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帝制的终结(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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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战南陲(3)

正在这时,在钦州发动起事的王和顺来河内,到甘必达街六十一号同盟会分部寓所求见他,报告起义计划。王和顺是广西邕宁人,曾任刘永福部哨官,后来入了洪门会。他在1903年参加过在南宁的反清起义,失败后逃往香港。1907年春,孙中山至河内道经西贡时,王和顺闻讯特往访见,由孙中山主盟加入了同盟会,并随孙中山一起到河内,成为同盟会的得力军事人才。孙中山为发动粤省起义,不久派他与胡毅生去廉州,化名张德兴暗入赵声军中,任军事委员职。王和顺在清军中任职后,听说钦州三那地区民团头领梁建葵、梁少廷有枪数百支,便前去联络,正巧刘思裕之侄刘显明在叔父身死后率领数百人前来相会,表示愿意助他举事反清,王和顺甚感高兴,遂与他相交。后来,王和顺又结识了防城清军的两位哨官,策划他们参与反清起义,这两位哨官亦肯支持他举事,说到时愿作内应。

王和顺向孙中山报告起义计划后,孙中山认为起义之地近白龙口,可由海道接运枪械,即同意起义,并委任王和顺为中华国民军南军都督,任梁建葵、梁少廷为副都督。王和顺受命离去后,孙中山立即分发电报给在香港的冯自由和长崎的萱野长知,要他们速买枪械运送到钦州白龙口港口。

回钦州后不几天,王和顺就聚集两百人在王光山发动起义。孙中山得报,急派邝敬川前往该地任安民局局长,以扩大宣传。

邝敬川赶往王光山后,即以南军都督王和顺的名义发布《告粤省同胞书》安民,揭露满清政权的暴虐,宏扬革命大义;同时还发布《告海外同胞书》,吁请他们为祖国革命运动助力。附近村民闻有南军都督在此领头后,纷纷前来投军,义军一下子扩大了几百人。王、邝二人十分高兴,便率义军出击清军,一战而胜。获胜后,他们又乘机进击防城。这时,防城清军中的两位哨官带十数名清军来归,义军军威更是大振,于是合力攻克了防城。攻克防城后,乡民风从响应。王和顺本想率众乘机直下廉州,但苦于军火不济,只得转兵钦州,以望郭人漳巡防营反正响应。然而在向钦州前进途中,适遇连日大雨,行军一日一夜,离钦州城尚有四十里。当义军派人与郭人漳联络时,郭人漳见义军既欠接济,又疲惫不堪,便予以搪塞。他派人出城对王和顺说:“城中有钦廉道兵丁多营为梗,眼下不便行动。不过,钦城不必进攻,早晚即得。郭统领之意,王都督不如折兵黔省,转攻南宁。”

王和顺在无奈之中,只得率众西去,改计攻灵山城。但灵山城城高池险,王和顺只得命架云梯强攻。苦战一日后,仍然攻不下,王和顺见义军伤亡颇多,急忙率军退驻小山。次日,城中守敌却派人到小山虚报,说城中有革命党作内应,灵山城一举可下。王和顺听了心喜,也不细想,便率军回攻,中途却遇到清军伏击,队伍损失大半。中了清军诱攻之计后,王和顺率领余众且战且退,退至罗蒙小洞时,跟随他的义军只有二十余名了,且个个精疲力竭。罗蒙小洞在中越边境不远,王和顺只得率领他们转入越南。

安顿众人后,他自己只身直奔河内,向孙中山报告起义经过。孙中山听了,不但不责怪,反而勉励有加,又委之以重任,要他着手镇南关起义准备之事,并告诉他说:“广西边界地凭祥土司李祐卿与革命党有联络,你去后可以他作依靠。”王和顺见孙中山惟自己是赖,又欣然受命,即赴镇南关那模村访见李祐卿。不料走到文烟时,法国守兵怀疑他是日本侦探,将他拘留后即解往谅山,审问时始知是中国革命党人,便予释放。于是王和顺又往前赶路,至那模村见到李祐卿后,他开门见山谈起反清之事,两人一拍即合,密定起义日期,并拟先夺取镇南关炮台,再图发展。此计划报告孙中山后,孙中山即表同意。然而到了起义之日,李祐卿手下的游勇拒不听王和顺调动,王和顺无可奈何,只得怏怏返回河内。

孙中山得知情况后,立刻改命在那模村一带有威望的黄明堂前往主持镇南关军事。黄明堂奉命到达后,复与李祐卿密商举事日期。三日后的午夜,黄明堂亲率那模村义勇八十人,攀着绳索从镇压南关炮台后侧悬崖而上,潜入南、中、北三炮台,将在沉睡中的守卒轻易收拾了。翌日清晨,他令人将青天白日旗高高挂起在这三个炮台的旗杆上,同时又准备夺取地势较高的东炮台。

黄明堂率众举事的当夜,孙中山一夜未眠,他与河内机关的所有同志一样,盼望等待着镇南关起义的捷报。孙中山的英文秘书、日本友人池亨吉此时尚在病中,但也以同样的心情惦念着胜利。

孙中山到他房中看望时,见池亨吉亦未入睡,且不像有生病的样子,便笑着对他说:“你犹如此,我何能眠。数年辛苦,望在今宵。如能成事,也为将来成功之开端。我急欲闻镇南关胜利炮声,虽欲入眠亦不可得。”

池亨吉也笑着祝福:“孙先生数年革命之功,定成于今宵!”

黄兴、胡汉民、胡毅生在隔室闻言,也都跑过来,一个个叫喊着说:“谁能入眠!”后来,黄兴急不可待,在凌晨三更便出门向镇南关方向观望。

次日上午9时,镇南关三座炮台尽被攻克的捷报接连传来后,孙中山格外兴奋,对高烧中的池亨吉说:“请君为我庆祝,镇南关捷电已经三至,形势极佳。明晨我等将离此赴战地,可惜君有疾,不能偕行。”池亨吉听了,跃然而起,请与一起前往,说:“我担中国革命目击者之任,岂能错此千载一时机会,纵失生命也不惜。”

正说间,河内闻到镇南关捷报的华侨纷纷前来送贺礼,大家都在一片喜悦之中。孙中山感到此次大捷与安南的法国总督守中立有关,便向他写了一封致谢信。他派人将致谢信送出后,即与黄兴、胡汉民、胡毅生、池亨吉及法国炮兵大尉狄更斯等人,乘火车北去犒赏义军。临上车时,从横滨起始就跟随孙中山、照料其生活的陈粹芬女士,也禁不住流出喜悦的泪水。

孙中山登上火车驰骋于原野,胜利的豪情使他心快语畅。他感慨地对众人说:“我只有一个宿望,就是入中华帝国最南角的镇南关,悬军万里,旌旗堂堂,以贯动中华帝国中腹,而出中华帝国最北角的山海关。一出山海关,即便送爱新觉罗氏上末路了。战破满洲或彼逃窜,非脱出此重关门不可。今此宿望的前半,行将告成;其后半的成就,尚不知在何日。唉,尚不知将在何日!”说罢,他哈哈大笑,与平日的沉默寡语形成鲜明对照。池亨吉将此话译给法国大尉狄更斯听,狄更斯也不禁为之三呼“痛快!”

孙中山与众人在同登下车后,行走了约二十分钟,至文烟镇附近的一农家休息。这时,义军派人前来报告消息,说镇南关炮台虽然操在我手,但镇南关仍在清军手中,并未夺取。众人听了,连忙商议进退。胡汉民却急催着说:“快前进啊!必须在日落前到达山顶,若能够借残阳,即照准连射他几炮。今日不去,天下的事就难定了啊!”于是大家决议乘马前进。

行约一个时辰后,到了那模村,众人一起入勇长何五家吃晚饭。吃过晚饭,孙中山给何勇的父亲赏银二百两后,即辞谢出门,与众人匆匆启程前行。这时天色已黑,同行的乡勇六十人举起火把照路。快近炮台时,忽然响起枪声,黄兴叫乡勇灭了火把,匍伏前进。近午夜时分,孙中山一行到达镇压南关炮台。这时,第一炮台已响起悲壮的军乐声,黄明堂与李祐卿等人快步出来相迎。孙中山率众人入炮台稍事休息后,即开始犒劳义军,整整一夜,热闹非凡。

次日破晓后,孙中山、黄兴等人即登台检视大炮,准备轰击清军。跟随其后的法国炮兵大尉狄更斯则跃跃欲试,他调准北炮台的炮位后,即向清军拦关塞猛轰,顿时击毙兵勇六十余人。孙中山与黄兴亦亲手发炮,后又举枪向敌射击,他兴奋地说:“反对满清二十年,今日始得亲发炮弹击清军!”

当孙中山、黄兴等人在北炮台与义军一起轰击清军时,东炮台的清军凭借着较高的地势,举枪频射他们,并击伤义军三人。孙中山见状急忙指挥向东炮台反攻,并亲自为伤兵包扎伤处。伤员要用水,他又跑下山到一里深的溪谷里去打水。

遏制了东炮台的清军火力后,义军又向拦关塞猛轰。双方激战至下午时,忽然有一樵妇请求上炮台,说是镇南关本营清军参将陆荣廷托她送来一封信。孙中山打开一看,见信如此写道:“仆等虽为清朝官兵,然非出于得已。仆等亦办广西游勇之长,反抗清政府每挫其军,不稍让步,君之所知也。然时不我与,屈志事仇,食其禄有年矣。私心怏怏,每愧日月之明,尚乞君等谅之。比日来,受猛烈炮击,方知孙统领亲临阵地,极操纵之妙。风云际遇,今始知觉,务望将仆陆荣廷之名,投于君等麾下,所为者部下耳。后日,龙州方面,有大兵二千,事急矣,愿君等自重。”

孙中山阅信后,对众人说:“这陆某虽是身不由己而事仇,而请停炮击似在行缓兵之计。诸位看怎么办?”

黄明堂说:“且不管他,与他们相抗到底。总理最好下山,好速筹军饷接济。”

孙中山却说自己舍不得下去,要率众击敌。但黄兴、胡汉民认为黄明堂所言有理,力言以筹饷械接济为上。于是孙中山接受建议,命黄明堂率部至少坚守五日,自己回去接济军饷,以备进取龙州。

部署完毕后,孙中山即率众人在薄暮中一路跌跌跄跄下了山。黄兴、胡汉民等人在此归途中,跌倒竟不下数十次。池亨吉更是走不惯下山路,干脆坐在地上向山下滑溜,尽管屁股有皮肉之苦,却不曾摔跤。行至夜半,众人至何五家时,一个个都已成了泥人。

孙中山一行从那模村刚刚返回河内,即有一名法国银行家弗朗斯前来同盟会机关接洽。他说:“本人愿向本国代募军债券二千万元。如革命军能占领龙州,我将交付十万元。”孙中山对此极表欢迎,说不日即可攻克龙州。然而就在他下山的次日,清军统领龙济光率四千人增援镇南关、加紧围攻炮台。黄明堂与李祐卿带领三百义军坚守奋战,杀敌多人。坚守四天后,终因弹尽粮绝,他们不得已乘夜色突围退出炮台,转入安南境内燕子山中。镇南关炮台失守的消息传到河内后,弗朗斯马上表示不愿借款给孙中山。

陆荣廷在龙济光的增援下收复炮台后,即以捷报上达,向粤督邀功。粤督得知镇南关起义是孙中山策动后,即奉朝命与法国驻安南总督交涉。法国总督因见交涉,即准备将安南的革命党人全部被逐出境,并命河内的法国警察跟踪孙中山,还受托将孙中山在河内的住址告知驻龙州的法领事。1908年元月以后,安南法总督又传见孙中山,要他离开河内。孙中山在传见之后,便把须办诸事交付给黄兴和胡汉民,并命黄明堂进取河口,以直捣云南内地,与黄兴并举起义。

全部事情吩咐妥当后,孙中山乘轮经西贡去了新加坡。一到新加坡,他便将自己在安南遭驱的情况电告在巴黎的张静江,要他给予舆论支持。张静江得电后,即在《人道报》发表《耻辱》一文,斥责法国总督不该驱逐孙中山,并抨击法国政府,言所谓共和政府却为无耻之行。

黄兴与郭人漳斗志斗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