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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幽情思古 园林探奇(3)

我国古典园林中的处理手法,常与错觉发生密不可分的关系,而且源远流长。早在战国时的荀子就曾说过:“见寝石以为伏虎也,见植林以为耸人也,冥冥蔽其明也。”唐代的王维曾有诗云:“遥爱云木秀,初疑路不通,安知清流转,忽与前山通。”这种以实借虚,虚中寓实的空间意境,往往运用错觉而形成。譬如园林中的照壁和假山,不是给游人以“前面受阻,此路不通”的感觉,就是给游人以“俨然真山”所挡的错觉。资力深厚的造园艺术家们,便可以借助于心理学知识,有意识地应用这种丰富的错觉深化景点的设计。运用错觉形成特殊的景观效果,譬如意大利的比萨斜塔和苏州的虎丘塔,山西太原市永祚寺的东塔倾斜三米多,都是运用透视错觉使游人感到格外的高大惊险。云雾笼罩的山峰,虽然近在眼前,却有远在天边之感。譬如照壁,人在空间有止于此的感觉,当你走近前却真相大白。这种小中见大,欲扬先抑的造园手法,往往给游人造成了错觉。扬州珍园中的水池,方圆不及十平方米,由于它的末尾深隐于郁郁葱葱的树丛之中,因此给游人以一眼望不尽尾部的感觉。风景区内的山峰、土丘、墙体往往有扑朔迷离,生动有趣的感觉。晋祠内的风景区土山之间修建了一座圆门,游人由南向北远望,以为前景被山势所挡,近前一看深谷溪流,翠草凉亭,别有情趣。也就是这一条涓涓溪水东流的尽头,幽谷丛林遮挡,而遮挡的长度最长不过七米之远,却给游人造成一条溪水遥远莫测的错觉。总之,造园艺术家在设计旅游路线或景点序列时,往往利用地形和合理遮挡的手法,给游人造成可隐、可显、小中求大,以假乱真的景观错觉。

我国造园艺术家在劳动实践中,积累和总结了一整套成功的经验。它是与土壤、气候、建筑物、路径和净化空气,食用和药用价值以及观赏价值都有密切的关系。早在六朝时就以兰、竹、菊为高雅品种加以栽培。唐、宋时人多栽培牡丹和芍药,被人们认为名贵。经过历代造园艺术家们的努力培植了数以千计的品种。有的品种在色、香、姿、韵等方面都作出了惊人的成绩。譬如梅花、水仙、牡丹、菊花被赏花者誉为四品皆备。色、香、姿是外形的美,神韵是内在美,人们常寓花于人的心理素质,人品气质加以比喻。譬如陆游赞颂梅花“凌后冰霜节愈坚”,周敦颐赞荷花的外形美是“亭亭净植,香远益清”,赞扬它的气质是“出淤泥而不染”,陈毅元帅赞菊花是“本性能耐寒,风霜其奈何”。给无情之花赋予有情之意,让人观赏这一类品种的花,咏读这样的诗作,无不感慨万分,浮想联翩。

由于花卉具有文学、美学和园艺学的内涵。它能怡悦人的身心,美化人的生活,陶冶人的性情,并可以充分体现一个民族的喜爱和高尚的品格。所以在世界上,有些国家根据本民族的需要把某一种花定为国花,譬如法国的国花是宁静和谐的百合花;希腊的国花是象征和平的油橄榄;智利的国花是花色艳美庄重,象征国民健康的红铃兰;埃及的国花是象征文明古国的清雅风尚的莲花;秘鲁的国花是向日葵,象征着光明和自由;日本的国花是樱花。我国在辛亥革命后,曾把梅花定为国花,因为它傲霜耐寒,象征着我们中华民族刻苦耐劳坚强刚毅的性格和精神。梅花的五个花瓣,象征着我们各民族的团结。我们民族还有上述的梅花、荷花、菊花和水仙特定为春夏秋冬四季来临的使者,譬如梅花是春的使者,荷花是夏的使者,菊花是秋的使者,水仙是冬的使者。我们的前辈对梅花更加偏爱,他们认为梅花的五个花瓣还象征着五福,即一欢乐、二幸福、三长寿、四顺利、五和平。由于上述花卉,尤其是梅花这样的品种,具备了刚劲、艳美、洁净的品格,所以人们给它戴上人格化的桂冠,象征着人们对美好愿望的追求。而松、柏、冬青、杉树、芭蕉等树种既有观赏和实用价值,又有余意深长的象征,譬如松柏树象征着延年益寿,它们的绿叶枝干也有很高的观赏价值。

既然人们对这一类型的树木花卉给以很高的评价,那么造园艺术家们在栽培时,需要精心研究其与气候、土壤等的适应性,譬如松柏树耐寒可植于隐蔽处,柳树喜潮,可植于水边。同时对于种植的位置也需要与周边环境相和谐。我国在园林中配置的花卉树木不是以规律的几何形方式进行栽植,而是采取我国传统的群植、单植,层次分明,自由布局的栽植方法,这也就是说把高大的乔木植于后,再将低矮的灌木和草木植物栽培在前,这样既可以观赏高大灌木的挺拔雄姿,又能以品尝眼前的香、色、味、美,触景生情,写诗作画,抒发游人内心深处的激情。

园林中的建筑物不宜太大,而是适于小巧玲珑、典雅别致的风格,依照地形和布局确定建筑物的位置、式样。其彩绘也应根据园林的性质、造型及周边环境决定其浓淡、艳丽、庄重、典雅。因为我们民族有自己的审美观,我国古典园林中的建筑物,同样体现着我们民族实践的理性精神,它在空间意识中不是去猎取超脱世俗的神秘的、不可捉摸的灵感,而是要求坚固、适用和能瞬间激发游人的美的感受,使其达到“可望、可行、可游、可居”的实用价值和观赏价值的心理需求。因此,建筑物只能占全园总面积五分之一。建筑亭台长廊等也应与空间环境协调,符合实际需要并具有观赏价值。

为了烘托园林气氛,往往在建筑物的门楣、立柱上悬挂匾额和楹联。由于它反映了大自然的美而借景抒情,并能表达作者的忧伤或欢乐心情。它语言精练,格律严谨,对仗工整,声韵铿锵,凝重含蓄,诗情浓郁,意境高雅,富于哲理,有浓厚的感染力。在短短的几十个字的方阵中容纳了波澜壮阔、千差万别的场景和情感。养性励志,论史言事,写景咏物,寄景抒情,消愁去俗。它不管时代的变迁,总是以新颖的内涵,情意深沉地展现在游人面前,让游人心旷神怡,难以忘怀。

园林雕塑是城市文明的标志之一。被誉为是“静的舞蹈、史的碑碣、生活的浓缩、理想的延伸”。它能点缀园景,渲染园林意境,所以在园林内配置一些合适的雕塑作品非常必要。但是雕塑作品不是先创作好作品,然后才选择其陈列的位置,而是应依园林的需要再进行创作,这样创作出来的作品名实相符,也与周围环境协调。因此,黑格尔曾说:“雕塑毕竟还是和它的环境有重要的关系,一座雕塑和雕塑群,特别是一块浮雕,在创作时不能不考虑到它所要摆置的地点。艺术家不应该先把雕塑作品完全雕好,然后再考虑把它摆在什么地方。而是在构思时就要联系到一定的外在世界以及它的空间形式和地方部位。”曹雪芹在《红楼梦》中借贾宝玉的话说:“非其地而强为其地,非其山而强为其山,即百般精巧,终不相宜。”可见,园林中配置雕塑作品,应该是一件需慎重考虑的问题,不是先把作品雕塑好然后再选择地点安放,正确的办法是在作者构思以前,首先就需要选定陈列的地方,然后进行创作。其作品只有在展现服从园林本质美的基础上,雕塑艺术的审美功能才能够发挥出来,因为园林是主体,不能喧宾夺主,而要甘当园林中的配角。

雕塑艺术也和其他领域的艺术作品一样,既要继承传统,也要借鉴有用于我们的外来经验,不能照搬、照抄,那种充满暴露和激情的外来作品是不符合我们民族需要的。在当今世界上虽已不是“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时代,但是,我们有自己的爱美和审美的标准,这就是“重意境、重含蓄、重抽象、重古朴”等我国艺术家们共同遵循的准则。

总之,我国的古典园林,是一笔极其丰富、多姿多彩,而又蕴藏厚实的遗产,它以一个宏大的艺术空间和精神世界,向旅游者展示我们民族的风格和精神风貌。它不是照搬自然界的万物,而是经过历代艺术家们的精心制作,以自然界中的万物为模式,加以浓缩、概括、再现,逐步地形成幽雅宁静、奇美脱俗的环境之美。它不仅是我们民族传统文化园地中盛开的一枝瑰丽之花,而且在世界园林史册上,也谱写了一篇独特的、感人肺腑的诗章!

3、我国古典园林的意境美

我国的古典园林是自然景物和人文制景相结合而融为一体的环境美,是多学科的科学技术和综合艺术相揉合而产生的令游览者动情的艺术美,同时也是我们民族崇尚自然,崇尚人与自然相融合而萌发的和谐美,因而又有令游览者激发情趣无穷的意境美。我国天才的造园艺术家们在设计和施工序列中,并不热衷于追求对游览者心灵深处的刺激,也不是猎取某种神秘而又超脱人世的灵感和激情;而是明确地传承了我们民族所特具的实践理性精神。他们提倡实用,贴近生活,顺应游览者对绚丽多彩的园林艺术的欣赏心理,从而做到了某些符合心理学原理的构景手法,让游览者在欣赏进程中慢慢品味,目于情动,触景生情,情景交融,同时萌生对园林艺术的美的意境。

然而,这一造园林艺术的巨大成就,并不是一朝一夕的偶然得成,更不是自然之神所赐以人们的灵丹妙计;而是我国历代的造园艺术家在历史的长河中经过千锤百炼,凝聚而成的结晶。只有艰辛的劳动和聪明智慧的不间断的应用,才能构筑成如此惊觉世俗的精湛之作。

早在公元前11世纪的周文王时,就构筑了鹤飞鱼跃、麋鹿出没的灵沼和灵囿。这些园林性的构筑,都是模仿自然界的山水、林木、花草。所以孟子说:“周文王有囿方七十里。”刘向的《说苑》卷九中说:“楚庄王筑层台延石千重,延壤百里。”到了秦汉时期,专为皇家营造了阿房宫和太液池。发展到魏晋南北朝时期,园林建设容纳了山水画艺术,许多著名的画家同时也是造园艺术家。他们追求精神上的解脱,陶醉于山林田园,以山居岩栖为高雅。于是出现了北魏时的大贵族张伦的园林,“重岩复嶺,高林巨木”,可与自然界山水媲美。隋唐是我国园林建设的成熟时期,这一时期的园林制景华丽雅致,景点多姿,注重野趣,触景抒情,重含蓄、中和的格调。无论是唐明皇和杨贵妃游乐的临潼华清池,还是王维兴建的辋川别业,都是追求自然,贴近生活,逸趣无穷。例如白居易暮年时寄居东都洛阳为杨氏设计的“宅园”。“宅广十七亩,房屋占总面积的三分之一,水面五分之一,竹园面积九分之一;池中有岛,岛中建亭,以桥相通,环池开路,引水至小院卧室阶下;又于西桥上构小楼,墙外水渠叠石植荷。”整个宅园和谐协调,这一蕴藏着丰富多彩的环境,无不激发人们心底深处的激情,而顿生美的意境。白居易不仅是一位著名的诗人,同时还是一位造园艺术的设计师。他对于园林艺术具有深厚的造诣,据《草堂记》中讲:“乐天(白居易字)既来为主,仰观山,俯观泉,傍晚竹树云石,自晨至酉应接不暇,偶尔物诱气随,外适内和。”我国的园林建设发展到明清时期达到顶峰,成为我国造园艺术史上的鼎盛时期。无论是华贵端庄的北方皇家园林,还是富丽典雅的江南私家园林,都突破了程式化的规制,高度注重自然景物和人文制景之间的协调配置,以借景、错觉、以丑为美的造景手法,尽量地模拟接近自然山水和人为的场所融为一体,形成一种更为自由,更为开阔的有机整体的美,使游览者感到在有限的空间中有畅通,有阻隔,有明有暗,有虚有实,变化无常,令游览者的视觉中出现“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实感,从而萌发美的意境。然而,它并没有超脱古典的实践理性精神,它渲染的仍是人间世俗生活的意绪,而不是超脱现实的宗教神秘。因为园林艺术奉献给人们的是“可望”、“可到”、“可游”、“可居”的心理需求。而诗词章句,石刻造型艺术,绘画楹联及灯的配置,让人们在十分惬意的气氛中受到科学的启迪,艺术的熏陶。这一贴近人们生活的“四可”,正应现了我国历代文人雅士参与园林建设的名人效应。

园林艺术的最大好处和重要的功能,就是要最大限度地满足人们在现实生活中休闲、审美和吮吸瑰丽多彩艺术的乳汁的需求。我国的造园艺术家在进行设计施工中最善于选择地形、地貌和就地取材省工省料、节约资金的做法。这样,就构筑成惊世绝伦的艺术乐园。譬如北京的颐和园是我国著名的皇家园林,造园艺术家们充分利用了当地得天独厚的自然山水和地形、地貌的高低坡度挖湖而造。阁廊曲径,桥馆楼亭,林木交错,借景虚实,迂回曲折,明暗相兼,依地形而制景,再加以建筑物的彩绘与花卉盆景,名碑佳句的陪衬,烘托园景,相互映衬,相得益彰。那高居凌空的佛香阁展示在人们面前的是园内之景和园外之景相交融而融会贯通;那园内湖光云影,浮舟默语,栱桥曲径长廊亭榭与园外的峰峦叠嶂,绿野丰田,莺飞鸟语等的外景相揉合,交织成一幅笔墨难以绘制的图画。近景和远景交汇共鸣,使得这一座皇家园林既拥有山川雄浑,宏伟壮观的北方气魄,又装饰着婉丽多姿的江南园林的风貌。真是巧思入神匠心独用,让游览者心迷神醉,留连忘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