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帝制的终结(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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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五大臣谏死(2)

刘坤一、张之洞在将《东南互保约款》上奏朝廷的同时,又与盛宣怀一齐分别致电两粤总督李鸿章及东南各省督抚,告明与洋人实行互保乃委曲求全之策,望顾大局以一律照办。李鸿章得刘、张、盛三人联名的电告后,即回电表示全力支持,力任保护。闽浙总督许应骙得电告后,在回电中称自己与江鄂办法不谋而合,极赞同互保约款。他不久即按照《东南互保约款》与俄、英、美、日等六国订立了《福建互保协定》。山东巡抚袁世凯得到电告,亦决意仿照江南各省实行互保。他还致电英国驻上海领事,说“愿与李鸿章、刘坤一、张之洞采取一致坚定立场,维持和平。”后来,陕西、河南等省巡抚也都表示赞同约款的内容,并通饬各属照章办理。于是,与洋人互保的范围由原来江苏、江西、安徽、湖北、湖南五省,扩大到浙江、福建、广东、四川、陕西、河南、山东等十余省。

当一切布置妥当后,上海道余联沅才将清廷的宣战上谕和招抚义和团的上谕公布,但这已是《东南互保约款》订立后的第三天了。这两道上谕此时只不过是一纸空文,东南督抚都已照约款行事。刘、张、李三总督公然宣称:凡6月20日以后之宣战上谕和招抚上谕都是矫旨,概不奉行。故在津京战事正紧时,东南各省督抚既不招抚团民、借御外侮,也不理会朝廷要他们暂停偿还洋债的命令,还联合奏请朝廷收回成命。甚至在军机处多次电令刘、张二督派兵北上抗敌时,他们竟借口无大支劲旅可抽,不调拨一兵一卒。相反,为防止发生反洋教案,李鸿章在两广办团练,募巡捕,清查人口,凡见身佩刀械者即严拿重办。刘坤一、张之洞在沪淮湘鄂一带更是增派兵勇巡逻,严禁义和团入境,还着张謇等人操办团练。各省督抚也步刘、张、李三总督之后,抓紧按互保约款行事,他们将互保告示贴遍大小城镇,警告说:“如有捏造谣言,煽惑人心及聚众扰及租界和教堂者,即严拿查办。倘有仍敢造谣恫喝,摇惑人心者,此人必系匪徒,立即擒拿正法。”当浙江衢县反洋教事起时,刘坤一恐蹈直隶复辙,坏东南大局,急令浙抚立行痛剿,并令江西巡抚不分畛域,相机与浙营会剿。

载漪兄弟闯宫,指斥光绪帝是二毛子的头子。

慈禧太后见势不妙,又向各国献好

慈禧太后在电谕中告明各疆臣朝廷对义和团是因而用之,实际上是对自己用邪术保国的曲护。尽管朝臣疆吏一谏再谏,她也不急着下令去拆散义和团。

而端王载漪、庄王载勋在从团民中选调大批精壮充当自己衙门的护兵及亲信官员的卫队后,又纵恿团民乘混乱之机去谋害光绪帝。载勋在载漪的支使下,特派自己的亲信到团民中煽动:“今皇帝就是教主,庆亲王奕劻和礼亲王世铎都是卖国贼。要退洋兵,必先得一龙二虎头。龙即为光绪帝,虎就是庆亲王奕劻和礼亲王世铎。”拳坛祖师李来中闻得此讯,随即向各坛散布要擒杀一龙二虎三百羊,说京官可勿杀者只十八人,其余的都不能留。一时间,各部衙门尽遭焚烧,吓得京官纷纷出逃,但出城门时又遭拳民盘查辱难。不过,此时李来中还不敢擅自叫团民擒杀光绪帝和庆、礼二亲王。但这时数万拳民已乱哄哄难以调遣,已在各自行事了。

许景澄、袁昶本是奉朝命出城劝阻各国联军进京,但出朝阳门时守门的坎字团拳民对他们多方盘查。查至最后,为首的二师兄竟说:“你二人前去,必定引洋人入京,应该杀掉!”许、袁二人怒斥拳民,却被拳民拥至坛场,说要焚香表以鉴别二人内心真伪。他们取来黄纸焚烧后,纸灰上升。可是拳坛祖师却说:“你二人虽得赦宥,可是不要出城,应即向朝廷复命,否则杀无赦!”许、袁二人无奈,只得退回复命。端王载漪听说此事后,竟赞扬拳民忠贞为国,并传令该团二师兄到自己的邸府予以嘉奖。

大学士黄慎之外放主考官出城时,被一队乾字团拳民所阻,准备以私通洋人的罪名杀害他。奏报与朝廷时,光绪帝令勿杀,但赵舒翘、刚毅奏请说:不能为一人而失众人心,应思善处之法。于是载漪命拿交刑部收禁。

收禁之风一起,载漪统领的护城军和拳民就开始大规模捉人。不出旬日,被捉拿羁押者不下百余人。总理衙门同文馆教习陶杏南因曾做过李鸿章的翻译官,也被步军统领的部下逮捕下狱。初被收审时,一六品顶戴校尉坐堂问讯,说:“赔款二万万与日本,你与翁同龢、张荫桓等分了多少?从实招来。”陶杏南对答说:“此话从何说起!我不过一翻译耳,安能经手赔款?请明察是荷。”审讯者见他不招,即对他行刑,后将他关押在监,直至日军攻入北京后才被救出来。

由于载漪的操纵,整个北京城已完全是义和团的天下。不仅满汉各军都已同拳民打通一气,连清廷宫内外也纷纷扰扰,遍是身着义和团服的人进进出出,一些大内太监、护宫卫兵也都同拳民混在一起。载漪之弟载澜、载滢早已是义和团的装束,短衣窄袖,腰里束着红布,竟日呼呼跳跳,其势汹汹,好像狂醉一般,全改了平日的样子。

载漪、载澜兄弟早就想进宫弑光绪帝,又不敢直接闯入,于是放风说宫里有二毛子,须要查验。这下可把宫内的太监、宫女吓坏了,他们哭哭啼啼求慈禧太后作主。慈禧太后问怎样查验,有几名太监禀告说:“拳民说了,如系二毛子,只须当额上拍一下,便有十字纹发现。端王府的护兵也是这样说的。”

慈禧太后听了这后一句话,知道进宫查验是端王的主意,已有些不满意,但她只是说:“你们尽管出去,果然拍出十字来,也是命数,这何须怕得?如若胡乱枉屈人,那神佛也有公道,难道就听凭教下徒弟冤杀无辜不成?”

众太监出去查验时,也没有拍出什么十字来。

载漪、载澜、载滢三兄弟见慈禧太后对进宫查验之事未置可否,便约庄王载勋一道,带着亲信和六十多个团民,以查验二毛子为名包围了光绪帝暂住的宁寿宫。光绪帝见载漪等人在拳民的前呼后拥下进宫,顿时大惊失色,但走投无路,只好暗差宫中一太监去禀报慈禧太后,说端王载漪纵恿乱民围宫,有弑君之图谋。这太监来到储秀宫,将情况报与大内总管李莲英。李莲英见势不好,赶紧禀报慈禧太后。慈禧太后一听,担心此举会闹出大乱子,进而危及自身,即怒然作色道:“载漪真是过分了,纵恿乱民闹皇宫,无法无天。乱民今天敢进宫杀皇帝,就不担保他们明天会到我这里来闹事。”说罢她立即带李莲英等人前往制止,同时传令荣禄领卫兵前去解救。

慈禧太后乘轿来到宁寿宫前,只见宫内闹成一片。载漪、载澜、载滢兄弟与载勋等人与众拳民正围拢在光绪帝的御案旁,指责光绪帝是教主,是二毛子的头子,正逼着要当他的面烧黄表。

守在宫门口的载漪的亲信卫兵见慈禧太后前来,急报“皇太后驾到”,载漪等人闻声,连忙出来跪迎。慈禧太后下轿入宫后,厉声问众人进皇宫想干什么?载滢见慈禧太后身边只有一群太监护卫着,并不胆怯,说:“奴才禀告老佛爷,祭神坛时天神谕知宫中藏有二毛子的头子,我等特来此查验,验证皇帝是不是二毛子的头子。洋兵敢于来北京,必定与二毛子的头子相暗通。”他见慈禧太后未答话,说着说着,又走近光绪帝,险些把御案都掀翻了。

正危急中,荣禄领卫队来到,这时慈禧太后喝了一声:“休得对皇帝无礼!”说罢,她对荣禄说了声:“荣相,还不将进宫的团民全数缉拿了!”荣禄奉旨,即令卫队将团民捉住押出宫外,并当场斩杀了二十余名。

载漪见了,愤愤不已,且目露凶光。慈禧太后担心载漪生异心,又对他安慰说:“废帝我自有权衡,你不可自作主张,孟浪不得。现在是要想法去掉许景澄、袁昶这几个心怀异志的人,还有联元。”载漪听了,马上转恨为喜,便带着众人离开了宁寿宫。

慈禧太后在荣禄的护卫下回到储秀宫后,心情烦乱,即想下旨立即解散义和团。但她担心京城已是一片混乱,骤令解散,恐酿成大祸,故又不敢匆忙降旨。荣相献言说:“太后若不赶紧降懿旨解散团民,也宜通告各国,说明朝廷已下旨解散义和团,愿与各国讲和修好,以阻各国不再增兵中国。”慈禧太后从言,即降懿旨令清廷驻外公使通告各国政府,允诺惩办团民,保护各国驻京使馆,并向各国致歉,以修旧好。其旨云:“朝廷非不欲将此种乱民下令痛剿,而肘腋之间,操之太蹙,深恐各使保护不及,激成大祸。亦恐直、东两省同时举事,将两省教民使无遗类,才不得已予以招抚。中国即不自量,亦何至与各国同时开衅,并何至恃乱民以与各国开衅。此意当为各国所深谅。朝廷将照前保护使馆,惟力是视。此种乱民,设法相机自行惩办。”紧接着,慈禧太后又授意向俄、英、日三国发出国书乞和。在给俄国的国书中,她把清廷宣战责任全部推给义和团,乞请俄国出面调解,言中俄两国“立有密约,载在盟府。今中国为时势所迫,几致干犯众怒,不得不惟贵国是赖,万望贵国排难解纷,从中调和。”

在向各国乞和的同时,慈禧太后又命总理衙门用大车陆续向各国使馆餽送白面、大米、果蔬,并向中国海关总税务司赫德送去西瓜、粮菜等物,嘱请他去向英国人说好话。

清军提督聂士成与洋兵拚战,团民却掳杀他的家人

在大沽炮台陷落之前,侵驻天津紫竹林租界的各国军队就曾向义和团挑衅,相互间时有冲突。义和团受到洋兵的攻击后,便去焚烧租界近处的洋教堂。

紫竹林租界外共有八处教堂,其中一座是1870年建成的法国望海楼天主堂,曾几度焚毁过。这次遭杨寿臣、曹福田坛下的拳民纵火,又被化为灰烬。望海楼天主堂被焚后,法国领事对此怀恨在心。故当拳民焚烧靠近租界的马家口基督教堂时,他命一支三十余人的法国侵略军前往镇压。

杨寿臣见法军来镇压,便集义和团四百余人合力相攻,与法军混战。天津义和团各坛坛主闻讯后,即派拳民前往助战。大批义和团民到达紫竹林后,即于当晚猛攻紫竹林租界,他们高举红灯、火把,手持大刀长矛从四面八方围拢过去。紫竹林位于天津城东南,在海河左岸,为法、英、美、德、日等国的租界。义和团将它围个水泄不通后,即加紧轮番攻打。但因各国领事馆都已调派了军队防守,拳民凭大刀赤膊怎么攻也攻不进去,且死伤严重。如此一连数日,拳民竟有好几千人倒在洋兵的枪炮之下。

海河对岸有座清军的武备学堂,学堂里的学生见拳民伤亡惨重而攻不下租界,一愤之下,便架炮向租界轰击。驻租界的英、德军队见武备学堂有人打炮参战,即冲过河去攻打。他们将学堂包围后,即放火焚烧房屋,引起学堂内的军火爆炸,致使守护在内的几十名学生全部壮烈牺牲。

义和团尽管死伤惨重,但仍然拚死围住紫竹林;及至清廷颁诏与各国宣战后,驻津清军这时奉旨前来参加围攻战。他们架大炮向紫竹林猛轰,使租界内的房屋几被焚毁殆尽。

各国领事见清军势猛,连忙告急求援。在大沽登陆的各国联军得告急电文后,急派出四千人分做两批向租界增援。这四千洋兵枪快弹足,一路上击垮数千拳民的伏阻,在付出伤亡二百余人的代价后,很快到达了紫竹林。这四千联军到达后,即与清军展开了混战。后来他们探知东局子是华北最大的军工厂,是清军军火的主要来源地,便立即派出英、俄军六百余人去攻打。

清军见洋兵想夺取军工厂,急忙派兵阻击。联军司令见了,便又出动二千八百余人从三面对东局子进行围攻。这三路人马在闯过清军的地雷阵后,很快逼近了东局子。驻守东局子的武卫前军营官潘金山见了,急令营兵从潜伏处用排枪轰击。洋兵被击毙十多名后,只得败退而走。随即,联军改用大炮轰击,炮击致使东局子棉花药库起火,顿使军工厂成为一片火海。清军及义和团见东局子难以守住,只好纷纷逃命。但火药库监守、候补千总宗永德仍然领着卫兵坚守不退。战至最后,洋兵已逼近军工厂大墙。宗永德为免火药资敌,他令卫兵先撤后只身留下点燃引信将火药库炸毁,他自己亦在爆炸中被炸成粉末。

在紫竹林战事正紧时,直隶总督裕禄即委以曹福田战事,命他率义和团乘机围攻紫竹林北面的老龙头火车站。裕禄与曹福田大令一支,使掌生杀之权,并可调用各兵队。曹福田受命后,在营寨前旗杆上挂出大红旗一面,上书斗大‘曹’字,侧书‘扶清灭洋’,煞是威风。张德成闻讯,即率他的号称天下第一团的静海义和团七千人前来与曹福田联手作战。

曹福田见义和团人多势众,斗志大增,即派人向紫竹林租界下战书一道。战书云:

统带津、清、盐、庆义和团曹,谨以大役布告六国使臣摩下:

刻下神兵齐集,本当扫平疆界,玉石俱焚,无论贤愚,付之一炬,奈津郡人烟稠密,百姓何苦,受此涂炭。尔等自恃兵强,如不畏刀避剑,东有旷野,堪作战场,定准战期,雌雄立见,何必缩头隐颈,为苟全之计乎。殊不知破巢之下,可无完卵,神兵到一处,一概不留。尔六国数十载之雄风,一时丧尽。如愿开战,定准战期。

然而战书送达后,洋人一连两天并不应战,曹福田便邀张德成计议向火车站发起进攻。他以嘲笑的口吻对张德成说:“洋兵如此胆小,竟不敢应战。张师傅你看怎么办?”张德成也轻侮地说:“我神兵有天神相助,枪弹不伤,洋兵还能不怕?他们不敢接受战书,我等就早日发出告示,与洋兵决战。”于是他们差人贴出告示传单,宣布要在火车站与洋兵决战。

告示传单贴出后的第三日是6月29日,正是义和团确定决战的日子。凌晨三时,曹、张二人即指挥手持刀棍的拳民近万人向火车站发起进攻,从四面围拢过去。盘守老龙头火车站的俄军有一千七百余名,由于事先得到了决战告示,他们在义和团一发起冲锋时就迅速反击,用枪炮向冲上来的团民猛烈开火。手持刀棒的义和团,在真枪实弹面前,法术毫不灵验,攻在前面的如疾风驱草般一排排倒下了,但后面的团民仍打着赤膊,念着咒符,毫无畏惧地接着往前冲。

曹福田见法术不灵验,拳民死伤甚众,急令调练军在三岔河口、黑炮台架大炮轰击助威,以期早些拿下火车站。在练军炮火的援助下,义和团曾一度占领了火车站一角,但很快又被俄军赶了出来。战至下午,马玉崐所率的武卫左军赶来天津助战。武卫左军一到达,立即投入攻打火车站。

裕禄见大批援军到来,即召集聂士成、马玉崐、张德成、曹福田重新部署战事,想一举拿下紫竹林租界。他令曹福田与马玉崐军配合继续攻打火车站,以从北面突破租界,令张德成与聂士成军配合从西、南两面攻打租界,实行三面围攻。四人领令后,即着手行动。曹福田因有马玉崐武卫左军的配合,便以车轮战法攻打火车站,近万人日夜轮换进攻。如此激战三天,终于打得俄军力渐不支,最后乘夜色狼狈撤离车站。曹福田见之大喜,即令团众与马玉崐军尾追至租界,对紫竹林从北面取包围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