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宴会的结束对张原立来说,恍如梦一般,还未来得及细细回味,便已烟消云散。景逸红倒没那么伤感,这倒并非是她没心没肺,因为有自己喜欢的人陪伴,她心里只有万分欢喜。当然,伤感也有那么一些,大学四年里自己点点滴滴在这所校的回忆,到最后真的只成了回忆。那些陪自己疯狂过,伤心过,欢笑过的室友和同学再也难见了。不再会有导师给你提出意见,以后和许多日子都要自己默默承受。
好在自己以后身边有着原立的陪伴,心中多了几分对未来的信心。不过,她和原立都得回家一趟,一来把收拾好的东西先送回去,二来也回去和家里说说自己的想法,为到上海做点准备。而且离真正离开学校还有半个月的时间,他们也想利用这段时间休息一下。在回家前一天的晚上,两人漫步在校园里手拉着手。逸红把头靠在原立的肩上,就这么走着走着。穿过学校的每一条小路,路过学校的每一个建筑,细数着彼此的每一寸记忆。那一晚,他们拍了很多的照片,里面都有他们初来这个学校的每一个印记。逸红说之所以把拍下来,是因为她想保存这些回忆,在自己以后青春不在,年华已逝的时候拿出来看看,证明自己至少年轻过。那一晚他们都没有说话,只是彼此紧紧握着对方的手,舍不得松开。他们心中有千言万语想说,可每次看着对方的时候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就这样走走停停,等原立送逸红回到寝室楼下的时候,原立对逸红说了这么一句话:“逸红,我们都要相信彼此,我会对你负责的。”逸红听完这句话,也不知道什么原因,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抱住了原立,眼泪止不住地流淌。原立轻抚着逸红的背,安慰道:“小红,又不是什么生离死别的事,一个星期不就回来了嘛。”“可是,这是我们第一次分开这么长的时间,我怕我会想你受不了的。”原立点了点逸红的鼻子,戏谑道:“好了,别哭了,我们虽说不能见面,但不是还能通电话嘛。再者说了,我印像中的小红可是女强人,怎么连那么小委屈都受不住呢。”原立又劝了逸红一会儿,总算把她劝上楼去了。
第二日,原立收拾好东西,走的时候回头望了望这个自己住了四年的地方,往日的情景再一次闯入脑海,如洪水猛兽一般挡也挡不住。所有的欢歌与悲伤,都演绎成了一首悠远回味的觞歌,里面掺杂的是五味杂陈的人生况味,原立第一次体味到了人生的初次滋味。在去往火车站的路上,原立给逸红发了条短信。短信很简单:红,我已坐上去往故乡的火车,请等我回来。原立不想打电话是因为怕逸红伤心,回的短信很简单也是因为他不愿逸红想的太多。
路上的风景一路在变换,从繁华的都市到绿色的郊外,颜色也从鲜艳的暧色变成黯淡的冷色。原立坐在出租车里,看着窗外纷繁的人群,他突然感觉自己对这个城市既熟悉又陌生,当年自己走过了这个城市那么多地方,拥有了那么多的新活记忆,可为何在以后自己再一次准备城为这个城市的一部分的时候,心里却对这个城市产生了如此厚的隔膜。他看着行人在车窗外瞬间的消失,也看见了一座座素未谋面的楼宇,他知道自己终有一日也会化为窗外的那些身影,自己终会住进那一个个格子间,磨掉自己的性格。想及此,原立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了一下。
一会儿,火车站便到了,付钱,下车。站前广场上,挤满了回家的人群,每个人脸上的表情要么是回家的喜悦,要么是去远方的迷茫,要么是出发向未来的希冀,原立也不知道自己属于哪一种表情。他自己突然觉得自己很讽刺,他默默地抗拒着自己的类别,尽管他知道自己属于茫然的那一拨。原立摇摇头,走进售票大厅。大厅里依然人挤人,原立心中暗暗不爽,中国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更可气的是为什么有这么多人非得在这一天买呢,原立在心中咒骂着。他好不容易冲过一道道人墙封锁线,来到了售票区域,几条长龙早已经等他了,他只好满腹牢骚地排在队伍后面,可一直等了将近半个小时队伍却纹丝不动,其他的队伍早已都散了好几拨。“怎么回事?”原立问前面一个看起来还算正派的小伙子。“谁知道呢。”小伙子淡淡地答了一句,摊了摊手。“对不起,由于人多拥挤造成系统出现问题,正在抢修中,请各位旅客到休息区先稍事休息一下,等系统修好后我们会通知大家的,希望大家谅解,也请大家配合我们的工作。”一个穿着工作服的人拿着大喇叭到处解释。“那这要多长时间呢?”原立问车站的工作人员。“这个说不准,可能半小时,不会超过一小时。您耐心等候。”车站的工作人员满脸笑容地和原立解释。原立心中暗暗咒骂,心想怎么在上海这般大城市还会出现这种状况,可嘴上还是对那位工作人员说了声谢谢。
等吧,原立拖着行李来到候车室,特地找了个靠出口比较近的位置,好在广播宣布继续售票的时候能比较抢先地排到队,不过再怎么着上午是回不去的了,也只有在下午才能回家里了。关于这次回家,原立和逸红都有点忐忑不安,原立知道自己父母的脾气,是断然舍不得他留在上海的,认为他留在他们那个小县城也一样。而逸红倒不是担心父母不让她留在上海,毕竟她的父母还是比较开明的,可她担心的是对于她和原立恋爱甚至结婚,她的父母到底是什么态度。所以原立在之前说回家的电话里压根就没提留在上海这件事,逸红呢,也没提她要和原立一起留在上海,她想时机到了再说。原立打通了逸红的电话,电话那头是逸红温柔的声音:“原立,你在哪儿呢,上火车了没,什么时候到家,早上吃了没有?”一连好几个问题,原立有点反映不过来,干脆回了句:“我很好,只不过售票系统坏了,正在修。你呢,上火车了没?”“我在火车上呢,正在和一个乘客聊天,那个乘客是我们学校的,还是我学妹呢。”逸红兴奋地说着。“那很好啊,你也有个伴,要不然好寂寞的。你好好自己照顾自己,等我到家再打给你。”原立心里总算放轻松了点。“好的,我等你电话噢。”电话那头剩下“嘟嘟嘟”的盲音声。
挂下电话,一个满脸横肉的中年人走了过来,笑着问原立:“年轻人,回家吧?”“嗯。”原立极不情愿地应了一声。“急着走吧,我这有票,去哪儿的?我这都有,还比火车站的便宜。”中年人极力怂恿着。原立知道遇上黄牛党了,虽然对黄牛党一直很抵触,但刚刚有个人去问了,还要半个小时系统才能修复好,心中不免有点动摇。“我去CD,你有票吗?”原立终于还是开口了。见原立开了口,中年人立马兴奋起来,激动地说道:“那当然,做我们这行的天南地北的票都有,只有你们到不了的,没有我们到不了的。大兄弟,俺是东北人,见了面就是缘分,我给你打个折,到CD400,你看怎么样。”原立没发话,心想人为了钱真的是什么话都可以说,这才认识不到10分钟,连兄弟都称呼上了。“你这票是不是真的?国家的火车票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让你们搞到手。”原立有些难以置信。“大兄弟,这你就不懂了吧。俺上面有人,实不相瞒,俺叔可是这个车站的负责人。其实,每个车站都会多一些票卖不出去,然后让我们从中转手,总比在那不动强。”原立没成想一个火车票还有这么大的猫腻,陷入考虑中,他以前可从来没想过买这样的车票。“大兄弟,想好没,去CD,今天十一点的票,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大哥我是实在人,看你小年轻也没什么钱,老哥我再便宜你50。不能再便宜了,见面就是缘份,考虑好了没。”正当原立准备掏钱的时候,车站里的站台广播响了,里面传出一个温柔的女声:“各位旅客,因系统出现的问题而给旅客们带来的麻烦,我们希望各位旅客理解。现系统已经恢复,各位旅客请到售票窗口继续买票,谢谢合作,祝您旅途愉快。”原立看见众人都往售票窗口奔涌,他也毫不犹豫地冲向门口。那个中年人还想再劝劝,可原立早就不见了身影了,只剩下他回头说的感谢还在空气里,中年人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继续去卖他的车票去了。原立终于买上了车票,也搭上了去网故乡的列车,可这只是开始,列车到站后他还得倒车。原立闭上眼,车厢里传来了原立熟睡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