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美丽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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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购爷(2)

月亮爬上树梢了。溶溶的光辉流水般地泻在树叶上。蟋蟀此起彼伏的叫声更响了,吵得他心里烦乱透了。他干脆依在墙根上不动了。忽然,林子里传来一阵细碎的响声。他睁开模糊的泪眼,茫然地往黑黝黝的林子望去。只见那条洒满光斑的小道上有个人影正朝他房前移动着。那人影走近了,他终于看得清了,是老支书的兄弟媳妇——一个年轻的寡妇,胳膊上挎着一个小布包。她走到他跟前停下来,不声不响地把那小布包撂到他面前。他解开布包,里面是两双崭新的布鞋,一单一棉。他心里油然浮起一缕不可言喻的兴奋来。

“死了?”女人忽然指着他身旁的虎子问。

“不知谁给药死了。”

“要搁在前几年就便宜不着他们了。”

“你要骂就骂正当了。”她捂住嘴巴,哧哧的笑声从指缝里漏出来。

“这狗是你给药死的?”他站起身来,吃惊地上下打量着她。那刚刚浮上心头的兴奋又沉了下去。

“你知道吗,为了给你送这两双鞋,人家都跑了几趟了?”女人白了虎子一眼说,“可哪回它都截着汪汪地咬,光怕屯子里的人不知道呢。”

“那……你也太狠了啊。”

“我狠?我可真不知好歹啊。”女人象是受了很大的委屈,眼圈里闪出泪光来了。

“你……”他的嗓子梗塞了,心里涌起一种说不出的的味道。

沉默。

林子分外地静了,仿佛沉入了梦乡,皎洁的月亮象个多情的少女。悄悄地窥规着两个人的面部表情。想听听他们还会谈些什么。

§§第五十九章海歌

海湾是宁静的。天空见不太阳,只是在流云的间隙透出几绺阳光,给灰茫茫的海面灌注些生气,使它变得悦目些,但转而逝去。这样的天气,这样的时气,没几个人会下海的,我的心中不由得飘过一丝得意,但想起沉闷的病房,这得意又不知飞到哪去了。

身后一阵脚步声,象是怕惊醒婴儿似的轻柔,只是没有那欢喜的心境。是母亲。我感激母亲,两个月来,她从未离开过我,就是那次烫伤了手她也没有走。她是世界上最的的护士。我每天就是吃饭、睡觉、吃饭。连走动都是例外。人不是机器,浇上油就能保养得很好。最要命的是限制我说话。人怎么不说话、不思考呢?我不想做一具尸体搁在病床上,所以我出来了。想做的我就一定去做,决不犹豫。母亲拗不过我,只好把小峰叫来,他是我最要好的朋友,但他也劝不住我。

我抱着母亲的胳膊,回到父亲他们那里,小峰已拿出游泳裤。

“是不是改天再来,今天天气不好?”母亲说。

他们都停了手,一起望着我。母亲这话大概问过五遍了。我冲他们笑笑,麻利地换好游泳裤,走到海边,父亲跟在我身后,摆动着手臂做着准备活动。

他站到水里,撩起水游了一下胸膛,立刻打了个冷战。他却攥紧拳头曲肘朝我挥挥,似乎表示——到海里我们再论个高低吧。

小峰也走到水里,润湿他的身体。

我放松放松肌肉,回过身把安慰的笑送给母亲。

“太凉就上来吧!”母亲在身后喊道。

我迅速蹲下,湿透全身,一个猛子扎到水里。水已不象刚接触时那么凉,我还能抗得了。

父亲游在头里。他年轻时曾是车间的游泳冠军。我从没有和父亲认真地比过,他总是让着我。昨天晚上他答应决不让我的,条件是让他和我们一起下海。因为不管怎样,我挡不住父亲,就象父亲拦不住我一样。

我们的目标是六十米处的那块礁石。换气时,我看到小峰朝我游来。起初,我还不信。待我抹了一下脸上的海水,仔细一看,不仅是小峰,连父亲出往回游了。

小峰说了句:“水太凉”。就游过去了。

父亲本想说什么,但被我蔑视的目光堵了回去,只是不安地瞅了我一眼,惭愧地把头伏在水里游了过去。我知道这准是母亲的主意。

一个人游也不错。空旷的海湾只属于我自己,这也是一种幸福。一个人同样可以游到礁石那儿,甚至会更远些。我飞快地往前游着。

也许是住院期间缺乏运动的关系,我的体力下降异常,才游了十几米就觉得疲劳了。于是我从自由泳换成蛙泳。

一片阳光照在我后背上。大海变得蓝绿起来。我抬头望了望天空,阳光从流云的缝隙中透出,很刺眼并且使我头晕。我便把头没入水中,希望冷水会使脑袋清醒。海底的世界变得清晰起来,看得出海带和海草。这些海草总是吓人地摇曳着,仿佛扯起死亡的旗帜,其实只要不深陷于它们丛中,它们就只不过是张死神的画像罢了。

海草的轮廓迅速变得模糊,倏地消失了。我抬起头,太阳又不见了,或许它还会从云层间再露一次脸,我希望这样,但不应该使我头晕,太阳能给我安慰和温暖,并且能坚定我的自信心。

不知为什么,我想起了她。火红的边衣裙随着海风轻盈地飘动,象一只美丽的大蝴蝶,念高中的时候,她比我低两年级。我不知她的姓名,更不知她的住址,只是在操场或走廊上匆匆而过时瞥她一眼。高考之后,我偶然见她从一栋楼里走出,从此,那栋楼上的每一个窗户都是我注目的对象。每逢周末从大学回家,也总是绕道在那楼前走一趟。前年初夏的一个周末,我迎面遇到的是她甜美的微笑。小巧的嘴唇透出红润,嘴唇间露出一线洁白的牙影,穿的是黄的确良上衣,咖啡色裤子,料子是什么的我说不出,但质地一般。那时,我就有个心愿;习一件火红的连衣裙送给她。我没有勇气和她说话,只好怏怏离去。终于有一天,她挽着另一个人的手臂从我身边走过,身上的白色连衣裙那么刺眼,我不得不低下头。我思念她。并不是大学里没有人对我表示好感,但任何人都没有她那种微笑;嘴唇呈现微弧的形状。虽然她不在我身边,但我觉得那微笑早已和我融为一体。

海而又恢复了灰茫茫的一片,看不见她的笑,更看不见火红的连衣裙。一切都是退缩到我的心里,谁也找不到它们。

我看到已经不远的礁石在波浪的涌动中起伏着。

冲刺一下。只听得手脚拍击海浪的声音。我很快抓住礁石。当我朝岸边望去,惊喜地看到父亲正在离我四、五米远的地方轻轻地向这儿游来。我感到父亲对我的爱护之情,不禁眼里盈满了泪水,但我抑制住泪水,只是高兴地挥挥手。父亲冲我一笑,加快了速度。那是发自内心的赞许的笑,绝不是怜悯的假笑,那笑真叫我难过。

就到这里吗?我转过头,望着大海深处。这礁石就象条分界线,把浅水和深水分开,那边我扎不下去,父亲曾扎下去过。他说那里是两层水,上温下凉。不,我还想游得更远些。站在死神面前我可以笑着对他说:今年,我征服过六月的海。

我刚松开一只手,一阵耳鸣搅得我心乱如麻,紧跟着难以忍受的头疼攥住了我,从左耳根一直通向顶骨,象是一把无情的锯在来回地锯着我的头。这该死的头疼五天没来找麻烦了,没想到现在来了。幸亏我抓住了礁石,要不真不知怎样呢,母亲总是安慰我,医生也努力打消我的疑惑,可是从病人之间的眼神我看得出我的病并不象他们说得那么轻松。我把头沉入水中,希望冷水能使头痛缓和一下。

一只大手托起我的胳膊,使我的头抬出水面。“你怎么了?”父亲问,“还是快回去吧。”我说不出话,只有锁紧眉,闭上眼,咬着牙,忍受这阵抽疼。片刻,它总算是溜掉了。我抖动着嘴唇,睁开眼。

“好些了吗?”

什么也拦不住我,不管是头疼,还是海啸。我又毅然扑到水里朝前游去。一个无畏的斗志,哪怕是走到人生的尽头,还要有勇气喊出:“来吧,让我们再打最后一仗。”也许这一下我会沉没在海里,成为鱼虾的口中食,但人可以去死,永远也不应该退缩。

这次父亲游在我的前面。他游得很美,速度很快,他在不远处抬起头,回望我,父亲的嘴唇紫红,猜得出他的身体一定和我一样哆嗦不停。我朝父亲挥挥手,一翻身变为仰泳。我有些累了。

“爸爸,回去的时候,我们比一下。”

父亲点点头。

我们一同蹬离了那块礁石。父亲渐渐领先,我在紧紧地追赶。再次抬头时,父亲已远出三米多,并且回头注视我一眼,苏教授也曾用这种询问的目光看过我,但他在病房门上的磨砂玻璃后面摇了摇头。我怎会让别人对我摇头呢?这个月一定把毕业论文写出来,决不能让母亲把笔拿走。

超过父亲,我只有这一个念头。一股热血在我的血管内奔流,我使全身的力气,既不管父亲是否还在前面,也不管海水怎样的寒冷,只是一个劲地朝前冲。

离岸只有十多米了。我知道再怎么想用力游也是徒劳的,我全身一点力气也没有,手脚都象灌了铅。我的左脚在抽筋了。我艰难地蜷起腿,用手去扳脚。瞬间,象触电似的,脑袋顿时麻林。然后如同炸开了一样的疼痛。我急忙挥动手臂,挣扎着抬起头来,可剧烈的头疼使我不得不双手抱着头,身体沉入水中。

一切都显得遥远。我倒乎看到死神那黑色的影子在水里晃动,死神,来吧?我倒要问问为什么这么早地叫我离去。

一只大手托起我的后背,接着又有一双手帮我浮出水面。我睁开眼睛,看了看四周,父亲托着我的头,小峰架着我的胳膊。泪水在眼眶内打转,我闭上眼,它溢到脸上,滚烫的。

母亲忙把我抱在怀里,迅速地用浴巾裹好我的身体,我挣脱了母亲的怀抱,坐起来,望着海。

海湾恢复了宁静,太阳又从云层里露出脸来,给肃穆的海面带来明快的声调,似乎海也在笑,波浪拍击海岸的声音很象我内心的笑声。等阳光消失,那海又呈现出深沉与凝重的模样,一浪漫过一浪。

哦,六月的海……

§§第60章雪呀,洁白的雪

洁白晶莹的小花从天空来到大地,为的是什么呢?周莹望着窗外纷飞的大雪,禁不住涌起一丝情愫。记得儿时外婆告诉她,雪花是来大地消除灰尘的,消灭病菌的,冬天的空气比夏天好,就因为有了雪。她当时激动了,摇着外婆的手说,“如果人能变成雪,那该多好啊!”外婆摇着头笑了……可从此她心中却留下了一丝朦胧的希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