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帝制的终结(全集)
5076000000082

第82章 立宪固皇位(3)

但是,在廷议官制时,由于实行内阁制不仅要撤消军机处,还将会裁并各部及其他衙门,故遭到多数大臣的反对。军机大臣铁良对此抵制尤力,他在朝议时针对袁世凯提出相反的主张:“责任内阁暂不必议。立宪非中央集权不可,实行中央集权非剥夺督抚兵权财权、收揽中央政府不可。”铁良还提出:“应设陆军部统辖全国军队,各督抚的过多兼差应一律撤去。”袁世凯见铁良冲着自己而来,又要削减督抚权力,即反对说:“以中国现在情形论之,其事可言不可行。”然而,皇室的王公、贝子、贝勒及满族将军见袁世凯主张内阁制而自己将不能干预朝政,都十分愤懑,一个个大骂袁世凯想篡政。醇亲王载沣对袁世凯在戌戍年出卖其兄本有旧愤,现见他极力想组阁更生戒心,这时他在铁良的暗中支持下,竟掏出手枪,上前抵住袁世凯前胸说:“你完全是个魏汉时的曹操,老奸巨滑,谈什么责任内阁,不过是要篡我大清天下罢了!我今日就要为朝廷除奸!”这一下把袁世凯吓得直冒冷汗。在廷上素不言语的光绪帝,见状也冷厉地对袁世凯说:“什么责任内阁,你的心事我全知道!”光绪帝这一说,更使袁世凯冷汗直流而不敢回答,只好以目视庆亲王奕劻。奕劻见此,便出面劝解,众王公方才作罢。

可是待至散朝时,袁世凯又被百余名太监围住,原来太监们传说袁世凯提出要裁革内监,因而都非常痛恨。他们围住袁世凯谩骂,有的还想动手厮打。急迫之中,袁世凯只好再次求助奕劻,在奕劻担保不裁革之后,众太监方才四散而去。

然而自此以后,京中谣言四起,纷传袁世凯不可靠,将不利于大清皇室。袁世凯见情状不妙,便将官制编制事推给载泽主持,自己回天津去了。

载泽本是少学之人,又无定见,顿无主意,便与总司核定大臣瞿鸿禨相商。瞿鸿禨本来赞成宪政,但见袁世凯想乘机揽权,便在与慈禧太后独对时,力主保留军机处和旧内阁。慈禧太后采纳其言,亲自厘定中央官制,并在1906年11月初令光绪帝发布厘定中央官制的上谕:军机处和原内阁均保留;外务部、吏部、学部均仍其旧;巡警部改为民政部;户部改为度支部;礼部以太常、光禄、鸿泸三寺并入;刑部改为法部,专任司法;大理寺改为大理院,专掌审判;工部改为农工商部;理藩院改为理藩部;兵部改为陆军部;增设邮传部,管理轮船、铁路、电线、邮政。

袁世凯接读厘定的中央官制上谕后,心极忧郁,想到铁良新任陆军部尚书,将直接觊觎自己掌握已久的军权;邮传部的设立,又使自己的财权大部丧失。于是他决意以退为进,便草拟请朝廷开去自己兼职及交出部分军权的片折向两宫上奏。一片折是请求开去参预政务大臣、会力练兵大臣等八项兼差,以免疑谤腾于众口,因此获贪权之名;一片折则请求只将在直隶境内的两镇陆军归自己管辖,而一、三、五、六镇陆军归陆军部直接管辖。他原以为慈禧太后念其前功而不会准奏,然而出他意料的是,片折上奏两天后,慈禧太后即批复照准。袁世凯见到御批上冷冰冰的“著照所请”四字,顿时心灰意凋。这时,京旗第一镇统制凤山又电告他:将奉朝命前来接统北洋第三、五、六镇。袁世凯得电后,内心更是酸丑。他那天本来准备出席海河大桥的落成典礼,接电后便以害病为托辞取消了。但他怕旁人疑心,便约见《泰晤士报》记者莫理逊。莫理逊从总督府出来后,说袁督不能出席大桥典礼,是身体欠恙,确实着了些凉。

梁启超东京组织政闻社。

同盟会坚持革命排满

梁启超在东京见到载有清廷立宪诏书的报纸号外后,心情顿舒,即致信蒋观云,要他即速前去商议组织宪政会事,言“今夕见号外,知立宪明诏已颁,从此政治革命问题,可告一段落。此后所当研究者,即在此过渡时代之条理何如。”

蒋观云接信后,即去东京梁氏寓所。梁启超迎他入内后,即说:“朝廷将改行宪政,当是我辈大显身手之时。请兄来,是想组织一宪政机关。而首当议谈者,是如何制定宪政机关之大纲。我意此有四者宜注重:一为实行国会制度,建设责任内阁;二为厘定法律,巩固司法权之独立;三为确立地方自治,正中央与地方之权限,四为慎重外交,保持对等权利。”蒋观云对此赞同,并说:“任公所议四条固是重要,但眼下以成立宪政机关最要紧。不过,若是人数太少,成立了组织也不成气候,故此事不可操之过急。”梁启超一想也对,于是嘱蒋观云留心有意立宪者,蒋观云即点头应承。吃晚饭后,二人又谈了一阵,蒋观云便起身告辞离开了梁寓。

梁启超约蒋观云商谈的次日,即收到康有为从南洋寄来的一封信。康有为在信中相告:他已以保皇总会会长名义发布告示文,定于来年春节改保皇会为国民宪政会;而国民宪政会将是个新政党,此新政党将执掌国权,操纵国家经济各部门。因此,康有为要梁启超着手保皇会改组之事。

梁启超接信后不久,遂邀蒋观云、汤觉顿与原华兴会会员徐佛苏,及熊希龄、杨度等人一起在《新民丛报》社开会,商讨成立宪政会事。众人到达后,他先让传观康有为的信。传观完毕后,他即对众人说:“今日邀请诸位来,是承康先生之意,商议组建国民宪政会。康先生在信中言,要将保皇会改为国民宪政会,此意甚好。然我以为,以下四点尚需注意:(一)改保皇会为帝国宪政会,在国内设立新的宪政会。新旧两会均以康先生为会长,但康先生在国内新会中暂不露面,因内地人忌康先生者多。(二)将上海的张蹇等名士拉拢过来,好在国内活动。(三)倚袁世凯等疆臣为后台,拟拥载沣为总裁,载泽为副总裁。(四)国内遍设分会,多办报纸刊物,同革命派争夺公众与舆论。诸位对此以为如何?”

众人听了,纷纷表示同意。徐佛苏献策说:“听说沪苏名流张謇、汤寿潜、郑孝胥等人,已在沪成立了预备立宪公会,此为国内最大之立宪团体。若成立宪政会,能与之联络是极好事。”徐佛苏言毕,以目示其同乡杨度,说:“晰子兄为朝廷出洋考察宪政五大臣起草过报告,又任过宪政编译馆提调,是宪政的先锋。若组会,会长当兄莫属。”

梁启超见徐佛苏这样说,亦笑着表示同意。然而杨度见梁启超、康有为是朝廷钦犯,无意与之相结纳,只是说:“鄙人才力不胜,恐难出任会长。”梁启超见杨度不愿合作,也不强劝。不过他觉得保皇会名声不好,再以此为基础成立国民宪政会同样有损声誉,便与徐佛苏、熊希龄、蒋观云、汤觉顿等计拟成立政闻社。杨度则与人在东京单独成立了一个宪政讲习所。

同盟会对清廷的预备立宪却持反对态度,尤其汪精卫、胡汉民等人笔战甚力。他们认为中国苟欲立宪,舍革命外更无他策,革命是建立宪制的惟一手段。为打击立宪派,汪、胡等人把自己以革命行立宪的主张写成文章,登在《民报》上,不断与梁启超进行论战。

不惟如此,当梁启超在东京神田锦辉馆召开政闻社成立大会时,同盟会员张继、陶成章等竟率众大闹会场,并上台打梁启超的耳光,以至惊动了当地警察。而梁启超在此次纠纷中却采取息事宁人的态度,他并未将真实情况告知日警,说是为了全国人脸面。

同盟会为了壮大革命派声势,不久亦在锦辉馆举行《民报》周年纪念大会。开会日,到会者达六、七千之多,令场内满爆,连窗户上也扒满了人,后来者只有站在馆外。会议主持人宋教仁去晚了,从门口挤不进去,只好从窗户爬进去,最后光着脚才挤上主席台。这天的大会是同盟会成立以来声势最显赫的一次大会,大会主席黄兴宣布开会后,先由章炳麟读庆祝词,接着孙中山发表革命演说。

孙中山演说的中心是民族革命、政治革命和社会革命,在经过一小时的精彩演说之后,他总结说:“总之,我们革命的目的,是为众人谋幸福,因不愿少数满洲人专利,故要民族革命;不愿君主专利,故要政治革命;不愿少数富人专利,故要社会革命。这三样有一样做不到,也不是我们的本意。达到这三样目的之后,我们中国当居为至完美的国家。”

孙中山在热烈的掌声中结束演说后,日本友人池亨吉、萱野长知、宫崎等人也都相继发言,表示愿意赞助中国革命,直至牺牲。

大会主席黄兴最后也作了鼓动性的发言,说各国革命,先是学生担任去做的。今日做学生的,须得要尽革命的责任,誓要尽这做学生的本份。黄兴的话也博得了阵阵喝彩。

纪念大会后,一些同盟会员因受革命精神的影响,纷纷准备回国发动反清起义。

岑春煊誓做慈禧太后的恶犬。

载振既得名伶又收金钱

袁世凯在连连受挫后,只得用韬晦之计。他一面极力巴结奕劻,一面大肆培植亲信、扩展权势。1906年年底,慈禧太后拟将东北改行省制,派载振和徐世昌出关考察。载、徐二人路过天津时,暂驻北洋督署。袁世凯对他们殷情备致,特地为他们请班子进督署演戏。载振本是好色之徒,见到女伶杨喜翠后,赞赏不绝,惊为天仙。

袁世凯看在眼里,便叫亲信段芝贵出面,用一万二千两银子将杨喜翠买下来。及至载、徐二人从东北回程过天津时,段芝贵只等载振一入室安顿便将杨喜翠献出,又从商会王竹林处借得十万两银子送给奕劻作为寿礼。当载振得了美人又收银、心花怒放时,袁世凯趁机将东三省督抚及其他要职的清单交载振转致奕劻。这清单是:徐世昌为东三省总督兼管三省将军事务,唐绍仪为奉天巡抚,朱家宝署理吉林巡抚,段芝贵赏布政使、署理黑龙江巡抚。奕劻受贿后,即按照袁世凯的意思在慈禧太后面前不断荐举此四人,为之说项。慈禧太后不知底细,即按奕劻所请对这四人委以重任。她令光绪帝宣诏改革东三省官制时,徐世昌、唐绍仪、朱家宝、段芝贵四人全都按清单的安排各得其位。

在袁世凯及其党羽得意之时,瞿鸿禨却深感不安。瞿鸿禨为官较为清廉,袁世凯以前曾有意拉拢过他,表示愿列为门生,但他以万不敢当却之。继之袁世凯托人询问可否换帖,瞿鸿禨亦婉言拒绝。现眼见袁世凯党羽日多,瞿鸿禨感到自己在朝中势孤,恐有不利。

正当愁苦之际,新任四川总督岑春煊却进京面参庆王,瞿鸿禨闻之顿时大喜。岑春煊本来是两广总督,不久前,这一肥缺却被袁世凯的的姻亲、闽浙总督周馥接替,他则被调任云贵总督,并电谕不让他进京请训。岑春煊认为这是袁世凯借助奕劻之力安插亲信、排斥异己,很是不满,便以养病为由不赴任。慈禧太后无奈,只得改派他为四川总督,但岑春煊仍居沪上养病不就。及闻徐世昌等四人分任东三省督抚,岑春煊决计进京面圣,向慈禧太后详陈种种危迫情形。他以赴任督川为由,自沪溯江而上。舟次汉口时,他突然电请顺道入觐,并且不俟钦准即乘京汉列车北上。

抵京后,岑春煊直入宫门见慈禧太后。慈禧太后见了他,只是问他为何到京,话中不仅无责怪之意,更念起往日旧情,泪水下落。岑春煊见状乘势奏道:“近年贿赂公行,以致中外效尤,纪纲扫地,皆由庆王贪庸误国,引用非人。此人不去,纪纲何由整饬?而牵涉奕劻关系重大,不得不入京面陈,故特冒昧前来禀告皇太后。”

慈禧太后却说:“你说奕劻贪,有凭证么?他太老实,不过是上人的当。”

岑春煊即列数奕劻的劣迹。慈禧太后听后,叹了口气说:“朝中无人办事,懿亲中多是少不更事,还有何人能胜此任?”

岑春煊乘机自荐说:“臣不胜犬马恋主之情,意欲留在都中,为皇太后、皇上作一看家恶犬,不知皇太后意下如何?”

慈禧太后说:“我久已把你当亲人看待,不过外边也要人啊。”

岑春煊则说:“内外本无分别。惟譬如种树,臣在外,系修剪枝叶,树之根本,却在政府。倘根本之土被人挖松,枝叶纵然好,大风一起,根本推翻。树倒枝好,有何益处?”

慈禧太后见他忠心如故,便说:“好在外边现已安靖,我亦望你在京办事,明日即可下诏。”于是,她命岑春煊为邮传部尚书。

岑春煊到任后,瞿鸿禨大喜,即与之联手,让御史赵启林出面就段芝贵献美女、送寿礼买官一事,参奏段芝贵、袁世凯和奕劻父子。赵启林参奏言:段芝贵以一候补道升任巡抚,其超级拔擢为以前未见;而献名伶杨喜翠以媚载振,为人所共知之事,使朝野哗然。段芝贵最善巴结,总督袁世凯为其蒙蔽。段芝贵无功可纪,无才可录,诚可谓无廉耻;而奕劻、载振惟知广收赂遗,置晨艰于不问,置大计于不顾,尤可谓无心肝。慈禧太后得此奏折后,不禁怒形于色,亦觉得岑春煊果然言之不假,当即下令撤去段芝贵布政使衔,毋庸署理黑龙江巡抚,并命载沣、孙家鼐确切查明,务期水落石出,据实复奏。

载振见自己收美女收贿之事被揭、慈禧太后动怒,顿时不知所措,便乔装到天津向袁世凯问计。袁世凯却冷静地对他说:“你先将杨喜翠送回天津,以灭实据,尔后再设法转圜。”载振依言而行。待载沣、孙家鼐差人到天津查访时,袁世凯已把一切安排妥贴:杨喜翠早已被大盐商王益孙买作使女,并立有字证;商会王竹林根本不承认有借钱给段芝贵之事;把他们提京面讯,亦无异词。

载沣、孙家鼐查无实据,复奏并无其事。慈禧太后得奏后,便以赵启林任意污蔑亲贵重臣之罪,将其革职。载振见赵启林遭革,大喜过望。为感激相助之谊,他即与袁世凯结拜为盟兄弟。可是,赵启林革职的上谕发布后,朝野再次大哗。朝中全体御史连日开会,策划联衔具奏,为赵启林声白,风波颇大,京津各报对此事也大势喧染。载振迫于压力,只得自请开去农工商部尚书职。

岑春煊、瞿鸿禨开缺回藉,袁世凯调离北洋

赵启林遭革职后,袁世凯并不就此罢休。因赵启林是瞿鸿禨的同乡,而瞿鸿禨素同奕劻有隙,对自己也有意疏远,故袁世凯认定赵启林参奏奕劻父子与自己是瞿鸿禨的指使。于是他要奕劻将瞿鸿禨赶出军机处,说若不让瞿鸿禨出军机,日后必受其害。

奕劻亦怀疑赵启林参奏自己是瞿鸿禨与岑春煊背后指使,并认为岑春煊进京是瞿鸿禨间中召引,欲借其力反对自己。他在与袁世凯密商之后,即依袁世凯所献计谋,入见慈禧太后,密参瞿鸿禨、岑春煊是康有为、梁启超余党,急谋推翻为臣,排斥北洋。他到京数月,即参劾内外大员二十余人,是想排除阻力,请太后归政皇上。慈禧太后一听此言,疑心顿生,便问奕劻如何办好。奕劻则献言将岑春煊遣出京城为宜,他说:“日前闽浙总督松寿电告广东钦、廉、潮三府所属地方匪徒,勾结革命党袭劫官府,有燎原之势。臣意粤省变乱,事关重大,不速为布置,恐大事去。岑尚书前在两粤讨平柳州贼,功勋赫炳,尚在耳目。粤督周馥人地未宜,恐不堪事,请将岑春煊急调粤督,从事剿抚。”慈禧太后立即准奏,遂免去岑春煊的邮传尚书之职,调任两广总督,同时将周馥开缺。宣旨后,岑春煊在向慈禧太后谢恩时,却拒不赴任,痛哭流泪说:“微臣不要钱,不要官,不要命,只求留在京师,仰酬高厚。”但慈禧太后对他已是另眼相看,只是不允。岑春煊无法,只得离京经上海赴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