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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上智精选(5)

【译文】孔明平定南方之后,都就地任用他们的首领为官。

有人规劝道:“丞相威震四方,蛮夷都已臣服。然而蛮夷的民情难以预测,今天顺服,明天又叛变。应该乘他们来降之际,设立汉人官吏来治理这些蛮人,才能使他们渐渐地接受汉人的政令教化。十年之内,夷狄就可以化为良民,这是最好的计策。”

孔明说:“如果设立汉人官吏,就须留下军队,军队留下来却没有粮食,是一不易;他们刚经历战乱,父兄死了,设立汉人官吏而没有军队防守,必然引起祸患,是二不易;官吏经常平反一些被废职或杀人的罪行,产生颇多嫌隙,如果设立汉人官吏,最后还是不能取信于土著,是三不易。现在我不留军队。不必运粮食,而纲纪也大略订定,使夷、汉之间能相安无事,就已足够了。”

从此到诸葛亮去世为止,夷人不曾再反叛。

〔梦龙评〕《晋史》记载:桓温伐蜀的时候,诸葛孔明当年的小史官还活着,年纪已经一百七十岁了。桓温问道:“诸葛公有什么过人之处吗?”史官回答说:“没有什么过人之处。”桓温就表现一副自大的样子。史官停了很久才说:“但是从诸葛公以后,便不曾见过有像他那般妥当的人。”桓温这才惭愧心服。凡事只难得妥当,这两个字是孔明的知己。

高拱

【原文】隆庆中,贵州土官安国亨、安智各起兵仇杀,抚臣以叛逆闻。动兵征剿,弗获,且将成乱。新抚阮文中将行,谒高相拱。拱语曰:“安国亨本为群奸拨置,仇杀安信,致信母疏穷、兄安智怀恨报复。其交恶互讦,总出仇口,难凭。抚台偏信智,故国亨疑畏,不服拘提,而遂奏以叛逆。夫叛逆者,谓敢犯朝廷。今夷族自相仇杀,于朝廷何与?纵拘提不出,亦只违拗而已,乃遂奏轻兵掩杀,夷民肯束手就戮乎?虽各有残伤,亦未闻国亨有领兵拒战之迹也,而必以叛逆主之,甚矣!人臣务为欺蔽者,地方有事,匿不以闻。乃生事悻功者,又以小为大,以虚为实。始则甚言之,以为邀功张本;终则激成之,以实已之前说,是岂为国之忠乎!边批:说尽时弊。君廉得其实,宜虚心平气处之,去其叛逆之名,而止正其仇杀与夫违拗之罪,则彼必出身听理。一出身听理,而不叛之情自明,乃是止坐以本罪,当无不服。斯国法之正,天理之公也。今之仕者,每好于前官事务有增加,以见风采。此乃小丈夫事,非有道所为,君其勉之!”阮至贵密访,果如拱言,乃开以五事:一责令国亨献出拨置人犯,一照夷俗令赔偿安信等人命,一令分地安插疏穷母子,一削夺宣慰职衔,与伊男权替,一从重罚以惩其恶。而国亨见安智居省中,益疑畏,恐军门诱而杀之,边批:真情。拥兵如故,终不赴勘,而上疏辨冤。阮狃于浮议,复上疏请剿。拱念剿则非计,不剿则损威,乃授意于兵部,题覆得请,以吏科给事贾三近往勘。边批:赖有此活法。国亨闻科官奉命来勘,喜曰:“吾系听勘人,军门必不敢杀我,我乃可以自明矣!”于是出群奸而赴省听审,五事皆如命,愿罚银三万五千两自赎。安智犹不从,阮治其用事拨置之人,始伏。智亦革管事,随母安插。科官未到,而事已定矣。

国家于土司,以戎索羁縻之耳,原与内地不同。彼世享富贵,无故思叛,理必不然。皆当事者或浚削,或慢残,或处置失当,激而成之。反尚可原,况未必反乎?如安国亨一事,若非高中玄力为主持,势必用兵,即使幸而获捷,而竭数省之兵粮,以胜一自相仇杀之夷人,甚无谓也。呜呼!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吾今日安得不思中玄乎!

【译文】明穆宗隆庆年间,贵州土官(管领苗蛮地方的官,由土人世袭)安国亨、安智互相起兵仇杀,当地巡抚以叛逆的罪名奏报,于是率兵征伐,但捉不到人,即将造成祸害。

新巡抚阮文中(南昌人,字用和)上任前,先去拜见丞相高拱(新郑人,字肃卿),高拱说:

“安国亨本来是被奸臣拔擢为官的,为了仇恨而杀害安智的弟弟安信,致使安信的母亲穷困不堪,安智怀恨报仇,他们之间关系恶劣,互相攻讦,出口都是仇恨的话,很难判断谁是谁非。但巡抚偏向安信、安智,所以国亨疑虑恐惧,不服拘捕,于是以叛逆奏报。

“所谓叛逆,是侵犯朝廷,如今夷狄自相仇杀,和朝廷有什么关系?纵然不服拘捕,也只是违逆而已,却奏报朝廷,以军队去袭击他们,夷民怎么肯束手就死呢?虽然各有伤残,然而从未听说安国亨有领兵抵抗的事,而一定要以叛乱来加罪于他,也太过分了!

“为人臣的专力于欺骗蒙蔽,地方上有事隐匿不报,就挑动事端想得到非份的功劳。又把小事说成大事,把虚无说为事实,开始的时候把事情说得很严重,以便邀功。同时为将来预留余地,最后极力促成其事,以证实自己先前所说的话〔说尽时弊〕,这难道就是对国家尽忠吗?

“你确实有廉洁的美德,应平心静气去处理这件事,除去叛逆的罪名,改为仇杀和违逆之罪,那他们一定会站出来听道理,如此,是不是叛变的情形自然清楚。只判处他仇杀和违逆的罪,必然没有不服的,这才算是国法平正、天理公平。如今一些做官的人,往往喜欢任意增加前任官吏所没有的规模,以表现自己独特的风采,这是小丈夫的事,不是正道人士所做的。你好好自勉之。”

阮文中到贵州以后,私下探访,果然都像高拱说的一样,于是公布五件事:一、责令安国亨献出安置职务的人犯;二、依照夷人的习俗,赔偿安信等人的性命;三、命令划分土地安插穷困的安智母子;四、削夺土司的职衔与其儿子世袭的权利;五、从重处罚,以严惩恶行。

而安国亨见安智还住在省城里,心中更加疑惧,怕统兵官吏诱杀他〔这是真情〕,所以依旧拥兵,不服审判,并上疏辩解冤屈。阮文中被众议所迫,又上疏请求用兵征伐,高拱心想征伐实在不是好办法,不征伐却又损害国家威严。于是暗中指示兵部,请吏部给事中(稽察衙门政事的官)贾三近前去审判〔这是安国亨的唯一生路〕。

安国亨听说有官吏奉命来审判,很高兴地说:“我是证人,统兵官一定不敢杀我,我可以自己说明事情的经过。”

于是赶出奸臣,亲自到省府听审,五件事都一一照办,并愿意罚银三万五千两赎罪。

安智还不肯听从,阮文中就处罚那些拔擢安国亨的奸臣,安智才顺服,也被革除管事之职,听任母亲安排。朝廷的官吏还没到,乱事已经便平定了。

〔梦龙评〕国家对于土司,都用夷人的法令来牵制约束他们,原来就和内地不同。他们世世代代享受富贵,必没有无故叛变的道理。一定是当事者,有的削夺,有的残害,有的处理不当,才会促成乱事。反叛尚可原谅,何况未必是反叛呢!像安国亨这件事,如果不是高拱尽力主张不用兵,势必引起战争。即使幸而战胜,但是用尽数省的兵粮,去打赢自相仇杀的夷人,也没有什么意义。唉!前事不忘后事之师,我们怎能不怀念高拱先生呢!

郭绪

【原文】孝宗朝,云南思叠梗化,守臣议剿。司马马公疏:“今中外疲困,灾异叠仍,何以用兵?宜遣京朝官往谕之。”倪文毅公言:“用兵之法,不足示之有余。如公之言,得无示弱于天下,且使思叠闻而轻我乎?遣朝官谕之,固善;若谕之不从,则策窘矣。不如姑遣藩臣有威望者以往,彼当自服,俟不服,议剿未晚也。”乃简参议郭公绪及按察曹副使玉以往。旬余抵金齿。参将卢和统军距所据地二程许,而次遣人持檄往谕,皆被拘。卢还军至千崖,遇公,语其故,且戒勿迫。公曰:“吾受国恩,报称正在此,如公言,若臣节何?昔苏武入匈奴十九年尚得生还,况此夷非匈奴比!万一不还,亦份内事也!”或谓公曰:“苏君以黑发去,白发还;君今白矣,将以黑还乎?”公正色不答。是日,曹引疾,公单骑从数人行,旬日至南甸,路险不可骑,乃批荆徒步,绳挽以登。又旬日,至一大泽,戛都土官以象舆来,公乘之;上雾下沙,晦淖迷踬,而君行愈力。又旬日,至孟濑,去金沙江仅一舍。公遣官持檄过江,谕以朝廷招来之意。夷人相顾惊曰:“中国官亦到此乎!”即发夷兵率象马数万,夜过江,抵君所,长槊劲弩,环之数重。有译者泣报曰:“贼刻日且焚杀矣!”公叱曰:“尔敢为间耶?”因拔剑指曰:“来日渡江,敢复言者,斩!”思叠既见檄,谕祸福明甚,又闻公志决,即遣酋长数辈来受令,及馈土物。公悉却去,邀思叠面语,先叙其劳,次伸其冤,然后责其叛;闻者皆俯伏泣下,请归侵地。公许之。皆稽首称万寿,欢声动地。公因诘卢参将先所遣人,出以归公。卢得公报,驰至,则已撤兵归地矣。

才如郭绪,不负倪公任使,然是役纪录,止晋一阶;而缅功、罗防功,横杀无辜,辄得封荫。呜呼!事至季世,不唯立功者难,虽善论功者亦难矣!

【译文】明孝宗时,云南思叠不服教化,守臣决议起兵讨伐。司马马公上疏说:“当今中外疲困,灾祸频仍,怎可用兵?应当派遣京师的官吏前去告谕他们。”

倪文毅公(倪岳,字舜咨,谥文毅)说:“用兵的方法,在兵力不足时要表现得很充足,如马公所言,岂不是向天下表示自己弱小,而且使思叠听到了反而轻视我们?派朝廷的官吏去告谕他们固然很好,但如果他们不肯顺从,这个计策就行不通了。不如先派有威望的布政使前去,他们应该就会顺从,等不顺从时再讨伐也不迟。”

于是朝廷选派参议(布政司中有参政、参议)郭绪(太康人,字继业)及按察副使(一省的司法长官)曹玉(嘉祥人,字廷美)前往,十几天后抵达金齿(蛮族名,今云南省保山县治),副将卢和率军前进两里多后停下来,然后派人拿军文书前去告谕,结果都被思叠拘禁起来。

卢和还军到千崖遇见郭绪,说明事情的经过,并警告郭绪不要靠近。

郭绪说:“我蒙受朝廷的恩惠,现在正是报答的时候,如你所言,做臣子的还有什么节操呢?从前苏武进入匈奴十九年,尚能生还,何况这些夷人比不上匈奴,万一不能回来,也是份内的事。”

有人对倪岳说:“苏武黑发去白发回,你现在已经白发了,难道将以黑发回来吗?”

倪岳态度严正,没有回答。

这天,曹玉称疾,郭绪独自骑马带数名随从上路。

十天后,郭绪到南甸(云南省武定县东),山路险绝不可骑马,于是披荆斩棘,徒步而行,挽绳前进。又过十天,遇到一个大泽,郭绪骑着土人的象舆,地上烟雾弥漫,地下泥淖难行,而郭绪更努力前进。又过十天,至孟濑,离金沙江才三十里,郭绪派官员拿着文书过江,告谕他们朝廷有招抚的诚意。

夷人相顾失色,说:“中国的官也来到这里了吗?”

就出动夷兵率领数万象马,半夜渡江到郭绪的住所,长矛、弓箭环绕了好几重。

有翻译的人哭着报告说:“贼兵立刻就要杀过来了。”

郭绪大声叱责道:“你还敢挑拨离间吗?”

就拔剑指着他说:“将来渡江,有敢再如此说的人处斩。”

思叠看到告谕的文书,祸福非常清楚,又听说郭绪的心意已决,就派数名酋长来接受诏令,并赠送土产。

郭绪命令他们回去,只邀思叠来面谈,先藉借他的劳苦,再为他伸冤,最后责备他叛变。听到这话的人都感动得哭泣跪拜,请求归还侵占的土地,郭绪一一应许,他们都叩头称万岁,声动天地。郭绪接着问卢副将所派来的人如何?答说都被放出来了。

卢和接到郭绪的讯息即刻赶到,而思叠已经撤兵回去了。

〔梦龙评〕像郭绪这样的才能,绝不辜负倪公的赏识委任,但是这次的功绩,郭绪却只晋一阶,而在别的战役里,其他官吏杀死很多无辜的人,却得到封赏,甚且庇荫子孙。唉!末代之际,不只立功的人难得,连善于论叙功绩的人也很难得啊!

无辜,辄得封荫。呜呼!事至季世,不唯立功者难,虽善论功者亦难矣!迎刃卷

子产

【原文】郑良霄既诛,国人相惊,或梦伯有良霄字。介而行,曰:“壬子余将杀带,明年壬寅余又将杀段!”驷带及公孙段果如期卒,国人益大惧。子产立公孙泄泄,子孔子,孔前见诛及良止良霄子以抚之,乃止。子太叔问其故,子产曰:“鬼有所归,乃不为厉。吾为之归也。”太叔曰:“公孙何为?”子产曰:“说也。”以厉故立后,非正;故并立泄,比干继绝之义,以解说于民。

不但通于人鬼之故,尤妙在立泄一着。鬼道而人行之,真能务民义而不惑于鬼神者矣。

【译文】春秋时,传说郑国良霄(字伯有)被国人子晰杀死之后,变为厉鬼,全国人都极为恐惧。

有人梦见良霄披甲而行,道:“壬子日我将杀驷带(帮助子晰杀良霄的人);明年壬寅日,我又将杀公孙段(偏袒驷氏的人)。”

驷带及公孙段果然如期死亡,全国人更加恐惧。

子产于是立公孙泄(子孔的儿子,子孔先前被郑所杀)及良止(良霄的儿子)为大夫,来安抚良霄及子孔,厉鬼从此不再出现。

太叔(游吉,郑国人)问他为何如此举措,子产说:“鬼要有所归宿,才不会作祟,我立他们的后代,使他们有所归宿。”

太叔说:“为什么要立公孙泄呢?子孔并未成为厉鬼呀!”

子产说:“是为了向人民解说存亡继绝的原因。”

〔梦龙评〕子产不但通达人鬼之间的事故,更妙的是立公孙泄这一着。鬼道由人来实行,真能全力为民而又不迷信鬼神。

田叔

【原文】梁孝王使人刺杀故相袁盎。景帝召田叔案梁,具得其事,乃悉烧狱词,空手还报。上曰:“梁有之乎?”对曰:“有之。”“事安在?”叔曰:“焚之矣。”上怒,叔从容进曰:“上无以梁事为也。”上曰:“何也?”曰:“今梁王不伏诛,是汉法不行也。如其伏法,而太后食不甘味,卧不安席,此忧在陛下也。”于是上大贤之,以为鲁相。

叔为鲁相,民讼王取其财物者百余人。叔取其渠率二十人,各笞二十,余各搏二十,怒之曰:“王非汝主耶?何敢言!”鲁王闻之,大惭,发中府钱,使相偿之。相复曰:“王使人自偿之;不尔,是王为恶而相为善也。”又王好猎,相常从,王辄休,相出就馆舍。相出,常暴坐待王苑外。王数使人请相休,终不体,曰:“我王暴露,我独何为就舍?”王以故不大出游。

洛阳人有相仇者,邑中贤豪居间以十数,终不听。往见郭解,解夜见仇家,仇家曲听解。解谓曰:“吾闻洛阳诸公居间,都不听。今子幸听解,解奈何从他邑夺贤士大夫权乎?”径夜去,属曰:“俟我去,令洛阳豪居间。”事与田叔发中府钱类。王祥事继母至孝。母私其子览而酷待祥。览谏不听,每有所虐使,览辄与祥俱,饮食必共。母感动,均爱焉。事与田叔暴坐待王类。

【译文】汉朝时梁王派人刺杀袁盎(楚人,字丝父),景帝令田叔去调查。田叔将事实经过都查出来之后,却又烧掉所有的资料,空手回报景帝。

景帝说:“梁王有杀袁盎吗?”

田叔回答:“有。”

“事情的纪录在哪里?”

田叔说:“烧了。”

景帝很生气。

田叔从容地说:“皇上不必查办梁王的事。”

“为什么?”

田叔说:“如果查出来以后,梁王不处死,是大汉的法令不能推行;如果处死梁王,那太后就寝食难安,这是陛下的忧患。”

景帝非常赏识田叔,于是任命田叔为鲁相。

田叔任鲁相后,有一百多个百姓控诉鲁王夺取他们的财物。

田叔拿下为首的二十人,各鞭打二十余下,打手心二十下,很生气地说:“大王不是你们的主上吗?怎么敢说这种话。”

鲁王知道了非常惭愧,就拿出王府中的钱要田叔去偿还。

田叔又说:“大王应自己派人去偿还,不然,是大王做坏事而丞相做善事。”

又:鲁王喜好打猎,田叔常跟随着。鲁王休息时,田叔就在行馆中露天坐着等待,鲁王屡次派人请他进馆休息,鲁叔始终不肯,他说:“大王暴露于野外,我怎么可以进馆舍休息?”

鲁王从此不大出游打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