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一夏晴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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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逃婚,你后悔了吗

“我不等了,若是他回来,你也不用告诉他我来过。”我走出王府的后门,风还是很冷,天色已经有些暗,我说不清自己现在心里有何感受,只知道原来的不甘心变成了更大的疑惑。

大街上开始挂上各式花灯,星星点点的亮光逐渐把黑夜照得如同白昼,我走到朱雀大街上却发现我找不回到云宅的路了。我于是茫无头绪地走着,而行人却越来越多,三三两两的笑靥盈人,忽然有个声音在身后轻轻地唤着我:“晴儿……”

我的心猛地一跳,一转身,身后火树银花映衬着川流不息的人群,可是根本找不到那张我熟悉而渴望的脸,这时我才猛然发觉我这块顽石终于被檐畔的雨水滴穿,只是过去自己一直没有任何的觉察,任凭花开花落岁岁年年,以为那个人总在自己的咫尺身畔,想见就见,想逃就逃……

夏晴深,逃婚,你悔了吗?

“蜻蜓儿!”

我一怔,抬眼向前望去,一身浅灰貂裘衣饰华美的行云就站在不远处的一棵梧桐树下,微微地朝我笑着,眼神温和而坚定,这是一种让人心动的等待,元宵佳节,尤其是在这样的时刻里,明灯掩映之下,他的存在本来就是一种莫大的诱惑。

我心怀着愧疚,慢慢地向他走去。

“行云,我……”

“你就是想给我这样的惊喜吗?”他看向我手中的食盒,“小菊说你出来找我,真是傻丫头,为什么不在竹里馆等我?今天品玉轩有些忙……”他把食盒拿到自己手里,“这么沉,还拎着满街跑,要知道你还是一个病人……”

“我已经好了。”我固执地说道。

他伸手自然而然地搂过我的腰,宠溺地俯下在我耳边说:“不管如何,蜻蜓儿,下不为例!”

我没有听出他这句话的深意,只是有些不自在地扭过头,他握起我的手就向着沧浪江边走去,江边的树上也挂着各式花灯,江上的游船更是灯火通明,有几艘大的楼船甚至还张灯结彩,一阵曼妙的歌声萦绕在平静无波的江面上。

到了江边的一处亭子上,早有仆人在那里候着了。

“我们今夜在船上看灯可好?”行云牵过我的手上了一条游船。他把食盒交给仆人到船舱里暖着,我站在船头,听着看着沧浪江上的桨声灯影,远远的有依稀的笑声歌声传来。

一阵清冷的箫声蓦地响起,吹破了夜空的静寂,与灯色水影缠绕着,一时间竟是硬生生地把沧浪江上的浮华气息掩去。我立在薄寒的风中,听着箫声,只觉得无言的伤感寂寞挥之不去。

那些热闹离我是这样的近,却又是如此的远,仿似与我的心隔了千山万水。

行云走到我身边,从一仆人手里拿过毛领披风给我披上,他看到我衣裙上挂着的明珠,说:“我的礼物,喜欢吗?”

“嗯,谢谢。”

“想过如何回礼吗?”

“回礼?”我睁大眼睛,有点傻了,所以当行云俯下头亲吻我的唇时我根本没有任何的反应更不要说反抗了。

而他也是点到即止,温柔地轻轻一碰便离开了。

那清婉的箫声戛然而止。

随着我愕然的表情,他浅笑着说:“蜻蜓儿难道不知道元夜是有情人的节日吗?”

“行云——”

“今夜月明,不知道你需不需要想念;但是,心中想着一个人,总不会寂寞……”行云握着我的手,温温沉沉的语调像极了微醺的酒,醉人心智。

“离开青林山的每一个圆月之夜,我都会想起,曾有一个冰聪雪明的女子,说过的这番温暖的话……”

不是不感动,只是比感动来得更深的是一种错过的遗憾,总觉得有什么已经是从指掌中流走,即使握紧了双手也握不住那些断续的过去和迷蒙的未来。

我抬起头无言地看着他,正想要把手抽出来的时候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继尧,我都说了今天到处都是风景,即使在夜里也有着醉人的月色,还有情人间浓如烈酒的情思,你说是不是?”

一个女子熟悉的声音凭空响起,我扭头一看,不知什么时候,我们的游船旁边有一装饰古朴桅杆上挂了多盏垂着流苏的明灯的船缓缓驶过,说话的人也立在船头,正是一身华服巧笑嫣然的郡主水晴柔。

她身边站着的,穿着一裘略显单薄的浅金色镶边白色锦袍的人不是梅继尧又是谁?

只是,没有风流磊落,笑傲春风的情意,只有一脸的冷漠高傲,那双不带半点感情的眼睛似乎没有把任何人放在眼内,他的眼波淡淡地扫向我,冰冷而锋利,我的心没由来地刺痛着。行云淡淡地说:“我道是谁,原来是宣阳王和安乐郡主。两位也这么好兴致要到江边赏灯?”

“是我们打扰了云先生的雅兴才对,本郡主这里向云先生赔礼了。”水晴柔娇俏一笑,眼波盈人,“巧遇云先生乘船赏灯,相逢自是有缘,不知云先生是否乐意与我一同赏灯?庆庭与我亦是旧识,有些时日不见,叙叙旧情不知可否?”

“郡主太客气了,既是庭儿的朋友,那有何不可?”行云说,眸色深沉,虽然似是面带笑意,可是那种冷漠得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又出现了。

穆青往对方的船上搭好了踏板,水晴柔拉了拉梅继尧的衣袖,梅继尧皱皱眉看着她不悦道:“郡主要叙旧,与继尧何干?继尧自当在船上等候……”

“继尧不是答应了晴儿,今夜随晴儿的意愿的吗?”水晴柔娇嗔地看着他。他叹口气,冷着脸和水晴柔到了我们的船上。

“宣阳王,我们又见面了。”行云道。

“是啊,上回的生意没谈成,想不到这么快我们又见面了。”梅继尧轻慢地说,眼波有意无意地掠过我,似是在生气,又似是有点牵挂。

我的心里忽然一阵烦躁,有这么不想见我吗?总是莫名其妙地生气,冷淡绝情地把我扔到大街上的人是他啊!居然还摆着这样的高姿态!

“原来庆庭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美人,清灵秀气,婉约动人,怪不得,”水晴柔笑着瞅瞅梅继尧,低声说:“有人会那样用心良苦……”

“郡主,外间风大,请到舱中用茶。”行云适时地打断她的话,水晴柔高兴地拉过我的手,进了船舱。舱里很大,中间是张小方桌,座位也安置得很舒适。我和行云与他们面对面地坐着,仆人很快就上了茶,热气蒸腾之中,我偷偷看了梅继尧一眼,他的嘴角深深地抿着,一言不发。

“庭儿和云先生,倒是真的叫人感到意外呢!”水晴柔抿了一口茶,笑盈盈地看着我和行云,“云先生到京城才不久吧,竟与庆庭如此有缘……”

“郡主见笑了,”行云笑着看我一眼,毫不掩饰对我的情意,“不过,我和庭儿,经历了一番波折才得以相聚。两情相悦,的确是人间第一美事。”

梅继尧忽然猛地一阵咳嗽,我这才注意到他的脸色很是苍白,水晴柔皱皱眉把茶杯递到他唇边,他伸出左手来拿,我才看见他的右手手掌用白纱包扎得严严实实的。

他受伤了?我心里竟有些担忧和疑虑。

喝了茶,他止住了咳嗽,清清浅浅的目光淡定地看向我和行云,说:“两位均是情之所钟那当然是美事,怕只怕有些人城府太深,难见真心。”他转而定睛看着我,不带一丝感情地说:“多情自古空余恨,盲目地相信他人不啻于飞蛾扑火……”

“宣阳王真是妙语连珠,于我心有戚戚焉!”我笑了起来,看看行云说:“若我是早听到王爷的忠告,不要胡乱地去相信人,大概就不会落得个被弃长街的下场了。”

梅继尧眼神越发深沉,透着冷意的眸子看不出喜怒,我心底总有些意难平,于是,我又对水晴柔说:“我的家乡有一位女子祝英台,不满意父母给她定下的亲事,装扮成男子到书院读书,后来与同学梁山伯相爱,遭到双方父母的反对。”

“那后来呢?”水晴柔饶有兴趣地问。

“后来,梁山伯病重,祝英台与他约定共赴黄泉,出嫁时经过梁山伯的坟要求去拜祭,结果坟茔大开,祝英台跳了进去与梁山伯合葬。”我望着窗外江面的浮光,“最后双双化蝶,从此天上人间,再不分离。”

行云看着我,眼光温暖而明亮,“我想我大概明白庭儿想说的是什么了。”

相信爱,你才会得到爱,我一直这样认为。

“王爷,你明白吗?”我故作潇洒地望向梅继尧,“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王爷身边从不缺红颜知己,或许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情之所钟……”

梅继尧却轻笑起来,“无法相守便共赴黄泉,这就是爱?这样的理解也太过肤浅了吧!”他褐色的眼眸流光逆转,分不清情味。“连生命都不珍视的人,有什么资格谈爱?如果你的心或是我的心都不再跳动了,所谓的爱,又在哪里?”

我当时就愣住在那里,他深深地看着我,不顾旁边的行云和水晴柔,只是看着我,那带着一丝悲哀也带着一丝温柔的眼神毫无顾忌地直闯进我的心里面去了。

这就是把我扔在冷冷长街的理由吗?可是,这当中又有如此多我想不通转不过去的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