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龙评〕洛阳有人互相仇视,城中贤能勇壮的人居间调解十数回,始终没有成功。当事人之一去见郭解(汉·轵人,字翁伯),郭解受托夜里去拜访仇家,仇家听从郭解的劝导。郭解对他们说:“我听说洛阳诸贤者居间调解都不肯听,现在你们幸而听我的话,我怎么可以夺走这些贤士的权益呢?”他当夜就离去,临走时嘱咐说:“等我离去,让洛阳的贤士去居间调解。”这件事和田叔处理王府的钱相类似。
王祥(晋·临沂人,字休征)侍奉继母非常孝顺,但是继母偏袒自己的儿子王览而虐待王祥,王览屡次劝谏母亲都不听,于是凡有虐待王祥的事,王览就一同接受,患难与共。继母深受感动,于是对王祥与王览同等爱护。这件事和田叔在野外露天之下等鲁王的事相类似。
主父偃
【原文】汉患诸侯强,主父偃谋令诸侯以私恩自裂地,分其子弟,而汉为定其封号;汉有厚恩而诸侯渐自分析弱小云。
【译文】汉朝王室忧虑诸侯势力过于强大,主父偃主张让诸侯将土地分封给自己的子弟,而由朝廷定其封号。于是朝廷对诸侯有厚恩,而诸侯的势力则因分封土地渐小而趋于弱小。
裴光庭
【原文】张说以大驾东巡,恐突厥乘间入寇,议加兵备边,召兵部郎中裴光庭谋之。光庭曰:“封禅,告成功也。今将升中于天而戎狄是惧,非所以昭盛德也。”说曰:“如之何?”光庭曰:“四夷之中,突厥为大,比屡求和亲,而朝廷羁縻未决许也。今遣一使,征其大臣从封泰山,彼必欣然承命。突厥来,则戎狄君长无不皆来,可以偃旗卧鼓,高枕有余矣!”说曰:“善!吾所不及。”即奏行之。遣使谕突厥,突厥乃遣大臣阿史德颉利发入贡,因扈从东巡。
【译文】唐朝时张说(洛阳人,字道济)认为天子即将东巡,恐怕突厥会乘隙入寇,考虑在边境上加强兵备,就请兵部郎中裴光庭(字连城)来一起商议。
裴光庭说:“天下太平,封禅祭告上天,却惧怕戎狄,实在不能显示皇上的盛德。”
张说说:“那怎么办?”
裴光庭说:“四夷之中,突厥最强大,屡次要求和亲,而朝廷一直不准许。现在如果派一个使者,去请突厥的大臣跟皇上一起去泰山封禅,他们一定欣然受命。突厥大臣来了,其他戎狄的君长没有不跟着来,如此就可以不必备战,高枕无忧了。”
张说说:“很好,我不如你考虑得周到。”
就奏请皇帝派使者去告示突厥,突厥派大臣阿史德颉利发入贡,因而跟随天子东巡。
崔祐甫
【原文】德宗即位,淄青节度李正己表献钱三十万缗。上欲受,恐见欺;却之,则无词。宰相崔祐甫请遣使慰劳淄青将士,因以正己所献钱赐之,使将士人人戴上恩,诸道知朝廷不重财货。上从之,正己大惭服。
神策军使王驾鹤,久典禁兵,权震中外。德宗将代之,惧其变,以问崔祐甫。祐甫曰:“是无足虑。”即召驾鹤,留语移时,而代者白志贞已入军中矣。
【译文】唐德宗即位之后,淄青节度使李正己(高丽人)献钱三十万缗,德宗想接受又怕被欺骗,想推辞又没有理由。
宰相崔祐甫(字贻孙)奏请德宗派使者去慰劳淄青的将士,借此将李正己所献的钱赏赐给将士们,使将士们都感激皇帝的恩德,也使各道(行政区的名称)知道朝廷不看重财货。
德宗依此行事,李正己因而感到惭愧心服。
神策军(唐朝禁军的名称)使王驾鹤久掌禁军,权势震惊中外,唐德宗想派人顶替,又怕发生变乱,因而问崔祐甫。
崔祐甫说:“这件事不值得忧虑。”
崔祐甫就请王驾鹤前来谈话,谈了两三个小时,这段时间,顶替王驾鹤的人已进入军中了。
王旦
【原文】马军副都指挥使张旻,被旨选兵,下令太峻,兵惧,谋为变。上召二府议之。王旦曰:“若罪旻,则自今帅臣何以御众?急捕谋者,则震惊都邑。陛下数欲任旻以枢密,今若擢用,使解兵柄,反侧者当自安矣。”上谓左右曰:“旦善处大事,真宰相也!”
借一转以存帅臣之体,而徐议其去留,原非私一旻也。
契丹奏请岁给外别假钱币,真宗以示王旦。公曰:“东封甚迫,车驾将出,以此探朝廷之意耳。可于岁给三十万物内各借三万,仍谕次年额内除之。”契丹得之大惭。次年复下有司:“契丹所借金帛六万,事属微末,仰依常数与之。今后永不为例。”
不借则违其意,徒借又无其名;借而不除,则无以塞侥幸之望;借而必除,又无以明中国之大。如是处分方妥。
西夏赵德明求粮万斛。王旦请敕有司具粟百万于京师,而诏德明来取。德明大惭,曰:“朝廷有人。”乃止。
【译文】宋朝时马军副都指挥使张旻受旨选兵,下令太严,士卒恐惧想谋反。皇帝召吏部、兵部的大臣来商议。
王旦说:“如果怪罪张旻,那么今后将帅要如何指挥士兵?如果立刻捉捕谋反的人,则会震惊全城,陛下屡次想任命张旻为枢密使,现在利用这个机会任用他,同时也可以除去他的兵权,想谋反的士卒自然就安心了。”
皇帝对左右的人说:“王旦善于处理大事,真是宰相人才。”
〔梦龙评〕王旦借转任之间保存了对将帅应有的礼制,再缓缓商议他的去留,并不是对张旻一人的偏私。
契丹奏请朝廷每年除了赠物以外再增加钱币,真宗于是问王旦的意见。
王旦说:“皇上东巡、封禅的日子已近,车驾即将出发,他们利用这件事来刺探朝廷的意向,皇上可以在每年的赠物三十万内再借三万钱给契丹,告诉他们在第二年的赠额中扣除。”
契丹得到这笔钱后觉得非常丢脸。
次年,真宗又命令有关官吏,去年契丹所借的钱数目微小,仍依往常的数目赠送不必扣除,但下不为例。
〔梦龙评〕不借会违逆契丹的心意,光借又没有名堂。借而不扣还,就无法搪塞侥幸者的欲望,借而必须扣还,又无法显示中国的宽宠大量,像这种处理最为妥当。
西夏赵德明要求粮食一万斛,王旦奏请皇帝下令有关官吏准备一万斛粟米于京师,而请赵德明自己来取〔当然不敢来〕。
赵德明感到很丢脸地说:“朝廷中必有贤人。”
于是打消这项要求。
严求
【原文】烈祖辅吴,四方多垒,虽一骑一卒,必加姑息。然群校多从禽,聚饮近野,或骚扰民庶。上欲纠之以法,而方借其材力,思得酌中之计,问于严求。求曰:“无烦绳之,易绝耳。请敕泰兴、海盐诸县,罢采鹰鹯,可不令而止。”烈祖从其计,期月之间,禁校无复游墟落者。南唐近事。
【译文】南唐烈祖(李升,五代南唐始祖)辅政于吴(五代十国之一),四方边境兵员充斥,虽是一骑一卒也要多加姑息。然而很多军官经常打猎追捕禽兽,在近郊聚饮,或骚扰民众。
吴王想以法令来纠正他们,但是烈祖正需借重他们的才力,想不出适度的方法,就问严求。
严求说:“无须绳之以法,很容易断绝此事。请命令泰兴、海盐各县停止采购鹰鹯等禽兽,自然就止息了这种事。”
烈祖依计而行,一个月之间,军官再也没有游猎的事发生〔南唐近事〕。
陈平
【原文】燕王卢绾反,高帝使樊哙以相国将兵击之。既行,人有短恶哙者,高帝怒,曰:“哙见吾病,乃几吾死也!”用陈平计,召绛侯周勃受诏床下,曰:“平乘驰传,载勃代哙将。平到军中,即斩哙头!”二人既受诏行,私计曰:“樊哙,帝之故人,功多;又吕后女弟女媭夫,有亲且贵。帝以忿怒故欲斩之,即恐后悔,边批:精细。宁囚而致上,令上自诛之。”平至军,为坛,以节召樊哙。哙受诏节,即反接载槛车诣长安,而令周勃代,将兵定燕。平行,闻高帝崩,平恐吕后及吕媭怒,乃驰传先去。逢使者,诏平与灌婴屯于荥阳。平受诏,立复驰至宫,哭殊悲,因奏事丧前。吕太后哀之,曰:“君出休矣!”平因固请,得宿卫中,太后乃以为郎中令,曰:“傅教帝。”是后吕媭谗乃不得行。
谗祸一也,度近之足以杜其谋,则为陈平;度远之足以消其忌,则又为刘琦。宜近而远,宜远而近,皆速祸之道也。○刘表爱少子琮,琦惧祸,谋于诸葛亮,亮不应。一日相与登楼,去梯,琦曰:“今日出君之口,入吾之耳,尚未可以教琦耶?”亮曰:“子不闻申生在内而危,重耳在外而安乎?”琦悟,自请出守江夏。
【译文】燕王卢绾造反,汉高祖派樊哙(沛人,谥武)以相国的身份出兵讨伐。
出发之后,有人说樊哙的坏话,高祖很生气地说:“樊哙见我病重,希望我快点死。”就用陈平(阳武人,谥献)的计策,召绛侯周勃(沛人,佐高祖定天下,谥武)在床前接受诏命:“陈平即刻乘驿车到军中,斩樊哙的头,由周勃代替樊哙的职位。”
二人受命而行,私下商量说:“樊哙是皇上的老臣,立功多,又是吕后妹妹吕媭的丈夫,关系亲密,皇上一时忿怒而想杀他,恐怕以后会后悔〔考虑精细〕。不如把他捉来交给皇上,让皇上自己去杀他。”
二人尚未到军中,就先筑坛,再以圣旨召樊哙。
樊哙受命而来,陈平就用囚车将他送到长安,而令周勃代理军事,率兵平定燕王。陈平在路上听说高祖崩逝,怕吕后及吕媭生气,就派人紧急到宫中报告樊哙的事。
其后遇到使者传诏令,命陈平与灌婴(睢阳人)屯兵荥阳,陈平受命,立刻亲自赶到宫中,哭得很悲伤,并把事情经过在灵前禀奏吕后。
吕后只说:“你很辛苦,出宫去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