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帝制的终结(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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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孙中山就任临时大总统(2)

说罢,他拿出顾、廖二人所订的协议请孙中山阅看。孙中山阅毕,持重地说:“与袁氏议和意在实行共和,南京建立共和政府,可使一半国人生活在共和政体之下。若举我为临时总统,将尽力促成全共和,并视时局变化而逊位,决不失信于北方。”

“若实行共和,南方代表注定会选举孙先生为临时大总统么?”对情况不甚明了的张静江有些担心地问。

马君武见张静江发问,亦说:“人杰兄担心不无道理,我以前亦颇忧心。起初,在南京的各省代表对总理不甚了解,拥黎元洪为总统者竟十者有六,拥克强兄者亦有十分之三,拥总理的只有十分之一,尽管总理在革命党人中、在广大军民中威望至高无上。为此,我多次向各省代表鼓吹,又特地在《民立报》上撰文,向国人介绍总理,说明总理并非置身事外,在武昌起义后游说欧美各国支持中国革命。目下,代表中拥护总理者逐日增多,看来选举总理为总统已不成问题。”

张静江接口说:“马君文章做得好,我昨日读过了。正如兄言,吾国人果欲终受专制之虐,百劫不返,甘心降伏于袁世凯则已。然通计中国人才,非总理莫能解决。”

孙中山听了他们的话,却笑了笑说:“我今始归国,未建寸功。然终生之志,在于革命。现满清未灭,元凶尚在,中夏未清。革命党人务要长驱河朔,以建立民国。”

章炳麟欲推宋教仁组阁,宋教仁想出任总理

众人正谈论间,宋教仁匆匆进来了。他之所以来迟,是因与章炳麟、张蹇、赵凤昌、汤化龙、熊希龄等人密商组阁的事去了。起初,章炳麟从日本回上海后,即鼓吹“革命军起,革命党消”,颇得张謇、熊希龄等人欢迎。又因与孙中山有隔阂,章炳麟在黄兴至上海后,便促黄兴早日组建临时政府,并想与张謇联合推举宋教仁组阁。他对张謇说:“若举总统,以功则黄兴,以才则宋教仁,以德则汪精卫。依愚之见,只有宋君出面组阁,方可建一出色政府。”张謇对此议极表赞赏。宋教仁见自己有章炳麟、张蹇等名流的支持,更作排斥孙中山之想。他的盘算是,让黄兴出任总统,自己为总理。故宋教仁在开初不仅反对孙中山任总统,甚至对孙中山到沪也漠然置之。当北一辉赶到南京劝他拥护孙中山时,他还愤愤地说:“你那大元帅的主张误了事!孙中山再想用空话来误事,我有兵力,就决不许他派来的人踏进城门一步!”只是后来张继也特地从上海赶来劝解,他才改变态度回沪。回到上海的当晚,宋教仁却先与黄兴商议。他的意思很坚决:拥戴黄兴为总统。可是黄兴却谦让不居,极力推举孙中山为总统,尽管他与宋教仁关系亲密。黄兴对宋教仁说:“孙先生是同盟会的总理,他未回国时,我可以代表同盟会。现在他来了,我们就应当一致拥护他。太平天国起初节节胜利,并建都南京,但因几个领袖争权夺利,终至失败,我们要引为鉴戒。”见宋教仁还想劝说,黄兴又道:“自孙先生抵沪之日起,全国各省的欢迎信函电雪片般的飞来。足见他在国人心目中威望之高。”言毕,他向宋教仁出示了许多欢迎孙中山的电报抄件。宋教仁接过这些电报,便翻阅起来。映入眼帘的首先是湖南老家都督谭延的欢迎电,其电云:

闻公到沪,飞电传来,巨跃三百,谨代表全湘百万生民欢迎,先生万岁,中华

民国万岁。

往下的一份是皖督孙毓筠的欢迎电:

项闻台旌莅沪,大局必可挽回,已派代表赴沪欢迎。

接下来是桂督陆荣廷、王芝祥的欢迎电:

先生勉念吾民,以共和提倡宇内,登高一呼,乾坤回转。凡血气之伦,罔不饮

和食德,海内同望旌麾,匪朝夕矣。今兹贲止,实属国民幸福。

江西军政府及全军、绅、商、学各界的公电是:

大节抵申,赣省军民,同为额庆。光复祖国,组织共和,尤感先生是赖,除已

派代表在沪欢迎外,特此电贺。

福建北代总司令许崇智的欢迎电是:

先生提倡共和主义奔驰海外,备尝险阴艰难,二十年始终如一,以致汉族始有

今日,思之涕零。兹闻台驾返沪,闽中将士,极表欢迎。

然而,最令宋教仁眼热的则是江浙联军总司令徐绍桢的欢迎电,其电云:

东南略定,民国新成,我公艰难缔造,卅年如一日。黄帝降鉴,日月重光,公

志大酬,民气复活,水源木本,全国镌恩,北虏未歼,庶政无主,人自树兵,各思

专阃,不谋统一,必至攫饷无得,寝成流寇神州,前途可惧孰甚。我公雄略盖世,

为华盛顿替人。祖国明灯,非公莫属,当有善策,以靖横流。

浙江省议会的欢迎电也使他激动:

公归国,浙人欢跃,祝中华民国万岁,先生万岁。

此外,还有许多独立地区的欢迎电和海外华侨的贺电。

看过这些电报,宋教仁的心深深震撼了,他立感孙中山深孚众望,总统非他莫属。不过,他虽然改变了要黄兴任总统的主意,却认为自己对武昌起义的发动和南京的克复尚有一份功劳,并且自己亦有过人的治国能力,故他向黄兴表露出新政府拟实行内阁制的想法,并打算自己出任内务总长。对此,黄兴未置可否。

宋教仁入会议厅后,见众党人皆有推举孙中山为总统之意,也极力赞成。他入座后即表示:“孙先生是革命中心人物,能纠合人心。举孙先生为临时政府大总统,是人心所向,我极愿拥戴。”

邻座的陈其美见宋教仁一改态度,即高兴地说:“钝初此言,正合众意。连钝初也这般拥戴孙先生,可见孙先生任总统是众心所归。”

可是,宋教仁未等陈其美把话说完,却插言道:“不过,革命政府所采取的民主共和制,实则内阁责任制,当有得力人选出组内阁为上。”他果然在内阁制上作文章。

孙中山听了却不同意:“内阁制乃平时不使元首当政治之冲,故以总理对国会负责,断非此非常时代所宜。吾人不能对于惟一置信推举之人,而复设防制之法度。我亦不肯徇诸人之意见,自居于神圣赘疣,以误革命之大计。”

“善!”张静江未等孙中山说完,即发言赞成,“先生而外,无第二人能为此言者,我等惟有遵先生之意而行。”

黄兴、陈其美、胡汉民等人亦表示赞成总统制,然而宋教仁仍坚持要实行总理内阁制。孙中山向他耐心解释道:“我若任临时大总统,也不过虚位以待罢了。若袁世凯能使清帝退位,吾人尚谓满清已覆,届时干戈不起,南北议和,再议内阁制不迟。我会将此意电告袁慰庭君。”

可不管孙中山怎样解释,宋教仁总是反复陈说自己的主张。孙中山见此,便让张继与宋教仁商讨总理候选人之事。宋教仁见孙中山同意组阁,便与居正、田桐、吕志伊等人相商,共推黄兴为总理人选,黄兴推辞不过,只得勉强应允。

宋教仁见黄兴应允出任总理,便兴冲冲地邀他去南京。当他们在12月27日自上海赶至南京时,云集南京总督府内议院的江苏、浙江、湖北、湖南、四川、云南、山西、陕西、安徽、江西、福建、广东、广西、山东、河南、直隶等十六省代表,正在议商建立共和政府之事,并已议决新建政府将以中华民国为国号,改用公历纪年。此前,他们已作出决议并布告全国,拟在两日内选举临时大总统。宋教仁来到议会会场,即要求在会上发表演说,议长汤尔和情不可却,同意了他的要求。宋教仁的演说,主要是说明应采取内阁制的种种理由,还提出要修改《临时政府组织大纲》。可是他演说过后,各省代表大多仍然主张总统制。一些代表见宋教仁的突然演说打乱了会议程序,对他颇有不满,会议最终否决了他的修正案。

孙中山当选为首位中华民国临时政府大总统

12月29日,代表们按会议预定程序开始选举中华民国临时政府大总统。上午,来自十七省的四十五名代表早早来到了会场,还有两名华侨代表也前来列席会议。由于这是中国历史上首次民主选举国家元首,莅临大会的代表个个激动。在南京的军学界人士得知正式选举临时大总统的消息,也纷纷前来旁听。

会议开始后,会场气氛庄严肃穆。议长汤尔和先将头天晚上预备会投票选出的有候选资格者揭晓,然后分票给十七省代表,以按省份次序投票,每省一票。投票完毕后,汤尔和在监选员刘之洁的监督下开票,结果候选人黄兴得一票,黎元洪零票,落选;孙中山得十六票,超过投票总数三分之二以上,当选为临时大总统。选举结果揭晓后,在场军学各界与代表一起三呼中华共和国万岁,在随后响起的雄壮音乐声中齐致祝贺。紧接着,代表会议立即电告在沪的孙中山,祝贺他当选为中华民国临时大总统;又决议由各省代表具签名书,交正副议长,到沪欢迎临时大总统来宁。

孙中山当选为大总统的电讯到达上海后,正在开会的同盟会员欢欣雀跃,黄兴当即领头高呼中华共和国万岁。孙中山得知自己当选,亦激动不已,尽管这在意料中。他立刻复南京代表会议电:“光复中华,皆我军民之力,文孑身归国,毫无发功,竟承选举,何以克当?惟念北方未靖,民国初基,宏济艰难,凡我国民,具有责任。诸公不计功能,加文重大之服务,文敢不黾勉从国民之后,当克日赴宁就职,先此敬复。”复南京代表会议电后,孙中山又以公仆名义致电各省都督。

为了不致使局势逆转,他又特致专电给袁世凯,以推崇的口吻说:“公方以旋转乾坤自任,即知亿兆属望,而目前之地位尚不能不引嫌自避;故文虽暂时承乏,而虚位以待之心,终可大白于将来。望早定大计,以慰四万万人之渴望。”

将电文处理完毕,孙中山正要准备动身往南京时,汪精卫却匆匆前来劝阻他就任大总统,说:“袁氏听到南京成立民国政府、先生出任临时大总统消息后,意向大变。先生若出任大总统,和谈将可能中止,袁氏亦将迫唐绍仪辞职。南北双方大有化玉帛为干戈之势。”孙中山听了,严正说:“我已电告袁世凯,我将虚位以待,量局势不致如此。既已选举我为临时总统,我不可辜负十七省代表和民众之心意。只要袁氏有意共和,届时我将自动让位与他。”汪精卫见孙中山就任之意已决,怏怏告退而去。

孙中山当选为临时大总统的消息传出后,沪、宁、江、浙及全国各地各届民众极表欢迎拥戴,对孙中山数十年坚韧不拔的革命精神、为民众服务的谦逊态度和平等精神更是敬佩。上海《民立报》及其他报刊上,载满了国内外各界团体和各地民众致临时大总统孙中山的贺电。安徽各界代表及军民万人在孙中山当选之日集会都督府庆贺,福州则举行万人提灯游行,南京、上海城内更是喜气洋洋,市民相率剪去发辫以示庆贺。尤其是南京,沿街各商铺居民皆备香花灯烛,以迎迓大总统;设在原两江总督衙门的总统府,已装扮得焕然一新,大门口扎起了彩棚,厅内点缀着五色彩灯。

1912年元旦,南京喜气洋洋,

首位民选大总统孙中山宣誓就职

1912年元旦,正值盛年的孙中山身著呢质军服、头戴军帽,在议长汤尔和、副议长王宠惠等人的陪同下,由李平书派遣的商团卫队护卫,自上海乘铁路专车赴南京就大总统职。上海政界、军界及民众万余人到站恭送。专列在鸣炮声中启程,路经苏州、无锡、镇江等站时,均受到热烈欢迎。下午五时,专列抵南京下关车站,在市民的夹道欢呼声中缓缓驰入城内轨道。这时军乐齐鸣,停泊在长江的兵舰鸣礼炮二十一响。驻南京各国领事也都来到车站,与民军领袖和民众一起迎接孙中山。下专列后,孙中山改乘蓝色绣花彩绸马车,由黄兴和徐绍桢陪同前往设在原来清朝两江总督衙署的总统府。马车在进行中,前有军乐队骑马奏凯旋曲为导,后有卫队相随。此时已是细雨蒙蒙,且天气寒冷,但南京城内市民只管尽情欢乐庆贺;沿途各店铺悬挂的灯烛、旗帜,使全城充满节日气氛。临时大总统府大门外更是搭起两座彩门,苍松翠柏和彩色纸花显示出热烈的气氛,悬挂在彩门上的九盏贴金的大红宫灯分外夺目。

入夜,临时总统府大堂灯光明亮,大堂前檐悬挂的横幅是:“吾大中华民国吉期良辰”。大堂两边则立有竖联:“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创立民国平均地权。”大堂上,并排挂着象征汉满蒙回藏共和的五色旗,分列两边的是武昌起义时使用的铁血十八星旗,大堂中间则用绳索悬挂着各色万国旗。

晚十时,激动人心的中华民国临时大总统就职典礼仪式开始。总统府的礼堂里灯火辉煌,主席台正中贴着“中华民国临时大总统就职典礼”十三个金光闪闪的大字。黄兴、蔡元培、胡汉民、徐绍桢等分列两边,以迎侯首位民选大总统的莅临,来自山西的代表景耀月负责就职仪式的主持。各省代表,各方军政要人,以及荷马里等美国友人,全都齐集在堂,还有不少新闻记者前来采访。

当风尘仆仆的孙中山健步走进大堂时,全场呼起“共和万岁”的口号声。孙中山登上平台,以双手鼓掌致谢。孙中山就位后,参加典礼者先行三鞠躬,复鸣礼炮二十一响,然后奏起了雄浑的军乐。代表景耀月报告选举经过后,请临时大总统孙中山宣誓就职。孙中山离座起立,面向墙上的五色国旗,举起右手起誓:“颠覆满清专制政府,巩固中华民国,图谋民生幸福,此国民之公意,文实遵之,以忠于国,为众服务。至专制政府既倒,国内无变乱,民国卓立于世界,为列邦公认,斯时文当解临时大总统之职。谨以此誓于国民。”孙中山的誓言,随着他那抑扬顿挫的广东官话传遍会场,博起全场的热烈掌声。

孙中山宣誓完毕后,景耀月接着上台以热情的语调代表各省向大总统致颂词:

惟中华民国元年元月元日,民国第一期大总统孙文莅任。燕、辽、齐、豫、湘、鄂、秦、晋、苏、浙、皖、赣、闽、粤、蜀、滇、桂公民代表等迎迓祝颂而致词曰:

惟汉曾孙失败,东胡内侵,淫虏华夏,帝制自为者,垂三百年。我皇汉子孙呻吟深热,慕法兰西、美利坚人平等之制,用是群谋众策,仰视俯划,思所以倾覆虐政,恢复人权,乃断头戡胸,群起号召,流血建议,续法、美人之战史。今三分天下,克复有二,用是建立民国,期成政府,拣选民主,推置总统。佥意能尊重共和,宣达民意,惟公贤;廓清专制,巩固自由,惟公贤;光复禹城,克定河朔,举汉、满、蒙、回、藏群伦,共覆于平等之政,亦惟公贤。要知我国民久用钤制,疾首蹙额,望民主若岁。今当公轩车莅任,苍白扶杖,子女加额,焚香拥彗,感激涕零者,何也?忭舞自由,敦重民权也。用是不吝付四百兆国民之太阿,寄二亿里山河之大命,国民所委托于公者,亦已重哉!继自今,惟公翼翼,毋违宪法,毋拂舆意,毋作威福,毋崇专断,毋昵非德,毋任非才。谨致大总统玺绶,俾公发号施令,崇为信符,钦念哉!

颂词毕,景耀月在众人再次热烈的鼓掌声中,庄重地交付孙中山“中华民国临时大总统印”。孙中山神情庄严地接过红绸包裹的印绶后,即在备好的《临时大总统宣言书》上盖印,并交与胡汉民宣读。继之,孙中山以临时大总统身份发布《告全国同胞书》、《告友邦书》及《告海陆军将士书》、《告北军将士书》,宣明中华民国政府的外交内政主张。最后,他下令定国号为中华民国。

1月2日,临时大总统孙中山发布《改历改元通电》,规定:“中华民国改用阳历,以黄帝纪元四千六百零九年即辛亥十一月十三日,为中华民国之年元旦。”通电还宣布,以1912年元月1日作为中华民国建元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