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城以西的秦楚两军交战处,尸山血海,箭矢漫天,飞蝗如雨!
项羽为救兄弟,不顾一切,率军直冲秦阵!
“龙且——!”
但闻一声暗哑暴喝,犹如晴天霹雳!声震环宇!
浑身淌血、痴狂奋战中的龙且心头一震,如醍醐灌顶,顿时清醒了过来!醒过来的龙且立时全身脱力,不支昏倒当地!幸亏项羽到得及时,若迟来片刻,龙且估计便是性命不保了。
“子期!照看好龙且,吾来破阵!”项羽一声大喝。眼巴巴地看着钟离昧被擒往了秦阵深处,龙且不能再出任何问题了!
言罢,乌骓如电,手中虎头盘龙戟如九霄雷霆,夹带着红色闪电朝秦军铁壁猛劈而下!
“轰——!”盘龙戟砸在巨大的铁盾上,火星四溅,声响震天!丈二高的巨盾竟被整齐齐硬生生地劈成了两半!历经无数次血战,从未曾被攻破的秦军铁盾,在项羽的神兵与神力面前居然不堪一击!
项羽一击之威,犹如天神也!
守如山岳的秦军铁壁被项羽一击破之,楚军士气大振,高吼如潮!
项羽一骑当先,跃过被劈开的铁壁大阵策马狂冲,长戟连扫大战八方!战场上,只见一道乌黑的闪电上一团赤红的火陷熊熊激射,往蒙恬帅旗一路燃烧而去,挡者披靡,如入无人之境!
那道闪电与火陷身后,一条巨大的火龙随之猛冲,将秦军铁壁大阵撕开了一个巨大的缺口!楚军步卒似乎看到了胜利的希望,人人奋勇争先,竭力嘶吼着冲杀上来!
转眼间,铁壁军布置的数道铁壁,皆被项羽以一人之力摧枯拉朽地击穿!
秦军大将庞铁无奈,只得指挥铁壁军士组成一个个大大小小的圆阵继续绞杀楚军。铁壁虽然挡不住项羽,但却是普通楚卒的克星,而陷阵军也在蒲将军指挥下加入了浑战,五万秦军步卒对战八万楚军步骑,在铁壁军与陷阵军密切的配合与绞杀下,突入秦阵大占人数优势的楚军还是被秦军一边倒地屠杀着!
项羽本人,也被庞铁与蒲将军二人合力挡住,三人电闪雷鸣,于一处杀成了一团电光闪耀的虚影!方圆十丈,无人敢近三人之身。项羽虽然神威无匹,但庞铁戟法精湛且力大无穷,蒲将军又枪法如神,二将一正一奇,戟来枪往间牢牢地将项羽缠住,使其不得前进。
放眼整片战场,战斗已经进入了白热化,人人都杀红了双眼,交战双方血肉横飞。
原本跟随在项羽身后冲锋的楚军骑兵,在失去冲击力后也被铁壁军一个个的圆形战阵给切割开来,秦军将士冷静有序地组成一个个绞杀阵,精准有效地屠杀着虽悍不畏死却被分割包围各自为战的楚军。
战场一侧,张猛策马卓立雷骑大阵前,虎视眈眈地盯着血肉横飞的战场。在没有得到蒙恬命令的之前,他们只能蓄势待发。张猛知道,待雷骑奉令出击,便是乾坤鼎定时!
蒙恬一直没有给雷骑下达进攻的命令,他双眼冷峻地望着楚军后军的方向,他在等待。吴莚的狼骑该杀回来了,三万掠阵的楚军能挡住狼骑么,呵呵……蒙恬脸上已经露出了胜利的微笑。
此时,吴莚引着狼骑已经悄悄地绕到了楚军后方,凄厉的喊杀与震天的金鼓遮掩了狼骑侵袭的马蹄声,掠阵的刘季与他的兄弟们完全没有发现,就在他们身后不远处,有一只快速前进着,即将给他们带来血与火的恐怖大军!
刘季、樊哙、张耳、陈余等人翘首于楚军后军大阵前,眼看混战中的楚军已经落入下风,焦急之色溢于言表。秦军仅出动了少量人马便将楚军杀得节节败退,勇猛无敌的项羽本人也陷入了敌将的围杀中不得前进分毫。再观秦军,那恐怖的铁骑大阵还在侧翼等待着最佳的进攻时机,还有那支早先离去的数万轻骑还不知道潜伏在什么地方,更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发出致命一击!三万后军步卒如何能应对得了那数万秦军铁骑啊……刘季如芒在背,搓着双手急得原地团团转……
“大哥!不如我们也杀上去吧!我看项少将军是顶不住了!”一旁,樊哙虎声道。
“你懂个屁,连项兄弟都不行,我们上去也是送死。”刘季恨铁不成钢地道。
“可……”
“可个屁呀!没有军令,不得擅自进军,项老弟也没有命令我们杀上去,我们还要防备刚刚离去的那支骑军呢,你给我在这里老老实实地呆着,叫弟兄们密切注意四周动静!”眼见没有胜利之望,樊哙这会儿还来添堵,刘季不耐烦地喝斥道。
忽然间,大地开始震动了起来。
伴随着令人心悸的震动,如同闷雷的蹄声也从远方传了过来,地上的泥块与沙土也随之颤抖着。刘季、张耳等人面色严峻,该来的,始终还是来了。可是,就凭这三万后军,能挡得住那数万精骑吗?眼看着大战中被一边倒屠杀的楚军,刘季预感到,世界末日似乎就要来了!
“樊哙!夏侯婴!周勃!卢绾!各领一部,要兄弟们不要慌张,我们有门板,用门板来抵挡秦军轻骑的弩箭!”刘季急声大喝道。
话音落点,尚不见秦骑踪影,却见数万支黑翎长箭划过天空中洁白的云朵,遮天蔽日地射了过来!秦箭来势迅急,大部分楚军士卒还来不及举起手中门板,长箭便雨点般噼噼啪啪地落入了楚军后军大阵中。一片惨叫,一地黑羽,一滩滩浓绸的鲜血在地上流淌,怵目惊心!
狼骑在吴莚率领下,根本不与楚军作任何接触,只是围着楚军飞驰、绕圈、射击。三万五千狼骑围定刘季后军,几乎每一个方向都有利箭向楚军射去。一时间,楚军如无头苍蝇,不知道该防守哪个方向,守东边吧,西边有利箭袭来,守南边吧,北边有劲弩狂射……没有一个地方安全,没有一处不被弩箭袭射!楚军士卒肩并肩举着手中木板与盾牌紧密地靠在一起,只要防守有一点缝隙,便会失去生命!这就好比在狂风暴雨中,即使打伞,谁又能保证自己不湿身呢?刘季的预感是对的,对楚军来说,这比世界末日,有过之而无不及!
眼看着身旁的同伴一个一个地倒下,眼看着无数袍泽或在腥红的血泊中挣扎,或无助地抱头哭喊!而自己也逃无可逃,只能护住要害蹬在已经被鲜血染红了的地上,等待着某一支长箭来结束自己的生命!刘季悲怆莫名,嘴唇不停地颤抖着,牙齿也不听话的上下磕碰,往昔一向睿智狡黠的眼神,此刻也显得惊恐而迷惘万分。
樊哙、夏侯婴等将手臂与腿上各中数箭,依然死死地顶着门板,将刘季护得严严实实的。此时的他们,不知是否后悔当日没有跟随扶苏而去呢,天知道。
不远处,已经占据上风的项羽死死地盯着数百步外的蒙恬。可身前的两员秦将,竟让这数百步距离变得那么遥远……有如一道天涧、一道鸿沟,永远也无法逾越!
“项兄!后军被围!我等无谓在此苦战!速速退军为上!否则,全军尽没于此矣!”虞子期满面血污,在十数名秦军的围攻下,长枪狂舞,使出浑身解数,死死的护住龙且,大吼道!
怒战中的项羽久攻不下庞铁、蒲将军二将,早有退意,闻虞子期吼声,当机立断,虚晃一戟稍稍逼退二将,拨马便走!
避开庞、蒲二将后,陷阵军与铁壁军中无人是项羽戟下一合之敌!
一步杀数人,纵横沙场行!
项羽仗着乌骓神速,劈风斩浪,只得数个呼吸间,便突出百十步,救出了无数被秦军围往绞杀的楚军步骑。顷刻后,无人能挡的项羽又领着被他一一救出的数万楚军杀出了秦军战阵,往围住楚军本阵的狼骑突击而去,欲要救出刘季!
挡在项羽前方的,乃是吴莚率领的数万秦军狼骑!虽如此,项羽还是义无反顾地冲向了狼骑军!在战场上,他项羽没有放弃兄弟与袍泽的习惯!即便要付出巨大的代价,即使战至他一人,他也在所不惜!
这就是项羽,在战场上一往无前的项羽。
吴莚并不打算与疾冲过来的楚军硬命,与杀红了眼的人硬拼实属不智,凭着狼骑的机动能力,吴莚相信,这些楚军一个都跑不掉。
随着项羽的杀到,狼骑又一阵风似地奔向了远方,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狼骑退走,项羽既松了一口气又恨得牙痒痒的,不知何时,这帮该死的骑兵又会回旋杀来,令人防不胜防!
吴莚率领的狼骑,如真正的野狼群一般神出鬼没。狼也,群而居之,狠狠地盯住猎物,窥准其弱点,一涌而上致命一击!敌强则退,敌弱则攻,锲而不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这便是狼骑,如狼一样的秦军轻骑。
狼骑退,雷骑动,风云再起!
蓄势已久的雷骑不动则已,动则一击必杀!力战已久、疲惫不堪的楚军如何能抵挡住雷骑排山倒海的攻击!项羽之战力的确睥睨天下,但战场上一人之力再强,那也只是沧海一粟,在天惊动地的雷骑铁阵面前,便是项羽也感到一阵阵的无力……万人敌吗?在秦军雷骑面前,那只是笑话……
不可力战,只能退!
项羽引着楚军开始逃跑了,丢下无数辎重,丢下无数受伤的将士,丢下无数已经力竭的步卒,丢下还被围在秦阵中顽强厮杀的武臣与其麾下士卒,甚至连肥城中的爱妻虞姬也顾不上,引着剩余的万余骑兵,项羽狼狈逃跑了!他不是没有想过留下死战,大丈夫死则死矣,可楚国就真的没有希望了……两害相权取其轻,项羽不得不带着刘季、龙且、虞子期等将逃走了。
为了楚国,项羽头也不回,义无反顾。
他不敢回头,他怕一回头就再也狠不下心。他不得不舍小义,取他自己认为的大义……
此战,是项羽一生中最大的耻辱,是他一生刻骨铭心的记忆。
此战,也成为他提醒自己的警钟,在他日后无数征战生涯中,时刻以此战自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