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让我过了很快乐的几天,我非常欢迎你来美国!”
这是卢卡斯留下的最后一句话,当飞机脱离的地面,摆脱了重力的的瞬间,像是一只挣脱了囚笼的猎鹰穿刺过了薄薄的云层,稍纵即逝。
该留下的,就算你不希望他们留下,你也只能接受他们的存在,而留不下来的,注定就算你再去苛求,到最后也不过就是一场梦境而已。
卢卡斯离开,带走了宁安所有本该尘封的记忆,既然无法刻意的埋葬还不如将他们都拿出来,放在光线底下接受时间的考验更加的真实与迫切。
我们常常喜欢自顾自得欺骗自己,例如告诉自己,已经忘记了,已经不再想起了,结果却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快乐。小丑幻想舞台上的风采,却宣布自己讨厌舞台一样。
骗自己可以,不过是青春的安非他命,麻痹了神经,剌破了羊水,沉淀了记忆,埋葬了生命。
而可以遗留在残破记忆力的支离。
把时间的距离用光年来计算,对于他来说究竟丧失了几光年的完整记忆,亦或者说,还是末世日后,万物都飞逝,带着翅膀的光怪陆离。
那请告诉我,请在我的记忆里面保证你最后的约定,如果航程真的不见尽头。那么,至少在最初的起点,是你的面容,清晰得如同温暖褶皱的迹线。
光年有多远。
记忆的光年又有多远。
我们能够如数家珍的记忆,只不过因为他们距离我们很近。
所以十几年的记忆,放在光年的长度下也不过才几分之几,很近很近。
那么,亲爱的,你是否听见了,来自外太空光年外的问候,“我已经离开,请选择性的忘记我吧。”
会忘记的,那是记忆深处最寂寞的微冷与残缺的星光。
会记住的,在你忘记我之前,那是记忆深处最充实的灿烂与纯洁的芬芳。
也曾经因为争吵,偏执狂似的说:“我不想再记得你了!”
那么。
在下一个光年的距离之中,忘记我好吗?
好。
6、白雪纪年
春暖花开,冬至花败。时光荏苒而过,岁月拂水无痕。
我趴在写满了字符画满了涂鸦的课桌上,把刘海软软地拂向一边,抬头望着窗外大雪纷飞的操场,远远眺望近乎被湮没的地平线。
这场大雪何曾熟悉,让记忆抽丝剥茧,让思念拼凑相连,让你的身影重新浮现,让你的声音犹在耳边,来缓缓唤醒那年冬天,唤醒那场白雪纪年。
翊,我又不可自拔地想起了你,想起我初见你时那幸福美好的一瞬问。
犹记得那一天,窗外飘飘扬扬的大雪湮没了整个操场,松树上落满了沉甸甸的雪花,像童话里出现的雪景。天空说不上阴暗或者明亮,似乎是介于两者之间的色彩,让人的视觉舒服清爽。
你的黄发在白茫茫的一片中异常显眼,就如同炎夏天空中的璀璨阳光,那般光亮那般明媚,像磁石一般吸着我,让我舍不得移开视线。
隐隐约约中,我似乎看到你的唇角扬起,面容不屑蔑视,透露着桀骜不驯。站在你身边的中年男人,是你的班主任罢?似乎,正在朝你怒吼谩骂,大声数落着什么,只是距离遥远,使我听不清楚。
天气一定极其寒冷,因为我看见那个班主任似乎都不断地搓着手,独独只有你,冷漠地伫立在这茫茫大雪中,最终班主任走了,从我们教室窗前经过时,我看见他不知因为寒冷还是愤怒而扭曲了的脸庞。
然而你依旧茕茕孑立地站在茫茫大雪中,像一尊优雅孤傲的神像,雪花漠然地覆盖了你单薄的衣衫,寒风残忍地呼啸在你的耳边,忧伤静默地映白了你的面容。
我的心当时就似乎被什么攫住了,就那么、漏跳了几拍。
翊,我把那时的你画下来了,你知道吗?
我随着记忆翻开当时的速写本,简单的线条泛黄的纸,隐隐约约浮现你的身影和看不清的面容,记得,当时我唯恐你随着漫天大雪消逝而散,只用散乱的线条在纸上迅速地勾勒。让你在这张纸上永远地伫立。
我也不知当时你到底在寒冷中站立了多久,只是当我再一次把教室的窗帘拉开时,只剩下一个铺满了雪花的苍茫大地,厚厚的积雪上却并未有任何痕迹,如空壳一般孤寂空荡。
我不禁怀疑,刚刚,是不是掉进了潘多拉的梦里?
chapte。0,翊,我们的初见是这样的神奇,我在看你,你却在看雪,我的眼中屏蔽了大雪独独有你,而你却望着苍茫一片的大雪,忧伤满面,低低叹息。
然而你却深深地映在了我的眼里,雕刻在了我青涩的心里,那些我曾经所有关于白马王子的幻想瞬间粉碎,全全化作了你。翊,我要把你一针一线绣在似水流年里,看来年彼时,能否开出一树梨花。
从那之后我就开始找你,哪怕走过天涯海角,穿过人海茫茫,也要寻到你。
天气寒冷,我的手指冻出了疮,红红痒痒的,我却依然毫不犹豫地从温暖教室走出,穿梭在寒气逼人的过道里,站在落满积雪的操场中,伫立在鱼龙混杂的校门口。我去问苏子熙识不识得你,她满脸疑惑和茫然,摇头如拨浪鼓,尔后却意味深长地笑,哦,纪柠你恋爱了吧。在她的笑中,我红了脸,不敢再随意向人打听你的消息。相思明明在我心里发了芽,长成一棵盘根错节的大树,我却生生要拔掉它的枝叶它的根,将你扼杀在记忆里。
不过有缘人还是会再相见的,对吧。无论这份缘是我硬生生逼着红娘月老去牵,还是冥冥之中早已安排注定,我终究是又看见了你。
那时,我不断俳徊在你当时站着的操场,以着45度地姿势抬头望晦暗的天,一仰面,却看见教学楼天台上有一抹熟悉的身影。其实当时我并不确定那个身影是不是你,然而那似有如无的心悸却牵着我往上走云。
我屏住了呼吸站在通向天台的铁门外,自入冬以来,大概天气寒冷的原因,天台常常覆盖着厚厚的积雪,甚少有学生或情侣出没在这里,然而我却听见了里面的说话声。我悄悄从门缝里看你,发现竟然不只你一人,身边还有几个五颜六色的张狂少年,手中都夹着烟,满不在乎地抽,俨然一副堕落少年。
我自是不敢进去,踌躇了一会儿刚要转过身下楼,铁门却忽然被人拉开,陡然的寒风袭来,我来不及思考就被一个巨大的力量拽了出去。
一个红头发的夸张少年直勾勾地盯着我,紧紧抓着我的手臂,朝着其他人大声喊道,这里有个小妞在偷看我们。我一时间慌乱,想挣脱他的束缚,然而感到你的目光看来,只是呆怔地低下头,不敢言语。
夸张少年恶狠狠地问:你是风纪委员?为什么偷看我们?想报告给主任去?
我慌乱地摇头解释,那个少年却依旧不放,紧盯着我。翊,你一定不知道,我当时用余光偷偷打量着你,当时的我离你那么近,一伸手似乎都能碰到你美如残阳般的轮廓,一呼吸似乎都能闻到你轻如晨曦般的迷迭香,只觉整个人又再次沉溺在独属你的梦境里。我的心里竟没有丝毫慌乱恐惧,心动震慑了惧意,幸福遮掩了危机,尔今忆起来,竟有后怕,万一你们真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来呢。
良久,你径直走到那少年身边,淡漠地将他的手自我衣袖扯下,然后直直地看着我,面容如寒冰般冷凝,眼眸如一潭深水般幽暗,声音却隐隐温和,似春日暖阳:你什么都不会说的,对么?
顿时,原本刮在我脸上剌痛的寒风似乎都柔和起来。我如同一个心甘情愿掉如沼泽的人,没有呼喊,没有挣扎,深深地陷了下去。
翊,如果雪中初见让我对你心动不已,那么当时你的做法你的注视你的柔和,真真让我倾心钟情,让我像一株藤萝紫蔓,想紧紧地缠绕着你,永不放弃。
翊,少女情怀总是诗,我只愿为你浅酌低吟。
感觉总是来得太快,感情却来得太慢。
真想把时间细细切割开来,把记忆深深埋葬在我的青春里,把和你一起的点点滴滴牵扯成漫长的一光年,把独身一人的一光年压缩作你眨眼的瞬间,把你暗淡的一点化作耀眼的光束,把旁人夺目的光芒淡然成零星的火点,奈何,感情不由我掌控,奈何岁月不由我变迁,只因我爱你,便输在了起点。
将人脉线织成一张蛛丝大网,细细密密地朝你铺来,才千方百计地要来你的手机号。
然而短短十一个阿拉伯数字拼凑起来,输入你的名字,韩轩翊。却想不到该跟你发些什么,若客客气气地发一句你好,以你清泠寡淡的性子必定不回,若扮可爱的自我介绍,以你的清高孤傲根本不屑一顾。又没有勇气干脆一个电话拨过去,思来念去,竟不知如何是好。
还是苏子熙出的主意,递来花花绿绿的杂志,指着一则冷笑话便逼我按键,我拿过杂志来看,短短的一句话:三分熟的牛排为什么不跟七分熟的说话呢?因为他们不熟啊!
我也不禁哑然失笑,苏子熙笑得贼眉鼠眼,拍拍胸脯说,现在追冰山帅哥就这个招好使,你试试吧,很快便显示了发送已成功的字样。等了一会儿,却还没有短信回复。苏子熙叹了口气,安慰道:算了,可能人家趴在桌子上在睡觉吧。
上课的时候手机便一直拿在手里,趁老师不注意便翻看,忽然震动时手心沁出丝丝汗珠,心里如小鼓般震动,然而翻看却是冰冷的系统提示,顿时如坠地狱,失落惘然。
直到夜晚。
我缩在温暖的被窝里,迷迷糊糊感觉枕头底下的震动,本来不想理会,然而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想知道会不会是你的短信,翻开盖来,看见黄色的小信封下中韩轩翊三个字不断闪烁,我只觉心跳戛然而止,指尖都在微微颤抖,你的口吻依旧淡漠,简短的三个字:你是谁。
这般陌生,却又这般让人心动。
想了想回过去一条:我于你而言,就是那三分熟的牛排。
没想到下条短信却急促迅速:呵呵,我认识你吧。
心中默默想了一会儿,翊,我们也算认识吧?一个嗯字发了过去。
没想到从那条短信之后,你就像初春暖日下渐渐融化的冰,自寒冷漠然到温柔如水。
从那之后,一来二去的短信让我们熟络,短短的一则笑话是我的开场白,晚安是你的结束语。幻想着你在那边困倦地揉揉眼睛打着晚安二字时,我幸福的如同春天柳树下飘扬的絮,轻飘飘的,明知自己不久便会落入坚硬的土地,却依旧贪恋着与你朝朝暮暮短信的美好。
你的一切一切,就算是鸩酒砒霜,我都会甘之如饴。
翊,我爱你。我心昭昭,天地为证,日月可鉴。
信息时代就是好,不用知道对方的面容,不用当面尴尬的言语,不用互相盯着眼睛察言观色,一条短信,几个文字,我就知道你在,是我手中轻握的幸福。
每次我给你发短信时,苏子熙就最爱打趣我,总说,纪柠纪柠,和冰山王子如何了?我每次都告诉她,你是多么多么的温柔,应该叫融化了的冰山王子才对。
我当时真的不知道,你为何在短信中如此温柔,明明,不知道我是谁,却也不相问,待我柔情万千,呵护备至。我还真真以为自己干涩枯萎的爱情将要绽放出嫣红的花朵,自己守望太久的干涸麦田终于有了甘露的出现,红娘和月老终于肯牵起了你我之间的红线。
最终你提到了见面。
我下意识地拒绝,害怕你不认得我,天台的事情早忘得干干净净,我不过是昙花一现;又怕你认出我来,失望于每日与你欢笑言谈的是我130白雪纪年这般的平凡女子。
苏子熙却强烈要求我必须去必须去,这样才有下一步的进展,而你短信的恳求更让我心动,或许我们见了面,真真会如短信中投缘,坠入爱海。
我在苏子熙的指点下,脱下宽大厚实的棉衣换上一条紧身毛衣裙,一双细细绒绒的雪地靴,将发披散下来,垂在胸前,浅浅淡淡的妆容。
我站在镜中叹息我的变化,原来爱情真如胭脂一般,可以将女孩的素颜青涩褪去,涂抹出小女人的独属妩媚。
相约在咖啡森林。
忽明忽暗的灯火,老旧的地板,低吟浅唱的英文情歌,繁复精致的落地窗帘系着柔美的蕾丝,安静地靠在落地窗旁,鼻尖是浓郁的咖啡气息,仿佛走进了英伦的蓝调酒吧,与外面喧嚣的城市和拥挤的人流分割开来,独享一片静谧。
我沉醉在苦涩的气息中,一转身,便看见你陷在柔软的沙发中,泛黄的发,细长的眼,秀挺的鼻,肤色苍白如雪,纤长的手指夹支香烟,徐徐地抽,烟雾中你少了一分冷峻,多了一分魅惑,窗外的阳光洒在你金黄的碎发里,泛出点点光辉,如透亮的琥珀,凝固了光阴。
我径直站在你身旁,你察觉到我,转过头来,不经意地扫我一眼,却又撇过头去。
我尴尬地立着,像墙角可怜的芦苇,单薄无力,坐也不是,离开也不是,站着更不是。你皱了皱眉头,拿出手机,轻轻按了几个键,温柔地拿在耳边,嘴角似乎还有一抹笑意。
很快我的手机便响了,在一段轻音乐中,你转过头来看着我,盯着我手里的白色手机,笑意缓缓隐去,换作深深的失望,温和渐渐消褪,化作冷冷的漠然。我在你诧异失落的目光中无所遁形,一种自卑感袭卷了我,顿时明白,我的平凡让你失望了。
你眼眸深处的失望和落寞那么明显,让我的心肝脾胃肺,都细细密密的阵痛。原来你曾经的温柔,是望梅止渴般的荒诞好笑。
你顿了一会,还是客客气气地示意我坐下,却再没有短信中的热情和温柔,只点了杯拿铁,轻轻搅拌,铁勺和杯壁发出叮叮咚咚的响声,心烦意乱。寥寥几句,便起身匆匆离去。
独留我一个人凝视着卡布基诺发呆,浅浅褐色围绕着奶白色的心,翊,你可知道,我也是这样,用苦涩和甜蜜,紧紧围绕着你的吗?
自然不敢再给你发短信。
心里有着隐隐怨气,容貌就这样重要吗?明明在聊天时那般志趣相投,只因我长得丑就疏离厌恶吗?生的平凡就漠然离去吗?
暗自在家生了几天闷气,却没想到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那日的夸张少年却找到了我,红色的头发如旭日东升般朝气蓬勃,将我堵在学校门口,一把抢过我肩上的书包。我一惊,以为他还要纠缠那件事,转身就跑,他却紧紧追来。翊,我当时真的怕极了,在人群中四处寻找,想找寻你的身影。
可是,还没有找到,我就跌落在地上,脚崴得很严重,生硬的痛。
那个夸张少年很快便跑到我身边,却没有再揪着我的衣服,只是扶我起来,无辜又无可奈何地说,我只是想帮你背书包而已。
让我好气又好笑。
没想到那夸张少年却真不同于那日的凶狠野蛮,竟背起我的书包,温和地扶着我回家,高大的身躯因那和风猫可爱的笑脸显得无比可笑,临走前他棱角分明的面容流露了一抹笑意,对了,我叫许骛。
第二天亦是如此。第三天、第四天竟都是如此。
这算不算另类收获呢?
可是我心里还时时刻刻念着你,想过你身上是否也有这样的烟草香,面容上是否也出现过这样的为难。
闻到他身上的淡淡烟草味时,还臆看到他英挺的皱眉时,还思虑过你我又一次来到了天台,被那个夸张少年带到了你面前,他大方地介绍,这是纪柠,那天见过的。
你眸中闪现着疑惑而惊诧,然后不置可否地笑笑,转过身去,不再白雪纪年言语。
我楞在原地,许骛却轻轻拍着我的背,安慰道:轩翊那个人就是这个样子的,不大爱理人,你别介意。
他一直都是这样吗?我问道。
不是的,他初中时很温和的,我们是初中同学。顿了顿又说,白岚消失了后就成这样了。
白岚?这个名字在我心中绽开,顿时一颤,我默默念道,翊,她是你心中居住的女孩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