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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知泽州肖籍坦荡,怡山水德高文彰(1)

文县县城西郊的西园村,是明代泽州知州肖籍的故居。西园,背依山峦,荫翳蔽日,村前的白水江,洪涛奔涌,迥荡其间,确是一处地灵人杰之地。肖籍死后葬于隔江而望的鹄依坝。1973年平田整地时,肖籍墓被发掘,并出土墓志铭9通。

时隔四百年,出土时肖籍墓葬仍完好无损。封土以下有墓志铭1通,墓志铭下是墓室。墓室外用三合土填实,四周有木炭层。外椁用柏木做成,松香密封。内棺用柏木做成,9层漆布包裹,松香密封。逝者戴丝织纶巾帽,身着官服,官服上的彩绣完好如初,尸体周围用白棉布包成的数十个木炭小包填塞,并浸置在棕色的棺液中,逝者头皮肤尚有弹性。随葬品计有帽上金饰2件,玉笄1枚,兽面方形玉饰1件,锡灯1副,直口黑釉罐1只,内盛麦、谷等。另有金币1枚,上书“光前裕后”四字,含于墓主人口中。

肖籍,生于明隆庆戊辰年(1568)三月,万历甲午年(1594)中举人,曾任河南渑池县知县,山西泽州知州,授文林郎。为官以洁己爱民自励,敢作敢为,不改初衷。志书说他“为人精明,吏不敢欺”。文章亦颇具思想,精神犹存,道德文章均占上乘。录所撰碑文三篇,诗若干首,共赏析之。

肖籍墓志铭,是他生前弥留之际自己撰文,刻在墓碑上的,是他道德文章的一个缩影。墓志铭是写墓主人一生事迹的,从少年自立直至死后安葬。这类文章,往往益美过誉,贻笑后世。肖籍生前为自己写墓志文,是因他“素不喜谀”,“恐儿辈求志铭,词多溢美,徒取地下人揶揄。”足见他坦荡磊落的性格。这篇碑文贵在不失实,以公允持平为美。全篇一千多字,以记叙为主,适当地发点精辟的议论,以加重碑文的分量,但决不撇开具体事迹,借端生议。也有动人心弦的抒情,这种抒情贯穿在记叙中,融汇着强烈的感情,而且直抒胸臆颇有真情实感。以时间顺序为红线,以洁己爱民为主题,结构严谨,事迹清晰,文字洗练,言简意赅,不失为一篇好墓志铭。

肖籍墓志铭依照墓碑文的体制,包括姓名、籍贯、家世、经历、著述、逝世时间、子孙大略、葬时葬地,最后为铭文。铭文是总结性的赞语,形式服从内容,非褒非贬,颇有独创性,是他道德文章的重要显现。

肖籍生于明隆庆戊辰三月二十三日,排行第三。以“解环为戏”,显示其幼年五岁时“似聪慧可教”。六岁时,“授以句读,频能颂记。”十三岁开始入学读书。入塾学后,着重写了他“其艰苦如此”的读书环境。一曰,寄食先王母,“或一时薪水不给,不及食,辄忍饥赴塾。”薪水,供给食宿的费用。二曰,夏季天长,午餐无着落,还要“片时而往,不令人知其无餐。”十七岁补邑痒生,二十四岁娶张氏,二十七岁举于乡。三十八岁尚未入仕。其原因是“频年遭际不幸,又安望邀南宫之荣。”着重写了他“其孤苦如此”的不幸遭遇。一曰,中举后二年,先赠公去世。二曰,三十六岁“染重病,垂绝二日而苏”。三曰,同年母亲去世。他垂绝之时,未能尽母敛之孝,终天之恨,何日忘之。作者以“其艰苦如此”和“其孤苦如此”,写他入学前和入学后,中举前和中举后的不幸遭遇,记事简略而感情真挚,令人心生悲凄。

官场十多年,始终以洁身爱民自律,政绩昭彰,也颇多惊雷。

第一次入仕于三十九岁时。丙午(1606)北上谒选,得河南之渑池县知县。着重写他“居官无他长,惟洁己爱民,一念始终,不敢少变。”其主要事迹是“邻封大狱,多所驳勘,稍可出,必不拘成案,而依何人意。”颇得上官叹服。治狱是地方官吏的主要职责,他不滥用职权,从爱民出发,注意宽严有度,以随民意。怜者,怜也。封,割杀也。所谓惊雷者,指“忌者中伤。”任职五年,所幸得到上官的恩惠,虽然官场的律条没有准绳,而人为变化太大难以适从,因为有上官的信任、支持和赞许,稍慰他心中的不安。然而终因遭到忌者中伤,“迁开封别驾”。而“渑人立碑建祠,要皆谀我者耳。”

开封别驾任上,洁己爱民,办案有方,妇孺感涕。应该说,他在开封别驾任上颇得施展,是得心应手的。一曰,上司信任。别驾只是知州的副手,虽非专治,但得到上司的钟爱。“各院司道诸当事者,无不见信。”每有建议,皆见采纳,比及渑池,“更得行其志而下其泽于民。”二曰,开明治法。开封有一失火积案,“诬极刑者七人”,经勘察不下十余官,皆因案情复杂,十来年出入无定,始终未能结案。他没有重蹈覆辙,详细调查案情,掌握了真情实据,“不数言而开释”,他认为此为生平最快意的一件事。渑池也罢,开封也罢,皆以“爱民为主,活人颇多”,而于开封“尤廖为民心”。所以,离职开封时,“孺妇皆为流涕,士民刻有德政录与颂集”,以颂扬他的功绩。

泽州知州任上,“不失爱民初心”,执法严明,不徇私情,颇得民心。泽州为大州,辖四邑狱,“未尝有周内之惨”。一曰,衙署后堂有书办,权着隐蔽,“人畏如虎,骗诈无不如意。”被他裁革,人人称快。二曰,泽州多横行乡里的宗族大户,他皆绳之以法,得以俯首帖耳而不敢放肆。三曰,孝廉中有不规者,不徇私情,均依法申报得以收敛。即使那些王公豪贵,也不留情,以法待之。难免遭到宗绅的侧目。四曰:“学宫倾圮,极力修葺,工费浩繁,不尝损民间一粟,劳民间一役。”

肖籍不徇私情,敢于直言,虽人民拥护,上官叹服,终因惹恼了权贵,横遭打击。“己未大计,复为人中伤,以前任开封浮躁降职。”大计,清代考核官员的制度。三年举行一次。浮躁者,工作急躁也,为考核等级之称,降职一级。所谓大计,不依现任考评而以前任降职者,盖因宗贵们避其所嫌而泽州又无事可弹者也。肖籍一身正气,无从讲理,遂拂衣归,绝意不进仕途。已末,即万历四十七年(1619),肖籍当49岁。

肖籍返籍后怡情山水,着书自娱,“日惟怡情山水,或与友人对弈为乐。”降职反籍,必然会遭到个别人的“非礼相侮”,他概置不问。尤喜读书,但不求甚解,亦不求记,每以诗文自娱。“所著有邑志,客枕窠言诗文虚要,皆诙谐鄙俚之谈,卿取适意云迩。”肖籍擅长诗文,着有《诗文集》,至于邑志,县志未有记载。据清康熙间《文县志》序言云,问及邑志,“佥以兵燹欠缺为词,后觅得一抄本披卷细阅”。此抄本或许即肖籍所纂邑志。肖籍在《修文县志序》写道:“上下古今者极乱兴亡,是非得失之辨,曾是生长一邑,不得不使一邑山水入我眼界,一邑之事迹出我毫端,一邑之人物听我取裁。则胸次之卑陋,识见之汶暗可知。况邑志吏治所关,风教所系,考核劝惩所出,忍命割弊,文献无证,岂不贻笑四邻。”

肖籍对自己一生的评价是:“居事不事逢迎,居家不计生产,居乡宁人负我,毋我负人。”居官,秉性刚直,不媚上司,不事逢迎,不畏权贵,这是他耿直的一面,故而累遭中伤,直至“拂衣归乡”。居家,不计生产,怡情山水,以读书、对弈为乐,以诗文自娱,颇得洒脱超凡。居乡,不与人争胜斗强,有人“非礼相侮,概置不问”,“宁人负我,我不负人”。且以三字概括之:曰愚,曰拙,曰懒。“人谓我愚,诚愚也。”愚者指官场不媚上官,而屡遭中伤,这是自己甘心情愿的。“人谓我拙,诚拙也。”拙者,与人为善平静淡雅,以欢度晚年生活。即“宁人负我,我不负人也”。“人谓我懒,诚懒也。”懒者,指不计生产,看破红尘,悠闲自乐也。

崇祯壬午年(1640)十一月十七日申时告终,享年75岁。

碑文后的铭文。奇思突出,言简意立,可以说是对他生前和死后的大彻大悟,也是他精神世界的心灵表白。“其生也,知荣,知夭,知辱,知寿”。这是他一生为之遵循的人生准则。知荣者,步入仕途也;知辱者,拂衣归籍也;知夭者,病中求生也;知寿者,悠闲自乐也。“其殁也,何荣,何辱,何夭,何寿。一切生前于我何有?”死后一切化为乌有,何必争其荣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