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时光流年:回忆起我们过去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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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小说(7)

如此生疏的自我介绍,虽然已经是自己早就烂熟于心的信息,但从对方的口里说出来的感觉,就好比你知道周杰伦亲自跟你说我喜欢谁谁谁,要比报纸上来的更加惊心动魄。

她慌忙中伸出了手住碰到了男生清晰的骨骼下分明的手指,触手可及。

而此时此刻,亲爱的。

曾经相遇的小站早就已经随着时间的流逝而不舍得离去,颠簸的马路只能残留在回忆的角落,被暖色的灯光切割过的公车,光源从最前面的一排毫不保留的留下平行的直线,像是摩天轮的回旋,且行且远。

还是,连同这些固定的风景都已经毫无保留的如同废弃的玩具,丢进了磨损的机器,碾碎了缭乱的记忆。

也都被悄悄的遗忘在了记忆的暗处,等待着荧光的救赎,期待着回音的指,渴求着温暖的希冀。

所以,这些。

还记得吗?

固执的以为只要是记忆,就一定会残留在思维的某一个角落里,曾经自己就读的中学,只需要一次熟悉的填充就会残留,如同吹着牧笛从远古走来的游吟诗人一般,敲打着未破壳的坚固的外表,最终尘封。

宁安站在原地,看着远处的背影消失在了绿色的斑驳之下,明与暗的交错,时间逆流幻化成河。

文法书中的描写,疑问句因为最后的语气词而变成了陈述的符号,选择题因为左右为难而更加纠结。

夏天的绿色跳耀着如同精灵一般披挂着大片大片的绿,巨大的香樟树固执而又倔强的占据着十米以下五米以上的位置,固执而又疯狂的散播着反射的羽翼。

“我们去哪里?”卢卡斯像一只兴奋地小鹿,跑到了宁安的面前。

披肩的头发沿着耳际的流线勾勒出美丽的弧线,喉头微微的蠕动却欲言又止,甚至是性格都没有太多的变化,乐观开朗,以及人来疯一般的神经质。

记得小时候看机器猫的动画片,幻想着时光机的传说,可以回到以前的某一个时间,改变一段曾经犯下的错误,而如今,已经不再是那个看到飞机就想当飞行员的年代,时光割破了青春,残酷完败了梦想。

就算过程被刻意的改变,结果却依然如此,不是吗?

她曾经想,如果眼泪真的可以忘记,就算每一颗都是珍珠一样的价值自己也愿意全部舍弃,但事与愿违,就在卢卡斯出现的一刹那,自己想要遗忘的一切又再一次被迫扩散,蔓延,如同网络的蛛丝遮挡住一切记忆的来源。

宇宙的宏大将所有的一切都包容在了黑洞里,不留下一丝的痕迹,只留下一个个微弱的发光体。

说不出什么是爱情,说不出地址在哪里,说不出生命的含义,说不出被记忆的细微与暖色包裹着的发光体究竟何时填补浩瀚的空虚与脆弱的有机体。

散发着微弱的光源,将羊皮纸上墨色的字迹给融化在,勉强支撑起来的记忆深处。

疑问句,你还记得我吗?

亦或者是你应该记得我吧。

你知道我是谁,还是早就忘记了?选择题,无解。

这个世界上总不能有那么多永恒的东西,更多的只是稍纵即逝的美好,亦或者是,白驹过隙的万变瞬息,如果总是渴求一切都是固执的永恒,固执的一成不变,那么生活将是多么的枯燥跟乏味。

一句表白,一句问候,或者只是一个眼神,肩膀的碰撞以及回眸一笑的阑珊。

“我们交往吧!”

当宁安站在他面前说出这句话之前,平安以为自己的世界充满了永恒与波澜不禁。

一直都是以最好的朋友而存在于众人的面前,被八卦的朋友问道两个人的关系,也总是被对方‘就是单纯的朋友’之类的语言一笔带过。

而此时此刻,却因为五个字的感叹进而跳进了另一个方格区间。

我们交往吧!

肯定句,祈使的语气却塞满了甜蜜的命令与暖暖的娇气。好像对着全世界宣誓一般,把所有的一切都抛之脑后,走得义无反顾而且大步流星一般的坚定。

暮色四合。

“你说万一哪一天,我们都老了怎么办?”宁安沿着人行道的边线掌握着平衡的姿态向前面走着,跳了下来回过头,然后阳光,空气与水的三元素填满了身体四周的环境,眼神里却只有推着单车的男孩与温暖的笑意。

“思?”男生停住了脚步,抬起头来一脸的疑惑,“什么意思?”

“就是说,如果我们老到我们都忘记了对方怎么办?”

就算全世界都与我为敌,只要有你在我身边,我都愿意义无反顾地走下去,因为我并不寂寞。

就算全世界的记忆都被迫丢弃,等到全世界的人都离开这个星球,剩下两个人中的一个,就算外星生物袭击地球,将你的记忆全部抽走,但是自己也会誓死抗争的一刻,将你小小的记忆给抱在怀里,紧紧地,生离死别也不松开。

“如果这样的话。”男生露出了狡黠的笑意,嘴角边扬起上升的曲线,在她的耳边轻声呢喃,“就算我忘记了全世界,也不会忘记你。”

宁安欢叫着,一下子跑到了几米开外,“你刚才说什么啊,我听不清楚啊!”

汽车的轰鸣与城市里无处不在的嘈杂,凌乱的脚步与车轮挤压的时光相得益彰,小贩的叫卖与路人的谈天交相呼应,女生站在远处将手蜷缩在嘴边大吼起来。

“我说!就算我忘记了全世界,也不会忘记你!”

和煦的暖风将新生的枝叶吹散,宁安的视线里,墨绿色的单车与浅色的恤,深色的皮肤与白色的运动鞋,恰如其分的融合在了暖色调的背景下,绘在了灵魂的深处。

就算,我忘记了全世界。

但是,我也不会忘记你。

我们总会顺理成章的以为,自己发誓的东西,必然有一天要成为现实,如果没有实现就是赤裸裸的背叛。

“这里有什么好玩的啊,不就是一个学校……”卢卡斯一脸无趣的看着眼前的女生。

因为并不是上学的时间,学校大面积的空缺了下来,只有依稀的蝉声在乐此不疲的欢叫着。

书上说,蝉是过不了夏天的,而他们的记忆也会随着他们的离开,变成蝉蜕悄悄的融化在地壳的边缘,湿润了泥土,灌溉了根部错落的须弥。

而他也许曾经发誓想要飞到某处,发誓想要获得爱情,发誓想要功成名就,发誓想要坚持到冬天碰到第一片雪,但却都无力的在最后烟消云散了。

所以,虽然发誓说,就算全世界都忘记了,我也不会忘记你。

但实际上却没有什么是绝对的,记忆亦是如此。

总会在以后的时间忘了,忘了就能忘了吧,誓言再多都会忘记。先忘了你的齐刘海,再忘了你说话的声音,忘了你的爱好,忘了你穿过灯光慢慢由浑浊变清晰,忘了你在我心目中变换反复的样子,忘了你说过的话,包括那句誓言。

书上说过,像飞乌忘记沼泽,犀牛忘记夏天,忏悔者忘记美好的天国。

平安看着男生的眼睛,换来的却是对方询问的神色,淡漠的瞳孔被无限的放大,却没有一点点的焦距。

他没有撒谎,他是真的不记得了,而然,都能忘记了。

不得已的忘记,随时随地都可以,现在,以后,比以后更以后的以后。那些,终将走向自己的未来里,我们可以期待它把一切的记忆都带走。

宁安的心理一阵纠结,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眼前的男孩子,如果说出,到最后换来的大概只是一句开玩笑的嘲弄或者是诧异的疑惑,然后不了了之。

矛盾像太极上面的两条小鱼一样,咬着对方的尾巴,周而复始,无声无息。

“其实这里是我以前读书的地方呢!”宁安突然走过去,拉住了男生的手,时间沿着墙壁的缝隙逃跑,脚步凌乱的踩踏在木制的台阶上,然后停留在角落一问破旧的教室,“这里原来就是我读书的地方。”

“好破!”男生把头探了进去,皱着眉头赶忙逃也似地走开了,“这里好像很久都没有人住过了吧!”

“思,我原来在一班,你呢?你的高中还记得嘛?”女生在走廊上欢叫着,声音碰撞到墙壁的角落形成了回声,最后跑跳着跌落在窗外,回归平静。

男生想了想无奈的耸肩,“好像,忘记了呢,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所以。

你现在明白了吗?刚才的比喻。

没有什么忘不了的,甚至是最深处的记忆。

有人把恋爱的过程比作棒球的比赛,接吻叫上垒,没有这些就是三振出局。

两个人恋爱了一年多,也可以大方的告诉别人对方的嘴唇究竟是什么味道,死命的吃口香糖,到最后却只是蜻蜓点水的触碰,已经小鹿乱撞。

也可以吵架说一些重话,爱情本就不可能天天都是甜蜜甜蜜甜蜜,过多的甜蜜堆砌在一起等同于空虚空虚空虚。

你给我去死好了,或者是,你回火星去吧,我不愿意跟你这样的脑残为伍。

但不会说我们分手吧。

就好比他们之间的关系总说,我好喜欢你,而不是单纯的我爱你,虽然前者跟后者只是两个字的区别,却承载着不同的重量,我们可以喜欢很多人,却只能爱一个,沉重如同灌铅的球体,压的人喘不过来。

宁安生日的时候,平安带他去看烟花。

从城北骑车一个小时,看半个小时的烟火,再乐此不疲的沿着昏暗的灯光照射的路途骑回来。

宁安说:“平安平安,你给我买一个东西好了,我想要一个生日礼物,而不是只有一场免费的烟火。”

女孩子的虚荣心总会因为年纪的增长然后飞速的扩展来开,宁安第一次给他提出关于物质方面的要求,本来想说某某的男朋友买了什么之类的话题,想想还是咽了回去。

“我们哪有钱啊,看一场烟火就不错啦!”算是拒绝的意思,还扣上了一顶爱物质的大帽子。

宁安从单车上跳了下来,甩下一句“你真小气,我们分手好了”,消失在了暮色里。

冷战,不见面,不接电话,故意错开同一趟公车,就算是在学校见面也是互不理睬。

但也只有三天。

“但我们已经分手了怎么办?”宁安拿着礼物,故意一脸为难的看着灯光下的男生。

教师的走廊上一个人都没有,天色早就暗了下来,声控灯在在女生的声音威慑下开始工作,将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后面却是一片单纯的暖色调。

平安依然故作轻松,“既然分手了,那就再合上呗。”

画面定格。

多年之后,我们常常会这样问及以前的同学,你还记得谁谁谁吗?

或者是一些并没有太多内涵的故事,换来的却是对方依依呀呀的敷衍或者是实事求是的坦白。

自己本以为很有意义的事情,在别人的眼里却成为了无关紧要的话题一笔带过然后渐渐淡忘,而这些不愉快的争吵,究竟是该作为情切的怀念永远的埋在心房之内,还是像废弃的流沙,站在风眼的位置让他消失?

习就消失吧。

但是,只是想要消失这些本就不该存在的东西,却一发不可收拾,遗忘了过去,残破了琉璃。

对错是一个反义词,作为没有意义的文字,他们也许并不愿意做一对敌人吧,但谁又能知道文字究竟自己是喜欢还是希望快速改正了,而许多事情也被人偏执的用绝对的对错来区分开来,不假思索。

许多事情,就好比那一次争吵一样,埋在舌头的舌苔上,也不要让他们不小心跑了出来。

宁安给卢卡斯的妈妈打电话,本来只是单纯的寒喧,却因为管不住舌苔上的精灵,然后才有了现在这样的一处不知道是该如何咽下去的独幕剧。

明明已经告诉了自己,一切都已经结束了,观众却依然一个人坐在观众席前盯着空旷的舞台告诉自己,一切并不是结束,只是还未开始,只是中场休息,大声呼唤,他们还是会回来一样。

“我还想见见他。”宁安靠在窗边,巨大的梧桐剌穿了屏障,延伸进了房间,“我能不能再见见他,只是这一次就好了,我绝对不会让他做什么。”

发誓有什么用,到最后免不了的,内心自私的偏向了自己,选择了背叛,明知道一切惘然,却依然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宁安说:“卢卡斯,你先睡觉吧,我明天带你去旅游景点玩,今天对不起,跑了这么多地方,却没有让你很开心。”

关上门的瞬间,宁安坐在宾馆的门口,怅然若失,这一刻她是彻底的放弃了,完全记不起来了,在努力也是于事无补。

她问自己,自己这样做,到底是对还是错了?

所有的人都受用对错来质疑自己的行为,要么功成名就,要么万劫不复,绝对的可怕,绝对的让人窒息,绝对的掐住了咽喉,不给对方反击的机会。

固执的以为是自己主观的不努力而不是客观的无法改变,告诉自己是自己能力无法让你改变,而不是之前客观的意义,强烈的自责。

你为什么这么没用?为什么不能改变这些?

自问自答的设问,没有答案,唯一存在的只不过是残忍的破冰与赤红的微凉。

其实不是自己没用,就好比也曾经如此豪迈的誓言,在气流的割破声中大声的呼啸着,坚定也充满了浪漫,“就算我忘记了全世界,我也不会忘记你!”

而结果呢?不还是一样,在男生迷茫的眼神里全部都被无情的梦魇偷走,无论是浪漫还是希冀,青春哪有那么容易就甜言蜜语,至少会有天空无声的白云刺激着自己麻木的神经。

强迫告诉自己,忘了吧,忘了吧,忘了吧。

就可以忘了,永远,不再回头。

宁安固执的告诉自己不要再想起平安了,当他不再叫平安而叫卢卡斯的时候,当他坐上去洛杉矶的飞机的时候,那一刻两个人之间就有了一道长长的鸿沟,不是从左脚跨到右脚的距离,而是八个市区的差距,穿过十二时区而造成的隔离。

如果真的可以忘记。

刹车的尖锐与汽笛的轰鸣,医生说‘将要丧失全部记忆了’,还有的,那睁开眼的一瞬间‘你是谁’的发问。

头上倾九十度度或者四脚八叉的仰面朝天。

宁安一个人坐在操场上,平时两个人的位置,却因为一个人的离开而形单影只。

塑胶跑道和人工草坪,绿色的栏杆,从体育馆一直延伸到了食堂的侧面。

有时候,可以顶到足球队的队员,吆喝指挥,听歌的学生,三八的女孩和练习长跑的体育班,都像是被记忆拉扯开的时光,握在了手心里面,异常沉重,却又舍不得放手。

炎热的阳光被温暖所取代,香樟开始烦恼大把脱落的头发,大口的呼吸也可以看到绿色顺着氧气乘虚而入。

而这些,当宁安带着他来重新感受这些的时候,那个全新的生命一脸茫然无措的表情,让宁安的心像是被震碎了的玻璃,支离破碎,还参杂着红色的血迹,字字珠玑。

书上说,而那些过去了的将会成为亲切的怀念。

但是现在的,或者是将来的呢?他们都还没有发生,难道在不久的之后,无论好坏,他们都会成为亲切的怀念,然后遗留在你的记忆里,永远抹不去?

她喊他卢卡斯,但她心里却在喊着另外的名字。

其实名字不过就是一个代号罢了,有没有名,有没有姓,他都完好无缺的站在那里,只不过也许在之后的岁月里,因为没有符号的代替,他也许会悄悄的将她忘记,再见面,他也只能笑着说,我知道你是谁,但我却说不出你的名字。

而如果一个人连他的内心都已经变化,那似乎就会一发不可收拾起来,因为她在他眼里,只是某一个人,或者是‘那个谁’这样残忍的称呼,最终,时过境迁,只在一个截面中变得分外清晰,她成了那个人,在不知他的草原里,是否还有她继续独自走下去。

而对于没有忘记记忆的她而言,他则就如同黑暗的天空中哈雷彗星一样,稍纵即逝的小白点,无论在何时何地,都出现在她能想到的记忆里,悄然存在,轻轻叫嚣。

相见不如不见,至少还有怀念。

五天之后,卢卡斯踏上了回洛杉矶的飞机,在机场的时候,他低头在宁安的脸上轻轻地留下了一个礼貌的亲吻,不再有口香糖的味道,只是微微感觉到他嘴唇变得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