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咚!咚!咚!
咚——咚——咚——
战鼓声震天响起。
楚军前军三万步卒在猛将龙且、臧荼二人率领下,举着厚实的门板,踏着鼓点的节奏,缓缓往前推进。
距楚军数百步处,秦军铁壁纹丝不动,静候着楚军的到来,铁壁后方,长风军箭已上弦,只等发射命令。陷阵军将士满面肃然地紧握着手中的利刃与圆盾,挺胸矗立。雷骑依旧是组成了一个钢铁巨阵,稳稳地护住大军左翼,并无进攻迹象。而右翼的狼骑,在吴莚一声高喝下,竟脱离大阵,往战场外驰去!
高高场起的尘土下,数万骑兵急奔而去,宛若一条朝天边卷去的青龙。
秦军右翼骑兵竟然脱离战场而去!这让项羽很是疑惑,不过稍后便释然。任他千变万化,我皆以不变应万变。不受他花招迷惑,不中敌奸计,他能耐我何?虽是如此,数万骑兵在暗处亦不能不防,下令后军刘季严密注意敌骑动向后,项羽传令钟离昧引着左军也压了上去,敌军既然主动暴露右翼与我,那么,不打白不打!
于是,六万楚军,一中,一左,朝着铁壁军的防线碾压过去。
两军相距四百步,长风军发威了,铺天盖地的箭矢飞向了楚军。
“噗!噗!噗!……”利矢入木的声音四处响起,大部分箭矢穿透厚实的门板后便被死死卡住,无法伤人,仅小部分箭矢透过门板间的缝隙射杀了些倒霉的士卒,伤亡几可忽略不计!
楚军大喜,士气轰然高涨,终于不用惧怕秦军利箭了!
随着战鼓声越来越激昂,楚军前进的速度也快了起来。
眼看麾下将士越来越逼近秦军军阵,项羽脸上也开始洋溢出了舒心的笑容,好像胜利就在眼前一般。然而,号称远程攻击之王的长风军仅就此点伎俩么?
在平**大展神威的杀人魔王曹参,立即给了项羽这辈子再也不愿意见到的画面。
只闻秦军中一声冷喝:“重弩!车弩!瞄准木板,发射!”无数支长足丈余的巨箭腾空而起,对准挡在楚军头顶的木板,猛射而去!
再厚的门板也不可能挡住来势如此凶猛的巨箭!“碰!碰!碰——”伴随着木板破裂的声音,巨箭毫无阻挡地射入了躲在木板后的楚军身体,将无数楚军士卒像一串串烤肉般钉在地上,惨不忍睹!遍地的巨箭、黑羽、和被钉在地上不敢置信而死不瞑目的楚军士卒,形成了一片片令人头皮发怵的尸山羽林!
前进中的龙且自恃武艺高超,不闪不避,挥戟对着一支朝他激射而来的巨箭猛扫而去!巨箭虽然被扫飞,但强劲的力道竟震得他后退数步方止住退势!双臂麻木、虎口血流如注的龙且大骇!自己尚且如此不堪,普通士卒又当如何?心知不妙的龙且环目视之,一看之下,目眦欲裂!他的副将臧荼被一根巨箭穿透胸口,身体抽搐着,嘴中鲜血一股股地往外狂涌,眼看已不得活!周遭近千士卒被钉在地,死状极其凄惨,有些未被射中要害的士卒则在地上痛苦地挣扎着……如此数十万人决战的战阵上身受重创,也差不多是等死了……
钟离昧率领的左军也如周前军一般,同样遭受了沉重的打击,所幸地是他与其副将邵骚皆逃过一劫,钟离昧仅左臂中矢,而幸运如邵骚,居然连一点擦破皮的小伤都没有!
袍泽惨死,兄弟断魂!龙且双目充血,面容扭曲,长戟猛地一抖,暴喝道:“大家随我冲!只要冲到秦军阵前,便无须怕他们的箭矢了——!”龙且麾下的将士皆是经验丰富的老兵,心头雪亮地知道此时只有前进杀敌才有活命的机会,数万人亡命地往秦军冲去,个个如下山猛虎、入海蛟龙!
战场上,有一种奇怪的定律,越是怕死,便死得越快!如若置生死于度外,反而活得越久!不过,失去了门板保护的楚军将面临长风军铺天盖地的弩箭……在距秦阵五十步时,六万楚军已然伤亡过半!龙且等将领心中剧痛,而项羽的心,犹如刀割!
此时,他们已经不能下令撤退,只有前进还有一丝活路,而后退,在秦弩的射击下,百死无生矣!
楚军前赴后继,奋勇冲阵,待与秦军短兵相接时,六万楚军,仅仅剩下二万人,而且大部分带伤!短短五十步,竟然又损失了一万人!这进攻的数百步,乃是楚军将士用生命铺就,每一步,都是尸山箭林!每一步,都洒满了楚军的鲜血!
肥城,楚军会永远记住这个地方,记住这块他们用鲜血浇灌了的土地。
终于冲到秦军阵前了,龙且一戟当先,迎着秦军巨大的铁盾,使出浑身气力猛扫而去!
“轰——!”一声巨响过后,长戟断裂,龙且双臂发颤地握着手中半截断戟,目瞪口呆……自己全力之下,秦军铁盾竟然纹丝不动!
龙且绝望了,进,攻不破,退,死路一条!他已经尽了全力,如此秦军,如何能敌?!项家军选择与大秦对立,究竟有没有希望?有的话,希望在哪里?战场上吗?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他龙且剩下的唯有自嘲了……
两万楚军全面迎上了铁壁军,这支初次与铁壁军交战的楚军,完全不知道铁壁军的虚实与战法,凭着骨子里的一份悍勇,朝着铁壁一股脑地猛撞了上去,妄图以人力撞破这该死的铁盾!然而,迎接他们的不是光秃秃的铁盾,而是无数支闪耀着寒芒的锋利长枪。
惊天的惨叫……横飞的鲜血……又添无数死不瞑目的冤魂!
甫与铁壁军相撞,楚军便付出了近千条生命。原来,铁壁不仅仅只是表面看上去的巨盾而已……唉,又是一个用鲜血买来的教训。
由此可见,信息落后是多么可怕。
龙且形容癫狂,大声呼喝,用手中半截断戟疯狂地击打着巨盾!面对如此单方面的被屠杀,勇武如龙且,实在接受不了眼前的现实,实在接受不了这个沉痛的打击!他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他的眼前只有挡在身前的这面巨盾,他要击倒它!他要粉碎他!但是,不管他如何努力,这面铁盾始终在他面前,矗立不倒。
左翼,满面血污的钟离昧也非常清楚,攻不破铁壁大阵,便只有将这八尺身躯舍在此处了!然而就在此时,但闻铁壁阵中一声大喝,大阵居然自行向两侧分开了!
但见一员秦将手持长枪,领着无数三五成群、手持圆盾与各种长短兵器的黑甲锐士,如狼似虎地杀了出来,众秦军争先恐后地斩杀着早已胆寒麻木的楚军将士,犹如饿虎争食!
杀出阵来的秦将长枪一圈,单独对上了钟离昧,二人将遇良才,一时杀得难分难解。但钟离昧麾下的楚卒便完全不是秦军的对手了,秦军五人一组,长短兵器默契配合攻守有度,居中一人手持硬弩,指挥着五人的绞杀阵,且不时用手中硬弩击杀顽强之敌!
秦军铁壁坚固无比,守得好好的,为何出阵与其肉搏呢?楚将钟离昧百思不得其解……钟离昧永远也不会明白,这是秦军统帅蒙恬给予敌人的尊重。
冲阵的楚军死伤惨重之极,寻常的军队,怕莫早就一哄而散了,而楚军却仍然悍不畏死,奋战不退!蒙恬敬佩这样的汉子,他们是真正的军人,下令蒲将军领一万陷阵军杀出,给楚军应有的敬重!
我虽然不能放你们一条生路,但是,我却可以给你们一个心服口服的死法。
陷阵军就像一部绞杀机器,机械般地绞杀着挡在面前的一切楚军,即便楚军再不惧死,在配合默契的陷阵军面前,他们也只有送死的份!与陷阵军战斗,就好比以一人之力同时面对五名彪悍秦军、以一支兵器面对四套长短兵器与一具硬弩,有因如此,再骁勇善战的楚军也没有丝毫战胜的可能……钟离昧的副将邵骚在奋战片刻后,被十数名秦军围杀至死。以邵骚之勇,至死也没有伤着任何一名秦军!当他的头颅被秦军小卒砍下挂在腰间的那一刹那,他那圆睁的双眼似乎还透露着不敢置信!
阵前的楚军被一边倒地屠杀着,六万楚军眼看便要被屠杀殆尽!
项羽身躯微微颤抖着,面色惨白到了极致。他万万没有想到,前军与左军同时出击,以龙且与钟离昧之勇,竟然还是这般惨烈的结果!
眼见两员爱将身陷敌阵,自己救还是不救?救的话,派上阵的将士肯定也是九死一生,但如若置兄弟于死地不救,就此撤军的话……虽能保全目下大军,但自己还是人吗?还配做大军统帅吗?将士们还会不顾生死的跟随自己吗?
不是!不配!不会!项羽连想都不用想,答案就已经浮现在他脑中!
“后军掠阵,右军与中军,随我一起,冲!救我大楚铁血男儿!誓死杀敌!”此时的项羽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他不奢望还能击败秦军,只求能救出龙且与钟离昧,他便心满意足了!
项羽猛策座下乌骓,领着两万精骑,如一条燃烧的长龙向秦军席卷过去!火龙后方,楚军中军与右军的六万步卒则如一片赤焰火海,拥簇着那狂卷的火龙,燎原而上。
钟离昧由于左臂中矢,在蒲将军毒蛇般的长枪下,满头大汗,左支右绌!远远听闻楚军本阵方向喊杀声震天,当即知晓少将军项羽亲领大军来救,振奋激昂间,紧咬牙关拼死血战!然而,蒲将军本就枪法精湛,得扶苏指点后,其枪法早已出神入化,受伤的钟离昧如何是其敌手,只得数十合,钟离昧手中长戟便被蒲将军一枪挑飞,随后反手一杆击在钟离昧后脑!
钟离昧应声昏倒在地,众陷阵军士齐涌而上,将其捆绑回了铁壁阵中!
至此,楚军左军三万人在陷阵军屠杀中全军覆没。两军阵前,仅余数千人的中军在龙且带领下,依然悍猛地攻击着铁壁防线。
不论龙且如何奋力,皆是徒劳……全身上下,满是伤口的龙且已经浑然忘我,眼前的铁壁已经成为他心中的一道魔障,不破眼前铁壁,龙且怕是很难清醒过来了。
项羽孤注一掷,全军攻上,铁壁军能挡住项羽的全力攻击吗?
且待下章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