“不,不是,她、她也没有得那种病。”
“这就怪了,那你没有病,来找我干什么?”
“大夫,我有一事求你,是这样的,我太太她怀了孕。可是,可是……”
“哦,你太太她怀孕,这是喜事呀,恭喜恭喜。不过,你要求保胎药,我这里没有,你还是走错了地方。”
“不,主要是……她……不能生下来……”
“怀了孕,生不下来吗?那是难产,我治不了,要找接生婆去。”
“不,不是……不是生不下来,是不能生下来……”
“哦,这么说,你是要打胎吗?”说了这半天,大夫才听懂了他的用意。
“对、对、对,是要打胎,打胎。”
“哎呀,”大夫显得很不乐意的样子,“这可是个伤天害理的事情。我们这做大夫的,本来是治病救人,救死扶伤的呀,这是行医人的道德,积德行善的事情,那里能……你太太既然怀了孕,为什么又要打掉呢?”
“嗨,总是有难事吧……”
“难事,怀孩子,生孩子,传宗接代,这是正常的事情,会有什么难事?”
“大夫,嗨,你不知道,现在我就给你实说了吧。她其实不是我太太,她是一个寡妇,与我相处甚好,可是,由于种种原因,我们又不能成婚,只能是做些媾且之事,一而再,再而三,本以为没有什么大事,谁知道……如今她突然有了身孕,这下可实在是没有办法呀,只好……”
“我行医是以治病为主的呀,打胎吗……那可是……除了妓女,我还没有干过这事。那可是伤天害理呀……这样吧,既然你求上来了,我也就给你行个方便。我给你开一付汤药,不过……”大夫拿起笔来,却一直不开方子,见他这样着急,想诈骗他一点钱财了。
事到如今,王家福也没有别的办法了,他看出了大夫的用意,只好说,“大夫,只要你能为我解除了这个心病,且保证她的安全,钱,好说。”
“那是一定的呀,听你是个外乡人,不过,你出去在太原府随便打听打听,咱这‘妙春堂’,那个人不知道?五代祖传,神医呀……”
这大夫一边海阔天空地说着,一边已经开出一个方子,“你在这里抓药吗?”
“抓,抓。”
“好的,”大夫把方子递给抓药的伙计,“把这个方子给抓起来吧。”
乘伙计抓药的当儿,王家福又小声地问道,“大夫,我还有句话想问问你。听说有一种药,吃了以后,就不会再怀孕的,我还想请你给些这种药,看是不是能行。”
“哈哈,给你一点那倒是可以,不过,这种药叫绝经药,吃了以后,女人虽然不能完全停经绝经,但服此药后,女人的经血就再也不正常了,从而起到了避孕的作用,只是这经血不正常了,体内的激素分泌也会失调,女人的****便也因此而减退。所以一般人是不服这种药的,只有以性谋生的妓女才服此药。你看,这是不是……”
“那……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办法当然是有的。这中药之理,来自于五行,五行讲究相生相克,药理当然也遵循这个规律。自有生之,便能克之。此药虽然减退****,确能改变女人月事之规律。然而,除却了女人的****,那女人为妓,即使家资万贯,赚了钱还有什么意义?性乃人之天性也,无欲则无一切,若无欲,亦就无人为娼了。所以,为医者便又推研出另一服回春之药来补之,此药可恢复女人之****,使得女人在为妓之时,既不会经历怀孕之苦,也会有性之欲也,这样便两全其美了。”大夫讲起这药性来,有点眉飞色舞,显得自己水平极高。
“那就请教大夫,再给一贴回****如何?”
“好的。这可是我家五代祖传的秘方,甚是灵验。先生你来找我,算是来对了,你若要办这些事情,不来这妙春堂,是万万得不到的。”
说着,他让小伙计把药一一拿了过来,指着介绍道:“这三付药,一付为汤制,即是这打胎之药,另两付为粉制,一为乱经、绝经,一为回春起性。我要说明一点,这药之服法千万要注意,它的服法与其它药有极大的不同。此三付药,在药理上讲是相辅相成的,只有相互依赖,药效才能发挥,三付药必须一次服下,以汤送粉,这样才能起到好的效果。不然,却别怪我的药不灵验呀。”
“好,好,我都记下了。感谢大夫救命之恩。”
王家福得到了这多的“神药”,如同得了太上老君八卦炉里的仙丹。从诊所出来,他如释重负,心里总算轻松了许多。
他马上回到“禄兴居”,把店铺的情况作了了结,启程返回武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