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在太原开设的店铺,叫“禄兴居”。
之所以起这个店名,还是王家福的主意,那是因为其东家名叫李禄寿,把店名叫做“禄兴居”,象征李禄寿的这个店铺将会兴旺发达之意。不知真是因店名起得好,还是经营有方,真的,“禄兴居”从一开业便生意兴隆,确实兴旺起来。
“禄兴居”就开在钟楼街,那里可是省府太原最繁华的地方。
王家福匆忙打点停当,一个人骑着高头大马,离开堡则镇,一路上晓行夜宿,穿过近百里的太行、太岳两大山脉相交的南关大峡谷,出子洪口,又走过了太谷川,急急忙忙地赶到了太原府。
他打马走进太原南城门,马上有一种小城镇所体验不到的感觉。尽管太原他已经来了好多次,但刚从一个小镇来到省府,眼前的一切都还是觉得那样的新鲜,那样的诱人,特别是辛亥革命刚刚结束,省城里新出现了许多带革命的内容,人们都把辫子剪了,还有些洋人在街上走动。可是,这一切对他王家福来说,都不能吸引他,他这心里乱得很。
他没有心思观看太原城的繁华,没有心思观赏太原城的热闹,径直向钟楼街走来。
这里是一个非常热闹的街市,街上的人群熙熙攘攘,拉客的洋车过来过去。街道两边全是挂着各式招牌的店铺,杂货店、米粮店、肉食店、古董店、花卉店、绸缎店、成衣店、文具店、珠宝店、典当店等等应有尽有,特别是这里还有一批刚刚新兴起来的非常洋气的镶牙馆、照相馆、钟表店、眼镜店……更显得耀人眼目。而那些猜拳行令、幺五喝六、飘溢着酒香的饭馆则更多。
王家福从这里走过,各种各样拉客的叫喊声,充塞着他的耳畔,要在往常,他都要进去浏览一下,他不买什么,但是出于对经商的偏爱,总是要走进各个店铺浏览,观察一下别人家的经营门道,增长些自家的经营知识。俗话说会看的看门道,不会看的看热闹,这王家福他是行家呀,进门转一圈,总能了解到这商铺有什么特色。可是今天,这一切都引不起王家福的注意,他无心去领略这省城繁华的景象,更无心去游逛商号店铺,他朝马背上狠狠地打了两下,匆匆忙忙地向前走,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他要急着赶到“禄兴居”去。
“哎哟,是东家掌柜的来了,快进来,快进来。”
当王家福一走进“禄兴居”,店铺老板董金茂见是东家来了,当然是上上等的招待。这个店铺是王家福一手经办起来的,所以王家福在他们眼里,那也就是东家了。
董老板马上递烟、倒茶,忙得不可开交。
王家福客气了几句,喝了一口清茶,稍息一会,便说:“咱们禄兴居创业以来已近两年,效益甚佳,李东家对此非常重视,可是,由于东家的生意发展越来越大,最近在汉口、西安等地新开商号,好久没有顾及禄兴居的经营管理,全仰仗各位的努力了,好象已经有半年多了吧,还没有对店铺的账目、财物进行过核算和点验,我这次来,就是奉东家李老爷之命,想盘点一下,看看咱们的店铺红利收益情况。然后,看你们在这里有什么问题、有什么困难需要解决,更有什么好的设想和建议。”
“好,好,东家尽管查验,我早盼着东家来呢。今年,咱们大家一起努力,铺子的利润收益情况还是很好的,真可以说是日进斗金呀,我估算了一下,这半年来我看本钱又该是翻倍有余了,大概就是这个情况,具体的账面上记得一清二楚。这不,还有一件要事要说,我正打算捎信和东家商量,隔壁这家商号前一段出了点事,不能维持下去,想要收拾关张了。我想,咱们如果把它也盘下来,扩大规模,效益不是更好?这地方可是寸土寸金的地段呀,咱们把‘禄兴居’搞大,不怕赚不了钱。”
“好,你这个主意不错。只有扩大经营,才能赚到更多的利润。我赞成你这个想法,这几天你先给我估算一下,如果要盘下隔壁店铺,大概需要多少钱的投资,我们还要投入多少。还有一点,从今天开始让伙计们盘点,你要出去给我寻找一个地方,东家准备投资开办染坊,不一定要在闹市,但有一点水必须方便,因为做漂染会使用很多水的,地皮吗,当然还是大一点好啦。”
董金茂一听这话,张口哈哈大笑,“王大掌柜,真的是来的早不如来的巧呀,也许我们东家财源正旺呢,前几天我在西羊市,听说一家屠宰坊因有人投毒,药死不少人,所有的积蓄都赔给了伤主不说,老板被府衙给抓了,好惨呀,现在这位老板生死未卜,老板娘正急于将铺子出手,好到衙门里使钱,救自家的丈夫呀。”
“哦?好,那你现在就去打听打听,如果实有此事,马上带我去商谈。”
“好,好。”
“这样的话,我们就开始盘点吧。”
按照王家福的要求,店铺马上停业盘点。
王家福对账目十分精通,别看他坐在那里光顾抽水烟袋,可是伙计们查点、报账,一笔笔唱数,他心里都很清楚。为了减少盘点停业的损失,王家福让他们连明昼夜一起干,加快速度,很快便清点下来,店铺的利润果然翻了本,两年翻了差不多五倍。
其实,他想尽快盘点完毕,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因素,就是他还必须尽快赶回去。因为,刘姨太那里的事情火烧眉毛,是不敢久拖的,那腹中的婴儿,可是一个活物,一天天在长大呀。
盘点结束以后,王家福又来到西羊市,董金茂带他走进了白记屠宰坊。
这个屠宰坊规模真还不小,前前后后约有房产百余间,占地也有十来亩,真还是个理想的染坊呢。
白夫人一见有了主顾,马上吩咐丫环递烟、倒茶,董金茂介绍说,“白夫人,这位便是我们的大掌柜王先生,我家掌柜看到你遇到这样的大难,对此深表同情,因此动了侧隐之心,才准备将你家这院子盘下来。不知太太准备用什么价出手呢?”
白夫人此时已经满面是泪,“嗨,偶这也是被逼无耐呀,本来本本份份做生意,谁知得罪了什么人,造下这个冤孽,害的偶家家破人亡,现在在前到绝路上了,也谈不上什么了,本来呢,这些房产应该值四五十万大洋的,可是现在人到急时,又有什么办法,偶就说了,只要三十万,但必须是现款交易。”
王家福低头深思了一会儿,其实他的心中已经有了底,他何尝不知这片房产的价格?其实就是五十万也真不算多,可现在白夫人张口只要三十万,已经知道她用钱之急了,于是,王家福说,“你看本来白夫人的要价并不能算高,可是呢?现在清廷刚刚倒台,你看咱这山西又在闹革命,这上上下下一片混乱,有钱的人谁也不去置办产业了,牌这个时态下,这房产是非跌不行的呀,我之所以要做这个买卖,也是出于对白老板的同情,我将尽我最大的努力一口出价十万,你看只要能把老爷救出来,总还是有东山再起的时候,如果不去救他,真有个三长两短,那可就……再说,我这手头的资本也紧呀,既然买了这产业,我还需要翻修,还要添制设备,这一切都要钱呀……”
白夫人苦思良久,又进行了一番讨价还价,最后以十五万大洋成交。
王家福立马让董金茂去取款,这样的便宜必须立即办理才行,不然写不了契约,让她反悔可就可惜了。不到一个时辰,这个买卖就做成了,请了中保人,请了先生写下契约,双方画押,并商定在三日之内白家从这个宅子里全部搬出。王家福在“林香斋”请中保人、旁证人及东家吃了一顿。真的是快刀斩乱麻,事情办的相当顺利。
一切打点停当,王家福说要到街上走一遭,观察观察商情。
店老板马上说,“东家,我派一个伙计随你出去办事吧。这一段由于太原闹革命了,街上乱得很呀,你一人出去,我不放心。”
“不用了,我一个大男人能怎么样?无钱无物,空人一个,不怕。我一个人出去自在些,随便溜达溜达,好了摸些行情。刚刚盘点,许多货物翻得乱七八糟,他们还要尽快整理好才是。”
店老板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由他一个人去。
王家福走出店铺,从钟楼街一直向东,一个人转到了柳巷。
柳巷,在太原那是最有名的红灯区,是太原府妓女院云集的地方,这里灯红酒绿,燕舞莺歌,许多公子哥儿、达官贵人,都来这里消遣。什么怡红院、桂枝苑、贵春楼、百花园、满香亭、如仙阁……数不胜数。就因为这烟花柳巷已有上千年历史,有此而得名柳巷。这里汇集了粉黛佳丽,融入了明彩暗香,成天价歌声迭起,醉生梦死,好不热闹。不仅如此,每到傍晚,街上还会有许许多多的野“鸡”出来,招徕一些低档的嫖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