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帝制的终结(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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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唐绍仪组阁(2)

袁世凯支持赵惟熙取得了甘肃全省的统治权,赵惟熙则竭诚拥护袁世凯“中央集权”,并像袁世凯那样在甘肃实行个人专制。甘肃省临时议会远不是真正的“民意”机关,议长李镜清只是一个开明绅士,与革命党人有过来往,可是赵惟熙挑拨、操纵回族将领马安良派兵围困省议会,接着又派人刺杀了李镜清。在赵惟熙统治下,专制秩序重新笼罩了整个甘肃。不仅甘肃一省如此,西北各省也大体如此。

唐绍仪奉命南下组阁。黄兴哭劝南方各军将校

不要再争陆军总长。内阁阁员很快议定

袁世凯就任临时大总统之后,立即着手筹组南北统一的政府。作为南京参议院选出的新任临时大总统,他须得按照参议院制订的临时约法行事,采用责任内阁制进行组阁,尽管临时约法是参议院在他宣誓就职后的第二天公布的。不过袁世凯并不在意什么约法,他任清廷的封疆大吏时是玩弄权术的好手,旧式北洋军人领袖的经历使他只迷信武力。在他手中握有军事实权时,临时约法及约法赋予内阁的权力对他来说不过是一纸空文,他尽可听任革命党人在纸面上做文章。袁世凯切操的是如何驾驭内阁,在他心目中,责任内阁不过是自己的秘书处或办事机构。尽管如此,他对于内阁的人员配备不容稍作让步。

袁世凯在表面上是尊重临时约法的,他暂时也还需要借用内阁的名义号令天下,故他对约法、对内阁都得敷衍行事。对于内阁总理人选,同盟会认为应当是孙中山或黄兴。当时,安徽都督孙毓筠发出通电推孙中山组阁,并且立即得到广西都督陆荣廷的支持。然而,袁世凯心有盘算,他想让心腹唐绍仪出任总理。

任职的次日,袁世凯坐在石大人胡同总统府二楼豪华的办公桌旁,一面翻阅着《中华民国临时约法》稿本,一面与《中华民国临时政府组织大纲》相对照。当他看到临时约法中有关国务总理及各部总长均称国务员,由总统任命,但须得参议院同意;国务员辅佐临时大总统负其责任;国务员于临时大总统提出法律案、公布法律及发布命令时须副署之等新增条文时,脸上现出了冷笑:你们这些革命党在台上时,总统掌握着全部行政大权;轮到我执政时,国务员却直接对参议院负责,各部总长的任命也都要经参议院同意,那我这个大总统还有啥权力?于是,他叫人传唐绍仪到总统府来,向他交待责任内阁的组织办法。

唐绍仪本是袁世凯的亲信。早在甲午中日战争前,时年二十五岁的唐绍仪被袁世凯调往朝鲜办理税务并任西文翻译,颇得袁世凯赏识。后来他又随袁世凯在小站练兵,与徐世昌一起经管营务处。袁世凯出任山东巡抚时,唐绍仪以道员随往,办理外交和商务。袁世凯继李鸿章任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时,特荐唐绍仪为天津海关道。在随袁办事20多年中,袁、唐关系甚为洽合。至武昌革命军起义爆发时,袁世凯复被摄政王载沣起用后,曾担任过邮传部尚书的唐绍仪即被袁世凯派赴南方与民军议和。但是,唐绍仪处世办事同袁世凯判然有别,这是他少年时所受教育的不同之故。唐绍仪年幼时随经商的父亲唐巨川在上海学外语和洋务知识,后来经清廷选派,由容闳带领到美国留学,就读于哥伦比亚大学。在美国多年的经历,他对美国的民主制度印象尤深。

南北议和期间,唐绍仪身受南方各派民主政治精神的感染,倾向于同盟会的民主共和主张,并尽力促成南北统一。加之他也是广东香山人,与孙中山同乡,于是对同盟会有亲近之感。不过,唐绍仪所负的使命是为袁世凯效劳,他作出一些妥协是为了使南方确认袁世凯的大总统地位。而袁世凯一心想窃政,心中根本无共和观念,在南北议和期间不断玩弄花招,往往使唐绍仪处于两难境地。

唐绍仪到达总统府后,袁世凯示意他坐在他左侧的一把椅子上,迫不及待地说:“少川,南北统一,你的功劳不小。我看你做新内阁总理最合式。组织新内阁政府,这个还望你不辞劳苦。”

“甚谢大总统的信任。为大总统效命组阁,绍仪不敢谓劳苦,旬日内我即南下组阁。”唐绍仪连忙说。他作为全权议和代表,出任总理是南北和谈时由双方协定的。唐绍仪知道袁世凯看重自己,故他对袁世凯感谢的话来自心底。

“这个阁怎么个组法,你说说看。”袁世凯喝了口参茸茶,盯着唐绍仪说。

“我看人员南北各半为好,这样好收拾人心。和议时,南边多数人说,总统既已就任,总理一职自应属于同盟会。现由我出任总理,阁员中南边的人少了,恐怕说不过去。”

“人数各半没有什么不可以的,只是重要机关要由你来掌握。新内阁必以段祺瑞长陆军,赵秉钧长内务。”

“大总统恐怕要考虑到南方的要求。”

“孙文的要求么?我现在是大总统,有任命国务总理之权,也有任命各部总长之权。内阁成员,应以有军事、政治经验者为主,而不能以南方、北方为藉口。这个,你懂不懂啊!”

“你懂不懂啊”本是袁世凯的口头禅,唐绍仪今天听了这句话感到有些刺耳。他还想说些什么时,袁世凯接下来又以一口河南腔说:“政府机关不容间断一日。你把新政府组织起来,旧日政务就可交接了。还有,南京之公务,以及公款、公物,均应照常办理,切实保管检查。你现在就去电告南京,说我已正式任命你为总理,不日南下组阁。”说完,他示意唐绍仪离府。

唐绍仪将袁世凯提名自己为国务总理的电报拍发南京后,南京临时参议院即讨论通过,于3月13日正式任命他为总理。接电后稍作安排,唐绍仪即乘船南下,于3月25日抵达南京,着手组阁并接受南京临时政府移交权力。

到达南京的次日,唐绍仪即到总统府访问孙中山及黄兴等人,又同军界将领周旋,亦与赵凤昌、张謇等名流电报联络,商讨组阁之事。在内阁人选上,发生争执尤烈的是陆军总长一席。早在南北和谈时期,南方军界政界都希望黄兴继任陆军总长一职,使革命党人能在新的统一政府中掌握军事权力。袁世凯及北洋将领段祺瑞、段芝贵等也假惺惺地劝黄兴留任。然而,在袁世凯拟定的内阁名单中,安排的却是段祺瑞出长陆军。北方军界也通电拥段,向南方施加压力。同盟会员覃振见此情况,便以黎元洪副总统代表的名义致电沪上各报,指责袁世凯的所为:“所提出阁员,概属亡清旧吏,无一纯粹新人物差强人意者,此间军政学商各界成怀不平,暗潮汹涌。”此电登之报上后,在南方党人中引起共鸣。接着,以第一军军长柏文蔚为首的南方军人举行集会,反对段祺瑞出掌陆军。

唐绍仪到南京后,见南方党人和军人情绪激昂,怕生变乱,便一再挽留黄兴,表示支持他担任陆军总长。黄兴本来想“清检一切,决计归田”,见唐绍仪敦劝,便答应留任。但他向唐提出要求,陆军总长要有用人和筹款之权,否则不就职。唐绍仪当然也想让黄兴不作内阁中的木偶,作一个有职有权的总长。他对于这一要求认为理所当然,即表示同意。于是他电告袁世凯,说南方军队因黄兴辞职颇有不稳之象,已经力劝黄兴继任,调段祺瑞为参谋总长。可是,袁世凯收到电报后竟说:“非段祺瑞长陆军,世凯即辞总统之职。”他还叮嘱唐绍仪,已拟定的内阁各部总长人选名单不可随意变动。为此,唐绍仪向袁世凯电商再三,袁世凯总是不允。为了表面上过得去,袁世凯最后答应让黄兴出任参谋总长。袁世凯的这种安排电达南京后,黄兴心灰意冷,去意更加坚定。于是,在3月28日晚他传集南方各军将校,竭力劝说他们不要再争陆军总长。会上黄兴声泪俱下,说不仅陆军总长一席不就,连袁世凯要他出任参谋总长一职也坚决不就。

由于黄兴不任陆军总长的事情已不是问题,唐绍仪按照袁世凯意图组阁的任务便基本完成。3月29日,南京临时参议院即召开会议讨论内阁一事。唐绍仪列席会议,提出袁世凯所定的内阁十部总长名单。被提名的十总长是:

外交:陆征祥

内务:赵秉钧

陆军:段祺瑞

海军:刘冠雄

财政:熊希龄

教育:蔡元培

司法:王宠惠

农林:宋教仁

工商:陈其美

交通:梁如浩

参议院对这份名单讨论了一整天,至傍晚时分开始投票表决。表决结果是通过了十位提名人中的九位,惟一未获通过的是交通总长梁如浩。后来,参议院决议这一职位由总理唐绍仪兼任。当南京参议院将内阁阁员议决结果告知袁世凯后,袁世凯即于次日委任各部总长,并同时委任黄兴为陆军参谋总长,统辖两江一带军队。

唐绍仪签字入盟,众同志报以热烈掌声;

孙中山主盟,唐绍仪起立宣誓

统一政府内阁成立的当晚,孙中山即邀黄兴到府商议说服唐绍仪加入同盟会的事。黄兴到总统府小会议室入座后,孙中山即对他说:“克强兄,现在内阁是组成了,蔡元培、宋教仁、王宠惠、陈其美都已入阁,十位阁员中同盟会员占了四位。可是他们只是长教育、司法、农林、工商,虽不属闲曹,也总不那么重要;而陆军、内务尽为袁氏掌握。长海军的刘冠雄虽属南方阵营,但颇近袁党。总理唐绍仪虽是我的同乡,又有些同情革命,但毕竟不是党人。黄总长你说,能否尽快接纳他入同盟会?”

黄兴听了这话,顿了顿说:“你这位同乡毕竟跟随袁世凯多年,要他入会就要多做些努力。我看赵凤昌与他容易谈得拢,让赵凤昌出面说合,有可能成功。”

“如唐绍仪能入会,内阁的党人就占了一半。”孙中山顿时来了精神,他半开玩笑,“如能这样,总长即便真的解甲归田,革命事业也有人去做了。”

黄兴则说:“我即使解甲归田,也会静观时局。”他顿了顿,又说:“财政总长熊希龄与我是总角之交,临时政府成立,他出任盐运使,颇能经营。这次他任财政总长,我亦大力支持。依我看,南方在内阁中会占优势。”

孙中山有些高兴地说:“这样最好。不过,重要的是唐绍仪。他跟随袁世凯多年,如能使他摆脱袁氏的掣肘,成为同盟会员,这个新内阁就不是袁氏内阁了。克强兄,你务必立即同赵凤昌联络,动员少川马上入盟,这样他至少可以成为代表南北各方的首脑。”

黄兴表示这事立即去办。他告退后,即发电报到上海,请赵凤昌说动唐绍仪入盟。

赵凤昌本是南北议和的鼎力人物,见南方众党魁有说服唐绍仪入盟的意思,即扮演起居间调停的角色。他连夜致电唐绍仪说:“我认为新总统的第一任内阁,是新旧总统交替的一个桥梁,所以这国务总理必须是孙文、袁世凯两位新旧总统共同信任的人物。我以为只有少川先生最为适当,只要孙、黄两先生不反对,我很想劝少川先生加入同盟会为会员,这就是双方兼顾的办法。”

唐绍仪在夜半时分收到赵凤昌劝自己入同盟会的电报后,踌躇不定。虽然他在来南京后的几天内,对孙中山、黄兴要他入盟一事已略有所闻,但尚未作出最后打算。他想,加入同盟会,为争取南方党人对内阁的支持无疑有好处,但袁世凯肯定会大为光火。若不加入同盟会,南方革命党人就不会信任自己,弄不好南北还会分裂。他思来想去,一宿未曾睡好。

次日,唐绍仪得知黄兴不仅坚辞不受陆军参谋总长职,而且也不愿就任南京留守,便前去相劝。他知道黄兴为出掌陆军总长一事心中不平,见面后犹抱歉意地说:“南京兵多,故以留守职请公担任,且他人无一能胜任。”黄兴却说:“南京留守任与不任,我都会协助做好民军善后的事情。我在给袁大总统的电报中说过,两江一带军队,维持整理,刻不容缓。兴纵怀归隐之志,断不敢置经手未完事宜于不顾,以负我军界同胞。已商请唐总理妥定办法,务使南方各军队,布置得直,各安其所。”唐绍仪便劝道:“克强兄既然关心两江军队,还是出任留守为好,这样名正言顺。”黄兴见唐绍仪言谈真诚,便说:“如令我就留守职,公须入同盟会后永不退会,且以王芝祥督直,我方担任。”唐绍仪听了,即慨然答应,说如其入盟,决无他顾;并说王督直一节,在总理权内,等到京后与总统商定发表。这样,黄兴才勉强接受留守职。然而他又表示:“因南方军队尚待整理,故暂任斯职;俟办理就绪,即当归田。”

正在这时,孙中山派人来请唐绍仪,说在总统府设公宴招待他。唐绍仪正想趁赴宴时听听众党魁的意见,特别是同乡孙中山的意见,故他与黄兴高兴地来到总统府。谁知宴会开始后,蔡元培即代表临时政府致词欢迎,他热情欢迎唐绍仪加入同盟会,并在行动中实行同盟会政纲政策。对在公宴上公开提出来要自己入盟,唐绍仪毫无准备,使得平时善言的他竟然一时无语。这时,黄兴起立敦劝,并盛赞他在南北统一中作出的努力。孙中山更以同乡身份表示欢迎,希望他真正做好中华民国的总理。全体在宴的革命党人和军方高级将领更是向他鼓掌致意,一致要求他入盟。此情此景,唐绍仪深有感触。这时,内务部次长居正迅速离席取来同盟会入会盟书摆在他的面前。唐绍仪下意识地看了看盟书后,他默思一会儿后,终于表示愿意入盟,并在盟书上签了字。

众人见唐绍仪签字入盟,再次报以热烈的掌声。这时,由黄兴、蔡元培作介绍人,孙中山主盟,让唐绍仪起立宣誓。宣誓后,众人举杯相庆,轮番敬酒,并对唐绍仪以同志相称,气氛甚是热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