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208年,八月二十一,深秋。
项梁、宋义、陈婴、刘季、张良、蒯彻等楚国大臣于盱眙拥立楚王熊立为楚国义帝。邀张楚王陈胜、南越王任嚣、闽越王无诸、宪章军首领黥布四方诸侯观礼,并举行五方合盟仪式。
然而,连番大战后的楚国钱粮耗尽,国库空虚,熊心登基只得一切从简。
登基当日,楚国王宫铺红设毯,高筑禅台,众君臣祭天参拜后,大礼便成。熊心初登大宝,当即祭告宗庙,大赦天下。一时间,楚地万民感恩,楚国上下人心所向,民心士气前所未有地团结高涨!闽越王无诸早前便极力拥护楚国反秦,今楚王称帝,无诸义无反顾地尽献闽越数千里沃土,自愿为大楚郡县。
原本斗志昂扬的陈胜于洧水一败后,终于认清了现实,再也不复当初鸿鹄之志。只求守住淮南,安安稳稳地当个土霸王便心满意足了……楚国此举,的的确确是给了他一个顺阶而下的好机会,一个安安心心当富家翁的机会。及至此时,陈胜才明白:当一个人的才华不足以支撑他的野心时,那就应该急流勇退,保住最后仅存的硕果与地位,乃是万万幸。
至此,本就打着楚国旗号斗志涣散的张楚王陈胜也乐得借机而下,率众归附了楚国。楚国庙堂上下空前欢喜,义帝熊心大喜过望!立封陈胜为陈王,赐盱眙王府一座,时刻随帝驾左右。熊心此举,明里让陈胜占据着楚国庙堂的中心,实则变相地剥夺了他的兵权。此时的陈胜心灰意懒,似乎也并不甚在意兵权,只要能保住他与其麾下将士的富贵,他也管不了那许多了。如今之情势,诸侯合纵,强强连合,他陈胜也可以安下心来享受几天安稳的日子。总比昔日势单力孤,日夜担惊受怕地对抗强秦要好上了千百倍!
计收张楚,闽越归心,使楚国国力空前大增。踌躇满志的熊心依旧将国都定在淮南的最前沿——盱眙。淮水,是楚国抗秦的最前沿,熊心一步不迟,死死地钉在盱眙,表明他誓死与秦抗争到底的决心与勇气!
不数日,义帝熊心与前来观礼的南越王任嚣、宪章军首领黥布会盟于淮水之滨,东阳城。此次大盟足足进行了三日三夜,史称东阳之盟。盟成之日,熊心大封群臣,其封赏如下:
陈胜为陈王,食邑寿春三县。
无诸为越王,食邑闽中三县。
项梁为吴侯兼大司马,食邑三千户。
宋义为九江侯兼上柱国,食邑二千户。
景驹为东阳侯并上将军,食邑二千户。
刘季为沛侯兼左尹,食邑二千户。
陈婴为鄱阳侯兼右尹,食邑二千户。
项羽为忠武侯兼右司马,食邑二千户。
张良为令尹,俸禄六千石。
蒯彻为太傅,俸禄六千石。
韩攸为咸尹,俸禄五千石。
桓楚为左司马,俸禄五千石。
王陵为环列之尹,俸禄四千石。
共敖为门尹,俸禄四千石。
余英为郊尹,俸禄四千石。
柏直为郎尹,俸禄四千石。
项伯为廷理,俸禄四千石。
项乐为工正,俸禄四千石。
项他为司徒,俸禄四千石。
张耳为左徒,俸禄四千石。
龙且为上将军,俸禄四千石。
武涉为左史,俸禄三千石。
冯敬为郎中,俸禄三千石。
陈余为将军,俸禄三千石。
虞子期为将军,俸禄三千石。
樊哙为将军,俸禄三千石。
周勃为将军,俸禄三千石。
夏侯婴为将军,俸禄三千石。
卢绾为将军,俸禄三千石。
曹无伤为将军,俸禄三千石。
邓宗为将军,俸禄三千石。
葛婴为将军,俸禄三千石。
吕臣为将军,俸禄三千石。
宋留为将军,俸禄三千石。
秦嘉为将军,俸禄三千石。
项庄为裨将军,俸禄二千石。
陈豨为裨将军,俸禄二千石。
虫达为裨将军,俸禄二千石。
吕马童为裨将军,俸禄二千石。
申阳为裨将军,俸禄二千石。
周昌为裨将军,俸禄二千石。
刘贾为裨将军,俸禄二千石。
纪信为裨将军,俸禄二千石。
宋襄为裨将军,俸禄二千石。
……
熊心一口气册封了二王六侯,并洋洋洒洒地封赏了近百名文臣与武将!项氏在楚国众臣中,依旧占据了极为重要的地位。而宋义与刘季麾下大小诸将,也各有重赏,楚国上下,人心振奋,一片欢欣喜庆。
及至今日,完全整合了张楚与闽越势力的楚国,又聚得大军四十余万。其中,项家军十万;宋义父子、景驹、陈胜、无诸、桓楚、余英、柏直、冯敬等各路将领掌控二十余万;刘季麾下近十万。此四十万大军,称得上精锐可与秦军一战的仅有项羽亲自训练而今已经慢慢成熟起来的项家军,其余楚国诸军,战斗力参差不齐,差强人意,总体来说可能尚不如秦军预备役……如果没有质的改变,楚国的命运,还是堪忧。
但楚国必竟四十万大军在手,精心打造一番,亦是不容小觑。初登帝位雄心万丈的熊心认为,如今之楚国,名将、谋臣无数,只要不轻敌冒进,死守淮水还是没有问题的。再加上盟友南越国与宪章军三十余万精锐大军,熊心完全相信,只要三方同心合力,未必便没有击败秦军的机会!
至于月前楚国援助宪章军攻秦的大将季氏兄弟与三万水军之去向,熊心早已不抱一丝希望!连名将项梁率领的北伐大军都遭受如此惨败,何况与扶苏亲率之青龙军团交手的黥布与季氏兄弟乎?全军覆没也是在情理之中的……对于黥布的“实言相告”,熊心未曾起过丝毫疑心,甚至大赞黥布机智,居然能逃脱秦军追击,全身而退,保全了数万坚实地反秦力量!
与项梁的全军覆没相比,熊心竟对黥布这位看似粗犷的汉子隐隐地生起了些钦佩之意,对于这位扼守在楚国西部,为大楚挡住秦军铁蹄的盟友更为的信赖与重视!究其竟,作为帝王,熊心能直接掌控的势力还是太小了,他不得不尽其所能地团结一切他能团结的力量,以稳固他得来不易的帝位。
盱眙王宫,如今应该称为楚国皇宫。
宴会大厅中,义帝熊心高居正中央,左右首座分别为南越王任嚣与宪章军首领黥布,闽越王无诸、陈王陈胜、吴侯项梁、九江侯宋义、东阳侯景驹、令尹张良、沛侯刘季、鄱阳侯陈婴、忠武侯项羽、咸尹韩攸、太傅蒯彻等楚国众大臣依次而坐。
近百人坐落于宽敞的大厅内,人手一案,依次有序地分做数列,百官们济济一堂竟一点都不显得拥挤。众人案前,晶莹剔透地玉爵中满盛的竟然是著名的秦国美酒——珀玉,以及盛满美食的铜鼎。
熊心高举玉爵,环视满场,朗声道:“今日反秦大盟已成,诸位请高举手中美酒,尽情一贺!”
“请!”众人齐齐高举起案前酒爵,同声高呼。
“哈哈哈,秦人野蛮,想不到这秦酒竟是如此美妙!”仰头一口饮完爵中美酒,熊心畅怀道。
“陛下有所不知,此酒名为‘珀玉’,乃秦王扶苏亲自酿造,实乃千年难得之佳酿。而与‘珀玉’齐名者,是为‘夜玥’,臣闻‘夜玥’美如琥珀,使玉爵满盛于灯下观之,呈玛瑙色,极其惊艳。饮之,甘醇味美,口齿留香,回味无穷,其名实则更胜于‘珀玉’。臣于前年游历北地,花费千金,仅购得数坛‘珀玉’,却与‘夜玥’无缘,实乃人生憾事也!”大厅一侧,咸尹韩攸眼神迷离,似乎在回忆着美好的往事,摇头轻吟道。
“寡人何其有幸,生平得饮此酒,无憾矣!”熊心眯着眼睛,咂舌回味道。
“陛下何须如此,待攻破秦国,何愁没有美酒!”项羽实在看不惯熊心的惺惺作态,一拍桌案,沉声开口。
“好!忠武侯好气魄!寡人再敬忠武侯一爵!”熊心却并不以为意,喜笑颜开,再次高举手中酒爵。
“不知陛下何日再行发兵攻打秦国?”项羽向熊心拱拱手,骤然发问。
“我军初临大败,将士伤亡巨甚,国无余粮。此等时刻,实不宜再战!”熊心肃然正色,苦口婆心道。
“哼!莫非亡国之仇,肥城、沂水数十万儿郎之恨,就此罢了?!”项羽霍然起身,神色凛然。
“当此存亡之际,我等君臣应共心谋国,群策群力,如此方能谋划出稳妥的方略与战策。将军何以焦躁如斯耶?!”熊心面色骤然严峻,面色不悦冷冷地道。
“某……”项羽怒目而视,还欲再言。
“籍儿!住嘴——”项羽身旁,倏然一道怒喝阻断了项羽的妄语。
项羽闻言一窒,只得将临到口边的话咽了下去,猛掀衣袍,怏怏坐落,大口大口地喝着闷酒。
“项籍年少莽撞,冲撞了陛下,请陛下责罚!”项梁狠狠地瞪了项羽一眼,缓缓起身,朝熊心深深一躬。
“忠武侯赤胆忠勇,时刻不忘秦楚之大仇,寡人甚感欣慰。”熊心压了压手,面色恢复平静,和颜悦色道。
熊心丝毫不怪罪项羽,却又在字句之间隐隐地敲打了项氏一族。“赤胆忠勇”之词原本为“赤胆忠心”,而熊心却取“赤胆忠勇”用之,仅一字之差,其意义却是相差万里,让项梁暗暗心惊。
“臣以为,三年之内,楚国无力攻秦!若能拒守自保,已是万幸。如今之势,当君民上下一心,休生养息,秣马厉兵,死守淮水,不可妄言攻秦。如此三年后,或可与秦一战。”在一旁沉默不语的楚国令尹张良突然起身,拱手谏言。
“臣附议!”刘季与宋义也霍然站起,高声道。
“三位卿家深得吾心也!传寡人旨意,遣使咸阳,不惜一切代价,停战求和。大军严守淮水,妄自出战者,以叛国罪论处。”熊心肃然正色,字字掷地有声。他登基后第一次在众臣面前展示权力,却是不怒自威。
张良一语,众臣响应,却又更让项梁骇然。张良身为楚国第一谋臣,之前隐隐都是站在他项梁这边的,今日是怎么回事……竟然……楚国的天变了么,熊心,再也不是一个傀儡楚王?他是什么时候做到这一切的?项梁不明白……
右侧首位,一位面部带黥的男子一言不发,冷眼旁观地看着楚国君臣们互相做戏,一爵又一爵地自顾自饮,怡然自得。楚国的事与他没有半毛钱干系,今日之所以来此,一是为了打探情势;二嘛,兄长扶苏信中说了,为了一统大业,为了大秦的将来……这个卧底你英布还得继续干下去。
“作为我扶苏最好的兄弟,这种苦差事,你不干谁干?”
好吧,英布最受不了扶苏这套了,当场感动得痛哭流涕,泪水哗哗而下。
要一个直肠子的硬汉装模作样,去干这种在英布自身看来好比是偷鸡摸狗的事,实在是忒为难英布了,幸好扶苏早有预见,派了李左车这位智力破表的好基友来帮助他。
否则,只会打仗的英布真的只有双眼抓瞎,无语问苍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