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帝制的终结(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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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袁世凯复出(3)

夫子大人函丈:前肃一函,早邀钧鉴,然至今未奉训谕,中心惕悚莫安。洪此次所以出督诸军之由,实出于万不得已。当武昌变起之时,党军驱逐瑞督出城后,即率队来洪营,合围搜索,洪换便衣,避匿室后,当被索执,责以大义。其时枪炮环列,洪只得权为应允。然今已誓师八日,万众一心,同仇敌忾。昔武王云:纣有臣亿万惟亿万心,予有臣三千唯一心,今则一心之人何止三万。故外交着手,各国已认为交战团体,确守中立;党军亦并无侵外人及一私人财产之事,不但在中国历史上视为创见,即各国革命史,亦难有文明若此。可知满清气运既衰,不能用贤俊,致使聪明才智之士,四方毕集,此又岂洪一人之力所能致哉。即就昨日陆战而论,兵丁各自为战,虽无指挥,亦各奋力突进。汉族同胞,徒手助战,持刀协击损毁铁轨者,指不胜屈。甚有妇孺馈送面包茶水入阵,此情此景,言之令人奋武。谁无肝胆,谁无热诚,谁非黄帝子孙,岂肯甘为满族作奴隶而残害同胞耶!洪鉴于此,识事机之大有可为,乃誓师宣言,矢志恢复汉土,改革专制政体,建立中华共和民国,维持世界和平。是以连日通告各省政府,遍檄各省同胞,劝其各自独立,以备联合,择定地点,公举大统领摄治。洪之所以能明此大义者,一系吾师平日训诲之功。此次武昌之举,非如他项革命可比,以数小时之间,居然恢复武汉三镇。其地为全国商务政治上之中心,今值交通之世,国都合建于此,始能与伦敦、柏林、巴黎、圣彼得堡、华盛顿相颉颃。刻下局势,只要吾师肯出,拯救四万万同胞,则义旗所指,山色改观,以四万万同胞与数千满族竞争,以方兴之民国国民与运尽之清廷抵抗,华盛顿兴美,八年血战,吾师若出,将见不八月而亚洲地图之上,必有中华民国国旗飘扬也。洪非为私事干求函丈,实为四万万同胞请命。满汉存亡,系吾师台一身,齐王反手,洪计之已熟;否则各同胞视为反对此志之人,即以敌人相待,虽洪亦不能禁其不邀击也。倘不以为亡,尚希训示只遵,当即率汉族同胞出郭欢迎。临颖不胜迫切待命之至!肃此敬请钧安。黄帝纪元四千六百零九年八月二十九日受业黎元洪上。

萨镇冰读罢信,感慨万千,但他一时不愿公开背叛清廷,只是在退还犒劳品时附回一信,表示自己不忍见同种相残,希望能和平解决。但在内心深处,萨镇冰倒是非常同情武昌革命之举,他赴鄂督军,也只是表面上听命于袁世凯。因而在北洋军攻汉口、要他调水师配合时,他故意通知汉口各领事馆撤侨,说是以便炮击革命军。但炮击之时,炮弹多是盲打,未给革命军造成什么伤亡。及至后来,水师各舰官兵准备密谋起义,萨镇冰得讯后决计索性出走上海,打算对所属诸舰官兵的起义听之任之。他把舰队调集到九江后,即同各舰官长告别说:“本人侧身海军垂三十年,屡历战争,从未一获胜利。现在同室相残,即胜亦不足为荣。长此迁延,既无以对朝廷,更不便附合民军。今以舰队付君等,愿君等好自为之。”众官长听了他的话,都很感动,纷纷劝请留下指挥,但萨镇冰毅然离舰队而去。

萨镇冰离去后,众官长便举汤化龙的弟弟汤乡茗正式领导海军响应革命。九江军政分府得知水师起义的消息后,即派林森、李烈钧迎汤乡茗等官兵上岸,设宴款待,并出示武昌军政府黎元洪、汤化龙的电信,让其急率舰队赴鄂参战。

革命军汉口前线总指挥通敌,军情危急。

黄兴到汉,军心一振

革命军虽然不再受清军水师的威胁,但汉口前线的作战却开始失利。因装备优良的北洋军第四镇及第二镇一混成协一万五千人马这时已全部抵达汉口,第五镇和第二十镇也正在南下途中。面对数万清军对进逼汉口,革命军前线指挥何锡蕃极为惊慌。何锡蕃本是贪生怕死之徒,自知难以抵御强大的北洋军,于是他率军作战时临阵自伤,开枪击断自己的左臂而住进医院,使革命军阵前无人指挥。消息报知武昌,黎元洪甚感焦急,便派熊秉坤前去参战。这时,原清军二十九标标统、现参谋部部长张景良忽然前来请战,要求赴汉口前线杀敌,为民国立功。黎元洪对张景良印象不错,见他请战尤感高兴,便想让张景良出任前线指挥。张振武连忙制止,他把蔡济民拉到一旁,商议说:“张景良在供职之初曾策反黎元洪而被看管,此番请战上前线,必定是借故投敌。”可是蔡济民却说:“现前线正要人指挥,张标统善于军事,我可担保他无事。”蔡济民是原二十九标的棚长,张景良的部属,大家见他担保,也就通过了张景良的请求。行前,军政府命张景良率在汉各部队进攻滠口,张景良应命而去。

然而一至汉口,张景良便在接近清军的刘家庙设立司令部,根本不接受军政府命令。他按兵不动,不但不作任何战备,反而让军械官扣发子弹。清军在管退炮和机枪的掩护下分三路来攻,革命军因无弹药,以致伤亡惨重,节节败退。当清军前锋尚远在刘家庙数里之外时,张景良却下令炸毁子弹库和其他辎重,顿时引起革命军恐慌动摇,相率溃退。各路革命军溃退后,熊秉坤见自己率领的一路独立难支,不得不退守大智门一带,沿铁路设防。革命军败退下来后,各路军官到华洋宾馆集议,个个斥骂张景良,气愤万分,说他像个清军的内奸,而不是革命军的前线指挥。而此时张景良已不知去向。后来革命军的几名军官侦知他与第八镇残部一参谋匿居在一起,当即将他们捉住捆送汉口军政分府。正好新近出狱的詹大悲担任军政分府都督,他亲加审讯,发现张景良通敌。詹大悲知张景良是黎元洪旧属,恐将张景良押解武昌会为黎元洪宽宥,便在汉口江汉关将其枪决,并枭首示众。

黎元洪得知张景良被杀的消息后,即以湖北军政府的名义下令汉口军政分府改称支部,并指责詹大悲擅自组织军政分府,亦专擅杀人。詹大悲得令后既惊且怒。好友温楚珩劝他说:“兄与共进会孙武素有不和,为处决叛逆张景良而遭指责,若至武昌,必为黎元洪、孙武所害,不如另作打算。”詹大悲想到汉口军政分府自成立后,组织保安会、自治会维持秩序,有力支持了革命军作战。他自己更是与市民一起帮助拆毁铁路以阻拦清军交通,为革命军输送干粮和犒劳品,协助修理炮架,或组织灭火,这些都给革命军以极大的支助和鼓舞。而军政分府所作的贡献黎元洪不仅视而不见,反而不肯见谅,于是他听从温楚珩的话,决计东去安徽争取友人吴春阳的支援,并与温楚珩等人连夜离去。临行前,詹大悲悲叹道:“大军压境之际,党人不是团结一心对敌,反而相互猜忌,此为败象。今军政府内离心之状亦有增无已,革命亦或能成,他日也会断送在黎元洪手中。”詹大悲等一行弃职离鄂后,黎元洪即声言此为军法所不容,孙武亦指责这是拆革命的台。

清军进攻得胜后,次日又在第一路军总统冯国璋指挥下开始向刘家庙一带进犯。黎元洪闻讯,急命原新军标统谢元凯为前线代理指挥官。谢元凯在革命军缺少弹药的情况下,命令军队作好掩体,待敌接近时与之白刃接战。运用此种战术,革命军多次将清军杀退。然而革命军半数以上是自行入伍的新兵,新兵因无实战经验,牺牲者亦多,谢元凯在指挥中也捐命前线。谢元凯牺牲后,黎元洪又命另一标统姜明经为总指挥。但姜明经见北洋军攻势极猛,丢下部队独自潜逃回武昌。在前线群龙无首之际,熊秉坤挺身而出代行总指挥职权,命各路将领把部队撤至六渡桥、满春茶园一带,各自为阵,紧守以待援军。由于进入市区,冯国璋军的一字长蛇阵打法这时也不起作用了,革命军与北洋军已处于胶着状态,展开了巷战。

黎元洪见革命军伤亡惨重,前线指挥或死或伤或逃,熊秉坤又来电请求援兵,而军政府已无一兵一卒可派。他感到战事将败,心中恐慌。尽管自武昌军政府通电全国后,各省地党人纷纷起而响应,但他们暂时都只能作声援,而不能出兵援鄂以解汉口之危。

危困之中,胡瑛前来报告:“同盟会著名党魁黄兴及宋教仁、刘揆一一行已到达武昌,正在来军政府的路上。”

黎元洪听了大喜过望,便率众前往迎接,并吩咐人备酒宴。为壮军威,稳定人心,军政府差人立即赶制一丈二尺见方的大旗一面,上书“黄兴到”三个大字,派人举着大旗,骑马在武昌城内和汉口民军占领区跑了一圈。大旗所到之处,人心振奋。

黄兴与宋教仁、刘揆一到达军政府后,只和黎元洪、汤化龙及军政府各部长略作寒暄,便问及汉口战事。得知前线战事紧急,黄兴匆匆用过晚餐后,竟不顾旅途劳顿,当夜就要赶赴汉口视察阵地。军政府诸人见了感动之至,黎元洪急命吴兆麟、蔡济民等四人随行,以备谘询。还差人扛着大旗跟在黄兴后面,黄兴走到哪里,这面大旗就打到哪里,使沿途人人皆知是黄兴在汉督战。由于黄兴深孚众望,故他所到之处,革命军官兵皆欣然色喜,顿时军心大振;居民铺户甚至鸣放鞭炮,表示欢迎。黄兴见革命军各部队分区防御,状况尚佳,心中才稍稍安定。

滦州兵变,摄政王代下罪己诏。

革命军拼死反攻,冯国璋火烧汉口

在载沣下令授袁世凯为钦差大臣的第三天,山西太原新军标统、同盟会员阎锡山等人又发动了起义,河北滦州第二十镇新军统制张绍曾等将领亦发动了兵变。尤其是张绍曾,他与协统蓝天慰、统领卢永祥等人联合电奏清廷,提出请速开国会,改定宪法,组织责任内阁,皇族永远不得充任内阁总理大臣、国务大臣,国事犯之党人一体特赦擢用等十二项要求。继之,张绍曾扣留了清廷运往湖北前线的一列车军火,并致电黎元洪、黄兴,说断不督师南下与民军作战,牺牲同胞生命,助成朝廷淫威。

摄政王载沣见南部各省纷纷谋反独立,北方心腹之地又发生两起事变,惊惧不已。他一面悲叹大清崩势将作,一面准备让隆裕太后携小皇帝溥仪逃往热河避难,同时又急忙请章京代拟诏书,代他五岁的儿子宣统小皇帝下罪己诏,以挽回人心。其诏云:

朕缵承大统,于今三载,兢兢业业,期与士庶同登上理。而用人无方,施治寡术。政地多用亲贵,则显戾宪章,路事蒙于佥壬,则动违舆论,促进新制,而官绅或藉为网利之图;更改旧制,而权豪或只为自便之计。民财之多,而未办一利民之事。司法之诏屡下,而实无一守法之人。驯致怨积于下,而朕不知,祸迫于前而朕不觉。川乱首发,鄂乱继之。今则陕湘警报迭闻,广赣变端又见。区夏沸腾,人心动摇。九庙神灵不安歆迭饷,无限蒸庶涂炭可虞,比皆朕一人之咎也。兹特布告天下,誓与我国军民维新更始,实行宪政。

下罪己诏后,载沣又令章京草拟四道上谕,一是实行宪政,一是迅速起草宪法,一是革除亲贵秉政,一是大赦国事犯,宣布戊戍以来因政变获罪者一律赦其既往。四道上谕拟成后,载沣即以小皇帝名义将其发布,并命资政院赶紧起草宪法。

袁世凯在彰德接到宣统小皇帝的罪己诏及后四道上谕,心中甚喜。他担心幼帝出逃后自己将不能挟天子以行令,便急电谏阻,并立调姜桂题所部毅军进驻京城,把守九门要冲;立派赵秉钧入京勾通奕劻,代满人桂春署民政大臣,强令商户开业,戏院演戏,以安定人心。同时,袁世凯见阎锡山在山西起义,张绍曾在滦州兵变,为了自身的安全计,他决计不再呆在老家彰德,而以前线视师的名义乘车南下,于次日抵湖北孝感大营。

就在袁世凯南下督师的前两天,在冯国璋指挥下攻入汉口市中心的北洋军求胜心切,在以重炮猛轰之后,再次向革命军发起了冲锋。革命军此时在汉口的部队计有步兵第二协二千人,第四协一千人,第五协二千人,及马队、炮队、工程队、敢死队等,总数不到六千人。鉴于明显处于劣势,又火力不济,革命军只得待敌迫近后,突然出击与之肉搏。北洋军在肉搏时几遭重创后,不敢贸进,只是一味用火炮轰击隐藏在民房中的革命军,使之伤亡惨重。

黄兴见清军来势凶猛,即在满春茶园临时司令部集合各部官长会议,计议入夜趁夜色向清军发起反攻。可是,有的军官认为连日作战,士兵饥渴困倦,提议推迟行动。黄兴于是改令次日早晨反攻。为筹划反攻,黄兴彻夜不眠;在前线的广大官兵,也都枕戈待旦,以备杀敌。待次日拂晓反攻令下后,第二协参谋徐国瑞率队任前卫,第三标第一营管带郭秉坤任尖兵,协同进攻歆生路;第五协协领熊秉坤率第十一标进攻硚口。他们不顾北洋军火力猛烈,奋勇前攻。黄兴自己更是身先士卒,冲锋在前,虽弹雨纷飞,却若无其事。官兵们见了,都赞叹不已,说他果然名不虚传。由于革命军拼命作战,北洋军终于抵挡不住,往后退去。革命军乘胜夺回了丢失的山炮五尊,还缴获子弹数百箱。

革命军反攻小胜之日,正好是袁世凯动身南下督师之日。冯国璋为挽回面子,重新组织北洋军反扑,攻击一次比一次悍猛。他们见革命军隐藏在街巷屋宇内射击,给自己造成伤亡,便不顾一切,决定实行火攻。于是,北洋军放火烧一段进一段,革命军抵敌不住,只得渐渐向汉阳退去。黄兴见汉口失守,极不甘心。当革命军大部撤离汉口后,他还不肯渡江,随从恐有闪失,强挟他乘船过汉阳。一路上黄兴且行且回头,叹息不已。然而当他晚上到达汉阳时,驻守汉阳的革命军第一协统领宋锡全却伪称奉他之命,携带大批士兵饷械,并诱水师统领陈孝芬一起溯长江而上,逃离了战场。陈孝芬行至沌口,看出宋锡全有诈,便又返回汉阳,将此事报与黄兴。黄兴即转告湖北军政府,黎元洪闻报,即电湖南都督焦达峰,嘱将宋锡全逮捕并就地正法。湖北军政府向湖南发出惩办宋锡全的电报后,军政府外交部长胡瑛十分不安,原来宋锡全擅离战场是由他策动的。胡瑛本是湖南桃源人,他自认是革命前驱,对自己只担任军政府外交部长感到不满。及见汉口败局已定,又见湖南的焦达峰都督地位未稳,胡瑛便想借以湖南人为骨干的文学社同志掌握军力,到湖南去夺权。他让宋锡全带人马辎重离鄂后,自己却留在武昌观望,事成便回湖南当都督,事不成则留湖北军政府任部长。

北洋军虽然攻克了汉口,但汉口繁华的街市已焚为一片焦土。北洋军许多官兵并不至此罢手,他们继续在市区纵火,并乘势抢劫。市民前去灭火时,一些官兵竟开枪射击。此种暴行引起全国民众的公愤,驻汉各国领事亦致电清廷抗议。然而冯国璋为混淆视听,反诬纵火是革命军所为。

吴禄贞丧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