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帝制的终结(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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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八国联军破北京(2)

光绪帝被接出瀛台后,很快来到了乐寿堂,慈禧太后急谕李莲英给他换装。而李莲英却吩咐别的太监去为光绪帝换装,他自己则赶紧为慈禧太后梳头、化装。他一边梳头一边说:“老佛爷不要计较,现在为您梳成汉人发式,好出城,万一碰上洋人不致为难。”慈禧太后点了点头。不到片刻功夫,李莲英将慈禧太后的头梳成汉民婆婆的发式。接着,他从一个红色包袱里拿出一件半新深蓝色夏布大襟褂子,一条浅蓝色的裤子,一对新绑腿带和新白细布衬袜子,一双新黑布蒙边的鞋,麻利地帮慈禧太后穿戴好。换好装后,慈禧太后看上去就像一个老村妇。李莲英又吩咐坐更宫女用剪子剪掉慈禧太后指头上两寸来长的指甲。

这时,光绪帝也褪去了龙袍,换上了没领子的青洋绉大褂,戴着圆顶小帽,活像个做买卖跑外的小伙计。

众人正在忙乱中,老太监张福跪着爬进宫来,在慈禧太后脚下用头重重地磕着金砖地,说:“奴才老朽无能了,不能伺候老祖宗外巡,先给老祖宗磕几个响头,祝老祖宗万事如意。”听到这话,宫内的人都失声痛哭起来。慈禧太后环视众人,说:“你们别哭了。宫里的事听瑜、晋二皇贵妃的。张福守护着乐寿堂。张福听清楚,遇到多困难的事,不许心眼窄,等着我回来!”

话未毕,载澜气急败坏地跑进来说:“夷兵攻进了东便门!老佛爷还不快走!”这吓得慈禧太后想去换上宝衣投水自尽。载澜慌忙上前劝阻,说:“还不要紧,走还来得及。请老佛爷暂且出巡外避,徐为后计。”慈禧太后从其言,赶忙领着众人出宫,从跪在道旁告别的人群中穿行而出,直奔神武门而去。

刚刚出神武门,慈禧太后的胞弟、神机营管理大臣桂祥赶迎上来,跪在地上问道:“佛爷上哪儿去?”慈禧太后听了问话后仅一摆手而未发一言。桂祥见她神色严峻,脸上似有怒气,不敢再多问,即请她上他自己所乘的朱轮紫韁大鞍骡车。

慈禧太后上车后,见光绪帝手携一赤金火烟袋,神色沮丧地愣在那里未动,便大声喝道:“皇帝还不快走!”说着叫人拥他坐上了贝子溥伦的车,溥伦则跨坐车外。接着,隆裕皇后、大阿哥溥儁及宫眷也都分坐各车,由一群王公大臣、太监及千余兵勇护卫着乱哄哄地出了门,穿过景山西街往地安门西行而去。

至西直门时,忽然天下细雨,从者均未携带雨具,全被淋湿,一个个踯躅道中,其状萧索凄苦。一路上,不善步行的太监逃去者甚多,到颐和园仁寿殿时只剩下三十余名了。

慈禧太后见状,对李莲英和众太监哭道:“谁是我们母子的亲人哪?你们就是我们母子的亲人!皇上,你还不给师傅行个礼!”

光绪帝即将行礼,李莲英急忙止住不让行。他见光绪帝抖身寒战,就近前说:“万岁爷冷吧!”

光绪帝说:“出宫时仅穿一布衫,如何不冷。”

李莲英急忙将身上的绉绸衣衫脱下,跪着双手进上,说:“万岁爷不嫌奴才脏,请穿上。”

光绪帝问道:“师傅你呢?”李莲英说:“奴才冻死一万个有何可惜!”

说罢他泪珠满面,帮光绪帝穿上了衣服。在旁的众太监见了,都陪着大哭。

这时,端郡王载漪、庆亲王奕劻、庄亲王载勋、蒙古亲王那彦图、大学士刚毅、尚书赵舒翘、都察院左都御史英年、辅国公载澜及载泽、志钧等王公大臣赶到,纷纷入殿叩头问安。慈禧太后止住泪,指着载漪、载勋二人声色俱厉地说:“都是你们闹的!”各王公大臣见了,叩地有声,慈禧太后未再开言,一脸忧色。

桂祥怕她过于忧伤,便劝慰说:“佛爷请放心,且先在此歇息用膳,再往西行。此前有提督马玉崐率兵保驾开路,后有神机营、虎神营、八旗练兵护外,可确保无忧。”慈禧太后听了桂祥的话,缓过神来,心绪稍稍安了些。用罢午膳后,慈禧太后便命赶路。她与光绪帝及众大臣在卫兵的护卫下出颐和园后,穿过青龙桥、红山口,向西北旺西行而去,当晚宿离京城七十里的贯市。

贯市是京西北大镇,甚为富庶,居民奉伊斯兰教。两宫驾临后,镇内李姓族长戴缨帽出村跪接,迎两宫至清真寺大殿,并马上设盛席供上。同时,他派人赶制红绸被褥进奉,好供两宫夜寝之用;又见两宫的骡车不便行走山路,即叫人连夜预备驼轿三乘,围以黄布,供慈禧太后与光绪帝及皇后乘坐。慈禧太后见李姓族长接待周到,为之色喜,即赏予他四品顶戴,又以五品顶戴赏于精壮之回民轿把式。

次日从贯市起程行数十里过居庸关后,两宫踞跸在一小山村。这小山村十分穷苦,村民只好将蜀黍献给两宫。经过一整天的奔波劳累,两宫及王公大臣在饥饿中得到这蜀黍,竟觉得十分香甜,慌忙以手扒而食之。入夜,因下雨天气转寒,两宫及宫眷在民房中只好燃豆箕御寒,困了就和衣相枕而卧。载漪等大臣则只能随地露宿,忍饥挨饿。好不容易熬到天亮,慈禧太后一行即起程西行,往怀来县城方向而去。

联军屠城,京城百姓官绅同入苦海,

繁华街市付劫灰

慈禧太后和光绪帝领着众王公大臣逃离北京城的当天,联军即行屠城。各国军队相约一致行动,分别派兵搜查包围各拳坛坛口,对拳民用枪炮进行疯狂屠杀。两天时间内,数万拳民被杀戮过半。未遭杀害的拳民被逼得东躲西藏,然而联军并不放过,他们网罗搜索,一旦发现就格杀无赦。一队日军发现庄王府内藏有义和团,即入内架机关枪大肆扫射击杀,接着又放火烧屋,使府内一千七百多名团民悉数斩尽。各国侵略军在搜捕时,把一些逃难避祸的民众也被当作团民杀死。有一队法军在景山后街遇见一群从通州逃难过来的百姓,不问青红皂白,即把他们逼进一条死胡同,然后架起机关枪猛烈扫射,使这群逃难百姓无一幸存。

各国使馆的卫兵,使馆随员及至公使,各教堂的传教士和教民,见联军四处围歼义和团,个个拍手称快。他们也拿着各种武器,全都出来对拳民疯狂进行报复,尤其是使馆的卫兵,更以杀拳民取乐。

庙宇、道观、公堂、街道、公园内各坛场的拳民杀尽后,联军开始沿街逐户进行搜查。他们动辄闯进居民家中作威作福,滥杀无辜。几天大规模残杀过后,北京城内居民百家之中所全者不过十室。街头宅边,鲜血遍流成河,尸体堆积如山,死者填满路旁沟井。

联军在杀人报复过后,又特许公开抢劫三日。各国军队的军官在抢劫中往往把劫物据为己有。西苑皇宫、颐和园所藏的历朝宝物、金银翡翠,首先被各国军官洗之一空。日军贪心最重,抢劫皇宫后,马上抢先占了户部银库,将五千万两存库银悉数运走。英、法、俄军见了,即去搜抢钱法堂、禄米仓、太常寺等官仓。钱法堂的数万串新铸铜钱,禄米仓内数万石积年存米,太常寺的金银祭器,光禄寺的金银餐具,还有北京天文台的古铜仪器如天球、四分仪、六分仪等珍贵文物顿时被他们悉数掠走。抢完这些官库后,各国军队随即开始洗劫各亲王的王府和官绅的宅第。一队法军在礼王府抢去了二百万两现银及无数金银珍宝,用大车拉了七天。另一队法军则在立山家中搜抢走了价值三百万两的古玩和三百六十五串朝珠。日军在端王府中搜出了无数珍玩古董,把府内深井中所藏的三十万两银子也捞走了。抢完王府官宅后,各国军队便开始洗劫商店、当铺和普通民户。他们无物不抢,无物不要,连水烟袋、眼镜等至微之物见到了也一概拿走。赃物拿不下,他们就用居民的骡车作为运载工具。

联军抢劫掠夺之后,便四处纵火烧屋。前门、东四的街道遭焚后,到处只见破墙残垣。鼓楼、后门一带的房屋则尽为灰烬。从东安门至西安门的街道遭焚毁也很严重,市民的房屋被烧的十之有七。在联军的焚抢大火中,翰林院也被烧,致使院藏图书严重损毁,其中经1860年英法联军劫后仅存的《永乐大典》又被损坏三百余册,其他珍贵藏书被毁者达四千六百余册。至于馆内清廷的档案文稿,联军视之为废纸,将它们全都搬到长安门内付之一炬。

烧杀抢掠过后,联军即开始划分占领区,实际上是以各国军队所占的地盘为界线来进行划分:永定门以东划为英国管区,以西划为美国管区;内城四牌楼以北划为日本管区,以南划为俄国、德国、法国、奥地利、意大利管区。各国侵略军在管区之内,更是为所欲为。官兵们往往借搜查义和团的名义,继续捕杀淫掠,对妇女肆意污辱、强奸轮奸,或获拿去作为官妓,稍有不从者,即遭杀戮或被投入火中烧死,贵族豪门宅第的妇女亦不能幸免,这逼得许多妇女跳井悬梁自尽。

联军最痛恨的是那些主战的祸首。在烧杀掳掠的过程中,各国侵略军司令官即已开始清查清廷的仇外官吏,捕捉主战大臣。英军司令盖斯里将军查明徐桐邸第后,即命一队英军直奔而去捉拿徐桐。然而当这队英军在华民向导的带领下入徐府时,一白发苍苍的老者已尸悬堂内大厅的梁间,并已开始发臭,请人验明正身时,正是大学士徐桐。原来徐桐在联军攻破城垣时,早已藏避在一荒宅中。其子徐承煜却要逼他死节,他跪在徐桐面前劝谏道:“吾父庇佑拳匪,久为各国指目,洋兵必不见容。若被捕,合家将不免。若父能死,既得美名,又解各国之恨,家人或可幸免,惟儿辈则仍当随侍地下。”徐桐知城破后自身难免一死,又见亲儿相逼,便涕泣自缢。可是徐承煜在逼父自尽后,并未自尽随侍地下,而是弃尸不顾逃遁,但未逃多远即为英军搜获。

北京城破时,尚书启秀因有八十老母在堂而未及逃走,不久即被日军捕获拘禁。崇绮在联军破城后,虽然只身出逃到保定,然其眷属尽为德军所获,拘于天坛,其妻小供其取乐。崇绮之子听说德军官兵对内眷施以无礼,愤忿无地,即自缢而亡。崇绮在保定闻凶讯后,亦自裁身死。崇绮家本富实,素讲求服饰,德军至后将其家宅财产扫地以尽,所有三千余套衣服寸丝不留。

清廷近支王公、贝子、贝勒及宗室在城陷后留京者尚多。怡亲王被俄军拘捕后,受尽轻侮,后又令他为诸兵洗衣被。在严加督责中,他不堪困苦而自裁。克勒郡王和庆部郎宽同被俄军拘捕,侮辱备至,后要他们驮运死尸出城,每日往返数十次,不准稍稍歇息。每日只给面包一个,清水一盂。这两人颐养素优,耐不了这般苦,每至夜间,便相顾流泪。有一些王公贝勒虽未捕去,但其家财被抢一空后,生计成了大问题,只好拿着朝珠及宝石顶等物沿街求售,却无人相问。

在抢劫中,许多军官一夜之间就成了富翁。俄军的林涅维奇中将在洗劫皇宫后满载而归,后来他在返回阿穆尔驻地时随身带走十大箱珍宝。沙皇因林涅维奇攻陷北京有功,特授予这位中将圣乔治十字勋章。法军统帅佛莱将军所掠的财物比谁都多,他装寄回国的珍宝就有整整四十箱。英军官兵大肆哄抢之后,财物堆满使馆。他们怕分赃不均,即将所掠之物在使馆大屋内拍卖,拍卖得款按照官级高低分派,经过一个多月才将掠物大体卖完。驻京各国公使及其随员中,不少人在混乱中趁火打劫也发了横财。有的公使夫人竟也跟着士兵出去抢劫。京津路上,除运载着抢劫物资的火车不停地朝天津开外,运送堆满箱包的马车骡车更络绎不绝。联军的辎重部队为了将劫物运至大沽口海运出境,忙了足足两个月,他们把北京所有的值钱之物几乎全都被掳掠而去,北京差不多成了一座空城。

在京的各国传教士在抢劫中也不例外。礼亲王世铎后来迫不得已赞助过义和团,一些主教竟对他也不放过。北堂法国主教攀国梁在联军破城的第二天就指使教民去礼王府抢劫。樊国梁还以不至让教民死于饥寒为由,请求法国公使允许他们到周围民舍去拿自己所需的东西。他还以主教身份发出布告,告诫教民在解围八天内所抢的为接济饥荒之粮、煤或其他物品,其总值不超过五十两银子,可视为无义务偿还。不过,他又劝告教民安分守己,没有权利去拿东西据为己有,一切劫物都应归公;如所抢之物价值超过五百两银子的,神父不能为之赦罪。

北京抢掠烧杀的混乱局面延续了三个月后,联军在12月上旬才组成一个由各国军队司令官组成的管理北京事务委员会,由德国陆军少将任主席。管理北京事务委员会成立后,各国军队即向北京居民强派劳役,苛敛捐税,横施淫威,使人们痛苦不堪,而城内的秩序仍然混乱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