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管理审计师的浮生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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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浮生六记(9)

我的“淮海战役”也打完了,写到这里,我的心不由得悲凉了一下。在对三大战役的追忆中,我强迫自己回忆了很多现在已经模糊的细节,包括愿意提及的和不愿提及的。我在叙述的过程中,大都用调侃的语气,里面的甘苦,恐怕只有问心自知了。不过我想,回忆里的很多人,很多事情,都会在我的心里存很久,我们不能朝夕相处,但却可以相忘于江湖——这也是很不错的结局。

我想用我在K记的告别信作为第三记的结尾——直到现在我还认为,那是我近年来写得比较满意的一篇文章。文章的题目叫作《我的昨天、今天和明天》。

大家好:

想了想还是写这封信吧。在这里的几百个日子,理应有个完结的交代。我选择了写中文信,英文信可以把酸掉牙的话说得优雅,却无法准确地描画心境。

江淹说: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境界很美,但说得惨兮兮的。我一不是去援藏,二不是去赴死,所以打算写得喜庆一些,说说我的昨天、今天与明天。

用赵本山的话来说就很简单:昨天我在K记上班,今天办了辞职手续,明天就到新单位报到了。但如果这么说,会有被人砍死的危险,所以不用小崔提醒,我也会多写几句。

以前在“火车驴拉”的时候,K记的人一来我就很兴奋,这倒不是在说K记漂亮MM多(当然这也是事实),而是说我很喜欢看他们一丝不苟地工作、笔挺的制服、漂亮的LOGO(当时的电脑很破,这一点我当时曾引为遗憾,小巧玲珑的无双小妹子却举了一台硕大的电脑,这幅画面令我至今难忘)。说句实话,我的骨子里还是有一种Professional情结的。当然这和我曾在另一家“四大”工作过不无关系,我一直近乎固执地认为,专业的才是最好的。所以“火车驴拉”的一位兄弟曾说,我只要一提起“四大”,他就会认为我的电脑重启了——因为我眼中的光芒映亮了显示器。在这里,我得感谢已经离开的王昭君兄(多美的名字),胡一刀兄和乔峰兄。他们为K记做了很好的广告,让我抛家别业地离开了家乡,来到了北京。更要感谢我的领导,如果没有她,我抛什么也来不了北京。谢谢你们,你们都是很棒的professionals.

我的家人最近都纷纷表示我越变越老,建议我去做做美容。我揽镜自顾,觉得这不是老,而是成熟。说实话,这一年半以来我所得到的锻炼和考验,确实弥足珍贵,值得一生珍惜。

这里还要感谢几个人,首先是大姐。我们是生死患难之交,曾经一起度过了很多艰难的日子,她有很多宝贵的东西值得我学习。(特别是很爱请我吃饭,这是一个好传统,我会继续发扬光大。)

然后是杨潇大哥。如大家所知,我们是亲密的烟友,共同品尝过五湖四海的好烟。但这不是最重要的,吞云吐雾之余,他教会了我很多别的东西——不只是专业上的,也包括如何做人。我觉得“四大”的专业人员应该是这样的,不仅技艺超群而且与人为善,处事真诚。

工作中还认识了很多好朋友,审计的令狐冲兄(听说你长得像《流星花园》里的西门,看了觉得果然像,这也证明了“四大”不但出美女,而且出帅哥),狄云兄(天津老乡,见面从不泪汪汪,总是笑呵呵),岳小妹(很可爱的同学,教了我很多居家小常识),林成老弟(品尝美食的良伴,有时也是良师),香港的stella hui小朋友(总是吹嘘自己的普通话,曾自封为“小北京儿”,是脸皮厚的典范),税务的夏兄(还记得你给我们演示吃绿舌头冰棍时,我们惊异的表情),还有殷天正兄(屡屡宣布戒烟屡屡失败,是温文尔雅的长兄),谢逊兄(比我人缘还要好的牛人),韦一笑大哥(表面严肃,内心却热情真诚,经常冒出一句葛氏风格的幽默),霍青峒同学(我认为这是我见过的最好的秘书之一,还曾替我拔份儿,很有大姐的豪气)和我们部门的兄弟姐妹(每个人都是深刻的回忆,自己家人,就不那么客气地列举了,篇幅有限,先济着别人吧),我会永远记得大家的笑脸。

最后还得鸣谢信息中心的大姐小妹,你们让我度过了最后一段美丽的时光——有时也替你们发愁——我走了,谁给你们换水呢?

上面说的是今天的事,搞得有点像奥斯卡颁奖典礼了,谢这个谢那个的。我有时总结自己的优点,人缘好总是能算上一条,可是后来想通了,如果对方不是同样的好人,我的朋友也不会满天满地。引用彪哥的一句老话:“缘分呀!”说得挺好,不是缘分,我也不会有这么多美丽的回忆。

明天就要走了,每次上班时没觉得办公室有多好看,可是今天怎么看也看不够。

这是我的“昨天、今天和明天”。演完了,演得不好,大家多原谅吧,谢谢。

(上面的人名我都隐去了,所用的人名只是兴之所至、随意而为的,在现实生活中也不代表他们的性格或品质。大家姑且一听吧。)

§§§第四记浪游记快

沈复的《浮生六记》中也有这么一个章节,我当年读的时候常常生出“此心有戚戚哉”之感。沈先生的浪游经历也大都发生在他打工期间(这点和我倒也一样),他曾经在地方政府中充当官员的私人幕僚,迎来送往公文尺牍之余,常常一人一舟,寄情于山水之间,非常令人羡慕。我后来加入事务所,很多熟人都热情地拍拍我的肩膀说:“多好的职业,出差兼旅游。”我最初听到的时候,心里也甜丝丝地不能自已。当然,后来的事实证明这绝对是只看到贼吃肉没看到贼挨打的浪漫想象。不过远走江湖,我也尽量安排时间到周边走走,安慰一下自己疲惫的灵魂。

一 我在温柔的彩云之南

(一)投奔

这是我第一次来云南。之前在网上恶补了一些云南的知识,这里也不再卖弄了。到了云南之后才知道,之前查到的那些东西,在这里毫无用处。在温柔的彩云之南,一切僵硬的数据全都变得软弱。温柔的云南,可以嗅,可以看,可以听,可以用心感受,每个人的心得都将独特。

从北京出发的时候,飞机遇到了一点小小的麻烦。我在飞机上一觉醒来,却惊奇地发现飞机还在原地兜圈子。这使我怀疑驾驶员想把飞机像汽车一样开到云南。我面容呆滞地望着黝黑的窗外,心里并不太兴奋,脑子里想的还是客户的报告。想了一会儿,又觉得自己实在不浪漫,于是决定想想云南。但这种从未谋面的遐想,只会让自己越想越困,在汽轮的轰鸣中,我又沉沉睡去,梦里没出现云南的影子。

醒来的时候,我已经在天上了。3个小时的旅程有点闷,在这里要谈一点自己排遣漫漫旅途的体会。我在K记养成了一个习惯,上飞机之前会在机场设的小书店挑一本书作为消遣。我的藏书中颇有一些恶俗的畅销小说,均是彼时的斩获,因为在机场选择匆匆,往往良莠不齐。如果一时走眼,失手选了一本无聊的书,那么稍后的旅途将会变得乏味至极。王小波的书里,曾经谈到一个婚姻观,选一个伴侣也像上机之前挑选的一本书。如果对方是一本有趣的书,那么你很幸运,一路之上将会充满喜悦和心灵上的大享受;如果选的是一本枯燥无趣的书,比如我这次带上飞机的一本《北京文学》,就只会令人闹心。

我的前面坐了一对中年男女,看样子不太像是夫妻,因为他们在我面前腻了完整的一个航程——这种不顾忌自己年岁的猥琐,令我十分怀疑他们的关系。为了进一步腻得尽兴,那个男的索性把座椅靠背向后调到了极限,这样便于把一些龌龊的事情干得更龌龊。我几次都忍不住想提醒他,他的座椅靠背已经快扎到我的怀里了。

飞机到达机场的时候夜已经很深了。我们顾不上欣赏昆明的夜色,就匆匆钻进汽车,随后扎进宾馆,因为按照旅行社的安排,第二天我们要起个绝早,投奔丽江。

(二)云中的小步舞曲

飞机很小,空姐也都长得德高望重的。(我怎么发现中国的航班上鲜有漂亮的空姐呢?)我起得太早了,困得一塌糊涂,挣扎了一下,还是沉沉地睡去了。

醒来的时候飞机正在爬坡。我迷迷糊糊地向外张望,心被严重地震撼了一下,觉得自己像是一头扎进了无边的云海。外面天气很好,云彩又白又厚,像是美丽的波浪。飞行技术的发展,扼杀了我们很多遐想的乐趣,按照我们幼时接受的教育,此时高天之上,彩云之畔,映入眼帘的应该是雕栏玉砌、琼楼玉宇什么的,远处还该飘来一个白衣胜雪、朱颜如画的美貌姑娘冲着大家微笑。当然如果真的这样,你正透过遮光板向外探头探脑,眼前忽然出现一张笑脸,你怎么也得吓崩溃了吧?由此可以推论,科学是一切浪漫的死对头。

放眼望去,云的尽头是万道霞光,把眼前的云朵统统镀上金边,我们此时仿佛在云中穿行。外面天气晴朗,能见度很好,云彩下面可以清晰地看到一块块整齐的田地和镜面一样的湖泊。此时飞机正在转弯,倾斜的机身令外面的画面同样倾斜起来,地面的景观仿佛从我们的下方来到了我们的眼前。湖水平静无波,可以清楚地看到云朵轻盈地掠过,像一只只灵动的飞鸟。

我一面感叹着瑰丽的景色,一面产生了一个新奇的想法,不过估计该想法如果让我妈知道,她老人家很可能要抽我。我忽然产生的想法是,如果此时飞机失事,我也将心无所憾,投向这浩荡宏伟的云海,做一个云中的舞者,哪怕只有短暂的数秒,也是一件想来就觉得美好的事情。

(三)慢板

走出机场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精神不觉一振。远处是张艺谋“印象丽江”的巨幅广告牌,高天白云,和眼前的景象相仿佛。公司的几位女同事都点起了一支烟——来到云南,人都变得嚣张,也不知她们哪里来的烟。她们对此的解释是,吸烟可以抗高原反应,我对此深表怀疑,理由如下:

1.她们抽烟的时候全都神采奕奕的,不太像有高原反应;

2.高原反应需要更多的肺活量,抽烟只会让她们更加缺氧;

3.如果吸烟可以抗高原反应,则来到此处的成千上万的姐妹都要变成大烟鬼,这和我看到的景象十分不符;

4.她们抽烟的姿势全都纯熟专业,看上去很像嚣张的女纳粹,很难想象这些人乃是为了此行,半年前就开始进行这项训练。

导游是个面孔黝黑的纳西女子,她很谦虚地让我们称她为“小和”,不过从面相上来看,我倒觉得称“老和”或“和老”比较贴切。小和一路上絮絮叨叨地给我们介绍了很多掌故,让我大开眼界。

比如:该地的风俗对男性极为重视,男人结婚之后傻玩就行,玩耍之余看看孩子;女人则统统下地干活,所以很难保住青春。此外,此地以胖为美,以学识渊博为荣,如果你是一位戴眼镜的黑胖子,则极有可能被当地妇女抢去,当成F4一样供着。

听到这里很多男同事都很振奋,一个个眼里都燃起熊熊烈火,差点把车子烧了。当我们一路走来,看到了无数纳西族的姑娘之后,他们都改变了主意,纷纷狂擦防晒霜,还有一位哭着要去配隐形眼镜。

另一风俗也有意思,我们见到该族的姑娘,可以统称其为“潘金妹”或“胖金妹”。说到此处,小和还笨拙地幽默了一次,叮嘱我们,千万不要情急之下喊成“潘金莲”,不然有可能被活活打死;当然,你要是个黑胖子,则有可能被活活抢走。我对此不以为然,觉得自己一不是西门庆,二不是大色狼,应该不至于见到姑娘就大叫“潘金莲”。就算是西门庆,人家招呼潘金莲的时候,也不会这么傻地直呼其名。据我了解,叫什么也要分场合,文雅的场合叫“五娘”,不文雅的叫法我也知道一些,这里就不说啦。

(四)悠扬的慢板

我们住的旅店,在当地可能还算不错的,可是客观地评价,真是不敢恭维。从外观上看,整个旅馆是一个巨大的庭院,房间依庭院而建。房间里很冷,据说空调要晚上8点之后才能开,我们找到旅馆的人去交涉。那个表情傻傻的前台摆出一幅任杀任剐的样子,死活也不给我们开空调。我想如果她敢说出“打死我我也不开”这样的傻话,我就打死她。她这样坚强地捍卫遥控器,仿佛我们欲抢夺的不是遥控器而是她的贞洁,也不知道当地政府是不是可以给她颁一个能源保护的大奖。

安顿好行李,同事们都嚷着要出去逛街。四方古城和我想象的很不一样。第一感觉就不太好,整个古城看上去像一个小商品批发市场。街道的两边商铺林立,全都是眼花缭乱的旅游纪念品。等转过街角,来到著名的酒吧一条街,两边的大姐小妹开始热情地邀请我们去就餐。这样的情景我也曾见过,但从来没想到,在浪漫的丽江,情况也没什么不同。

沿途我买了据说是当地很有名的小吃——一种叫粑粑的油炸饼。老实说,我觉得它还没我自己炸的好吃,饼是凉的,配的菜倒是热的,不过不太敢吃,盘子里密密麻麻的是大大小小的炸蜻蜓。

小时候,从田里抓到蝗虫,请求我妈将其炸熟,以孝敬给家父下酒。家父是个文弱书生,接受不了这样的菜,说什么也不肯吃下去。我只好自己把它们全都吃下去,平均每顿饭要吃一斤炸蝗虫。那个年纪的我,基本是捡到什么吃什么,按我妈的说法,简直像土匪一样活着,属于没有品味的年龄。后来长大了,看到这样的炸昆虫,头皮就一阵一阵发麻,想象它们在我的胃里翻腾,真是恐怖。

听导游说,盘子里的这些东西还不是成虫,正处于翅膀将出未出之时,好像我们人类刚刚长出腿。我不知道蜻蜓是何感想,可以肯定的是,如果我的腿刚刚长出来,就被人扔进油锅炸,我也不会高兴。

吃完不好吃的油饼,我们拐到了一个生产东巴纸的商店参观,这个过程还算比较有趣。东巴文字是纳西族特有的文字,据说一般老百姓都不认识,只有当地的知识分子——叫作“大东巴”的人——才能识文断字,所以当地非常尊重知识分子。东巴文字我也见识了一下,感觉就是象形文字,当然有的时候也不太象形。比如我看到一个字,乃是画着一个小人,手举一把巨斧,使出一招“力劈华山”。我猜这个字该是个“杀”或是“砍”,这样才叫象形。结果出人意料,这是一个“赖”字。后来我也想通了,它的意思是,如果你耍赖,就要被人活活砍死。(这是玩笑之谈,专家的解释是,它的读音很像“赖”字,所以,它就念“赖”。)

午饭时分,我们被一群饭馆的大姐围追堵截,最后选了一个临河的小店坐下。导游介绍说这乃当地一景,叫作小桥流水人家。但是小桥粗笨丑陋,像是用黝黑的枕木搭就;流水倒是真的,不过颜色很可疑,绿油油的;人家也倒是有,不过不住人,只卖劣质纪念品。

我们刚刚坐定,就拥上来很多卖水果的阿姨,逼着我们买水果。一哥们是个聪明人,想出了狠毒的绝后计,就是每样水果都买一点,然后摆在桌子上,表明他们背篓里有的,我们也都有了,这样可以不被骚扰。此计后来在西双版纳的时候还用过一次,那次才大获成功。而这一次比较失败,我们满面春风地对阿姨说我们都买了,那个阿姨看了看桌子,不动声色地从背篓里掏出了一串香蕉——这是我们唯一没买的水果。这样的喜剧效果简直可以和周星驰的无厘头相媲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