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有个影子从他头上掠过,让他恐惧地一缩,从刚才的神游中清醒。他身体的某个部分意识到洞中地面有个移动的影子掠过。他睁着模糊的双眼向上望,惊觉格栅竟已消失无踪。星光不受遮蔽,直接洒落洞中,他目瞪口呆,全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如果他不是如此伤痕累累,或许会试着爬出去,但他现在完全动不了。看到能够逃走的机会却动弹不得,实在是莫大的折磨。
他努力挪动身体,却发现右腿像被撕碎一般,渗出的血缓缓流向四周的粪土,让他无法像鸟一样一个飞跃,纵身跳出洞外。
想到不知名的救星已经离开,等着他自行爬出洞口,他不禁哑然失笑。到了早上,那傻瓜必然发现他还在洞里,到时伊鲁克一定会派人严加看管。
这时似乎有东西沿着墙面溜下,铁木真不禁向后挪动,以为有蛇溜了下来。他正沉醉在自己的幻想中,直到碰到编绳的粗糙纤维,才又燃起一丝希望。他抬头一望,影子笼罩着出口,遮住了星光。这时他绷紧神经,压低声音。
“我爬不出去。”他说。
“你把自己绑好。”前一晚出现的人再次发声,“但我拉的时候帮我一下。”
铁木真用笨拙的手指把绳子绑在腰间,再次臆度是谁愿意冒着激怒伊鲁克的风险。他想,如果当场被人发现,这位救星可能也会被丢入洞内,下场和他相去不远。
绳索深陷背肌,铁木真双脚用力踩着墙面,却是白费功夫。他发现自己还能勉强用手攀附墙面,但皮肤却仿佛在火上烧灼。想要吶喊的欲望越来越强烈,眼泪也不争气地从眼角落下。但最后直到落在冰冷的地面上,他仍旧保持沉默。
“跑得越远越好。”他的救星说,“用河岸的泥巴隐藏你的气味。如果你能活下来,我会去找你,再带你到更远的地方。”星光照耀下,铁木真大吃一惊,看见这人满头华发,肩膀强健,却不是他认识的人。在他开口前,那陌生人便把一袋东西塞进他手中,扑鼻而来的洋葱与羊肉味让他垂涎三尺。他紧紧抓住微温的袋子,仿佛这是他最后的希望。
“你是谁,为什么要救我?”他小声说。虽然内心有个声音在吶喊,告诉他这无关紧要,他得立刻离开,但他终究还是忍不住。
“我发誓对你父亲也速该效忠。”阿思朗答道,“现在快走,我会在大伙出去找你时跟上。”
铁木真迟疑一下。这会不会是伊鲁克一手策划的好戏,希望将他的家人一网打尽?他可不能冒这个险让这个人知道他们在岩缝间的藏身处。
“你离开后,”铁木真说,“往北骑五天路程,从日出骑到日落。找到一座高耸的山丘,去那里找我。可以的话,我会去找你,带你去见我的家人。你的恩情我会一辈子铭记在心,无名氏。”
看到这年轻人的勇气,阿思朗不禁露出笑容。铁木真的举手投足让他想起自己当刀匠的儿子者勒蔑,只不过这年轻人的心中有着难以浇熄的烈火。他原本不打算报上名字,免得铁木真被逮到时把他供出来。但在铁木真的注视下,他点点头,做出决定。
“我叫阿思朗,和我儿子者勒蔑游走各地。如果你能活下来,我们必将重逢。”他握了一下铁木真的手,瞬间剧痛差点让他惊呼失声。阿思朗把格栅与石块放回原处,接着便在凛冽的月光下踩着猫一般的步伐离开。铁木真只能拖着身躯,朝另一个方向走,努力让自己活下来,并且尽可能在追兵出现前远离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