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江湖中流窜了一位来自异域大漠的偷王,此人身手矫健,轻功绝佳,每次伸手之时,总有两根铜针开路,系铜铃,且不管四周环境静噪,人群寡众,他都如入无人之境,探囊取物,未曾失手。
据说,他这样评价自己:我的工作嘛,就是帮一些丢三落四的人们看管和……呃,和稍微帮他们使用一下,他们的钱财和宝贝。嗯,就是这样了!
他的名字是宁远。
他此刻就站在姜晚等人的面前。
混乱的房间,微红的面颊,她低着头坐在地上,拄着地面的手臂微微颤抖。长发遮住她的双眼,任谁看不到她究竟愤怒还是懦弱,她就这样瘫坐在地,泪水连珠,噼里啪啦掉下来。
“你刚才不是还很嚣张吗?”莼阳公主叉着腰,怒气冲冲地对着徐维晴:“我告诉你,别以为你是公主你就了不起,这里是姜夏!”说着,她抽着鼻子,故意摸了摸自己的刘海儿,轻蔑地瞟她:“别以为你有九王爷撑腰就了不起,我告诉你,父王迟早会除掉他!再说——”
“再说,他根本都没碰过你对吧?他不喜欢你!”姜堇澜固然不会像莼阳公主那般不顾形象地大呼小叫,但她也提高了一个声调:“你如果识相,就老实在王府呆着,不要跑出来!”
莼阳公主踱步过来,享受着众人对她众星捧月一般的恭维眼神,带动着拿起一只花瓶,朝着徐维晴的脚边砸过去,清脆震人的响声,吓得徐维晴一哆嗦,缩了缩脚,浑身颤抖得更加厉害。
“你以为你是谁,天天都跑去看我家竹晟弟弟!”莼阳公主潇洒地回头,一副骄傲的模样,周围丫鬟仆人纷纷效仿,拿起手边的东西往徐维晴身边丢,她哭着,无声地哭着,缩成一团。
正在这时候,突然有小厮跑进来,跪下:“长公主,八王爷有请。”姜堇澜不明所以,回眸担心地看了一眼徐维晴,轻声对莼阳公主说:“意思意思就够了……她毕竟……”
“你懂什么!”莼阳公主嚣张跋扈,扬起脖子对姜堇澜也是出言不逊:“我告诉你,别以为你是长公主就了不起,这里的一切都是我母后说了算!”
姜堇澜登时气的脸色发红,转头时竟听见徐维晴低笑的声音,不寒而栗,急急说了一句:“你这般对她,晚哥哥回来不会放过你!”说完,她转身离去。徐维晴抬起头的时候,正看见姜堇澜担心的眼色。那一刻她就原谅了她。毕竟,她的一切所作所为,都是怕失去姜晚。同是女子,同是寄心于他的女子,她可以谅解。
不过……徐维晴转向莼阳公主。
这个人,不可原谅。
徐维晴还记得莼阳是怎样对待方瑟,怎样挖苦锦衣的,她记仇,向来都是。
“哟,这眼神倒是挺像你之前那个主子的。”莼阳耸耸肩,微笑道:“可惜,估计她永远也回不来,她根本不是皇族的人!”她眯起眼,“而且,很快,你就会得到九王爷身死的噩耗——因为,父皇已经请来几位来自大漠的朋友,了结他的性命。”莼阳公主邪笑着,瞪着徐维晴,一副怜悯模样:“帝国渐渐安稳了,父皇已经不需要他了。”
“你——”
“我呢,从他往云梦州方向的时候,就一直跟着他,他身边有一个贼厉害的妞,所以我一直没有敢现身,不过今儿可以了,我想,也就你——”宁远指向姜晚,语气高傲:“也就你稍微能让我重视一些吧。”他抛着从独孤瑾墨处偷来的金珠,突然丢给她。
独孤瑾墨下意识伸手去接,岳锦袖低喝一声:“别碰!”独孤瑾墨赶忙缩手,金珠掉在地上,嗤嗤成灰。
“你干什么啊你!”独孤瑾墨实在气急,冲上去想要与宁远搏斗,手中毒物齐全,宁远却讪讪后退几步,摆了摆手,笑嘻嘻地说:“小妹妹别这么着急嘛,一会儿有打的时候,先听哥哥把话问完。”说着,他转向岳锦袖:“小子,把你知道的关于小渊的事情都告诉我呗。”
岳锦袖嗤之以鼻:“嘁,凭什么告诉你!不要以为我姐不在你便可以肆意妄为。你既然知道我们来自【浮生阁】就该知道我们的实力!”独孤瑾墨在一旁也跟着帮忙:“就是,你要以一挑三,也要先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哎,小丫头个子不高,口气倒不小!”宁远不再废话,突然上前,直接伸手去卡独孤瑾墨的脖子!宁远行动极速脚下生风,独孤瑾墨虽是心中发毛,但尽量沉着,伸手将一管极细的竹筒放在嘴边一吹,吸入牛毛的钢针无声而出,宁远不知发生了什么,但看见独孤瑾墨的动作便知有诈,脚踝一转,落地起伏向他处,竟是在极短距离内避开了钢针!
“小弟弟,让女生出头可不是好习惯!”他说着,已经到了岳锦袖背后,锦袖缩身,独孤瑾墨借机使用袖箭,箭尾擦着锦袖的头皮划过,宁远后退,袖箭扎在他的衣襟侧面,却仍未伤他分毫。
此时沉默许久的姜晚提剑上前,荡开宁远,护在瑾墨与锦袖身前,目光邪佞而妖孽:“就你,想要伤我【浮生阁】的人?”
宁远无奈地耸耸肩,笑道:“嗯,就我。我只问你一件事,小渊是否娶了沈君怡?”
“关你什么事,那是人家的家事!”独孤瑾墨嗓音尖嫩,却不饶人:“你该不会是看上那女孩子,想要抢来吧?你做梦!”
“哈哈——”宁远摇摇头,“既然你们不肯说,那我也只好解决了你们,再当面问问他了!”
他举起手,摆出姜晚觉得陌生的架势。游龙翔凤,步伐诡异刁钻,他手中凭空多了一对峨嵋刺,破空而来,姜晚抵挡,竟险些被他钻了空子!
岳锦袖、独孤瑾墨两人退到一旁,分析局势。
“你看那家伙招招致命,难不成是【桃花坞】的?”
“不像。”
“为什么不像啊——”
“小心!”
铜针不要钱一般漫天飞舞,姜晚沉着应对,虽因速度与其有差,但还可以依靠剑招精奇与双剑优势进行格挡,然而就在这时,树林里凭空钻出数十个黑衣人,围拢过来,三人渐渐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告诉你,其实我来,也是想要解决一个任务。”宁远笑嘻嘻地将峨嵋刺指向姜晚的脖颈:“杀了你!”
沈君怡坐在城头,眺望天边。
她拿着一封信,字迹不似曾经那般稚嫩,带着苍劲透过纸背的力道,朱砂描写四字:我回来了。她不认得这字体,但她知道这是谁。往来商贾偶有提起,宁远崛起,新秀突现,折煞众人。
还记得小的时候,偶尔会在卢小渊的身边看见这个酷似他弟弟的男孩子,听说他们本是表亲,宁远父母双亡,因其长相酷似卢小渊而被其父母收养,当作亲子般看待。
小时候卢小渊很会照顾人,照顾君怡,也照顾宁远。那个时候宁远很少与君怡说话,总是站在角落里,默默地看着两个人嬉戏,甚么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她一直觉得,宁远比卢小渊更为俊逸,却不如他在人们心底留下的印象之深刻。她很少记得,自己身边,也曾有过宁远这样一个人。
听说这小子从小就有些偏激,十几岁后就离家远行,音信全无。
她还记得他走之前,给卢小渊留下一封信,用朱砂描绘:我走了,我会回来。
这一晃,就是这些年。
刀光剑影,蛊毒暗器。
明知寡不敌众,岳锦袖扯着独孤瑾墨且战且退,尽量将场面搞的乌烟瘴气,又特意绕到姜晚身后,为他打开一条通路。
独孤瑾墨不曾料到原来岳锦袖的战斗能力这样强,她以为上一次面对霖薇时,锦袖已经用尽全力,而今看来他当初被压制,大部分原因是来自他的高傲轻敌。
如今锦袖沉着冷静,分析果决,竟然能够与姜晚那样貌似很厉害的家伙珠联璧合,又能时时顾及保护自己……
“你这丫头嫌命长啊,不要开小差!”又不知为独孤瑾墨挡下了什么,岳锦袖气喘吁吁地往外跑,姜晚紧随其后,独孤瑾墨尽量跟随,将迷烟往后一丢,三人左右乱转,极速狂奔。
宁远气急败坏的叫喊声越来越远。
可身后,一条血路,蔓延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