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在纪念着时代,我们也在被时代所纪念。
——题记
张原立要从大学毕业了,这对世世辈辈面朝黄土地朝天的张家来说无疑是个大喜事。张原立的老家是在我国西南的四川,可他家并不是在天府之国CD,却是在十万大山的山坳里。地不平,天不晴是这个农民家庭的艰难困境,为了供这个儿子上大学,父母早已面容枯槁,皱纹深深。老两口想儿子回来,凭原立的文凭在这个地方绝对有用武之地。当然,老两口也有份私心,自己就这么一个儿子,身边再无旁人照顾,若真的让他留在了上海,自己万一大势已去,都没人在旁边照料。想到此,老两口打通了远在上海儿子的电话,电话那头传来“嘟嘟声”。“兴许是睡了吧。”张父劝着张妈。“那咋能呢,这才几点呢。”张母自顾自地说。“娃儿这几天在弄个啥论文,该是娃太累了,明个儿再打吧。”张父给了张妈一个看起来合理的解释。
不过张原立此时既不在弄论文,也不在睡觉,而在校园的广场上陪着另一个人,此人名叫景逸红。景逸红来自于湖北一个标准的工薪家庭里,父母都是地地道道的工人,还是劳动模范,家境比张原立家要好一些。供养一个大学生来说,她家没有太大的问题,但也比不上那一掷千金的主儿,所以景逸红在大学里衣着并不是很时尚,多年的家庭教育使她在花钱的这个问题上很理智。
虽说景逸红在花钱这件事情上很理智,但这并不表示她对时尚没有追求,相反,景逸红的骨子里还是很爱美的。寝室的室友也公认她是个时尚百科全书,任何与时尚有关的问题,问她绝对是小菜一碟,因而寝室室友也给她起了个“景时尚”的名儿。逸红虽很少穿名牌,但即便是最普通的衣服穿在她身上,经过她的搭配,总是给人一种气质不凡的感觉,这也让寝室的人有些妒嫉。不过妒嫉归妒嫉,她和室友的关系倒是融洽无比。一方面是因为她对于穿衣搭配确实有一手,另一方面是因为她还是系里的高材生,系里奖学金的得主她每次都榜上有名,用张原立的话说那叫有实力。
此时景逸红靠在张原立的肩上,正望着天上的点点繁星出神,感叹着夜空的美丽。随着毕业季的来临,天空中的孔明灯也多了起来,那柔和的灯光给了人们一种温暖的感觉,仿佛毕业也不那么重要了。景逸红望着张原立的脸问:“原立,你还记得去年在此地,我们放飞孔明灯的时候你说过的话吗?”“你们女生怎么老是喜欢问这样的问题。”张原立似乎有些不耐烦,他心想女人真的是难解的生物,你对他好光做还不行,一定要把说出来。“怎么,不记得啦。你们这些男人都一个样,人家说毕业就失恋,一点不假。哼,不理你了。”景逸红气得把脸转过去,闷不作声。“好了,小红。我怎么可能不记得呢,我说我们要留在上海,一起奋斗,一起打拼,一起闯出一片天地。”张原立也转过身子,望着景逸红的脸说,一缕深情尽显眼眸。“还有呢?”“小红,我好像只说了这些吧。”张原立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当初自己说过哪些话,都一年时间了,他哪记得。“好你个大立,你今天要是想不出来明天就别见我。”景逸红气得站起身来就要走。“小红,你看你,别生气嘛,生气对皮肤不好的。”张原立拉住景逸红的手,劝她坐下说,“都这么长时间了,要不小红你给个提示,我马上就能想起来。”“你们男人呀最口是心非。”景逸红用手点了点张原立的鼻子,说,“好,我给你个提示。你说了房子。”“噢。”张原立一拍脑袋立马想起来了,不过他现在倒有些后悔他当初说的那句话。“噢什么噢,你快说啊。”景逸红晃着张原立的胳膊催促着。“对,我是说了,我说如果有一天我们在上海站稳了脚根,如果我们都有了很好的工作,我们就在一起,定居在上海。不过,小红那是理想,不是现实。”“理想怎么了,正因为有了理想,我们才有奋斗的目标啊。再者说了,我们只认识了一年,还要继续了解。大立,你说是吧。”张原立没想到自己的女朋友这么得善解人意,情不自禁的说到:“小红,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有好未来的,这是我给你,也是给我自己的一个承诺。时候不早了,小红,我送你回去。”张原立把景逸红送到楼下,景逸红还有些不舍,直到景逸红的室友催她上去,她才慢慢吞吞爬上楼。
在回去的路上,张原立思索良久,对于毕业,他似乎感觉自己还没完全准备好,可又感觉自己没什么要准备的。对于他和逸红之间的感情,他自己很有信心,可他很清楚逸红却没那么坚强,从晚上的问话就能看得出来。他自己心里清楚,自己是从一个山疙瘩里面考上了上海的好大学,等于是鸡窝里飞出个金凤凰。可鸡窝还在那儿呀,自己凭时么取得逸红母亲的信任,毕竟人家是城里人,想攀高枝可不是那么好攀的。刚开始,逸红母亲始终不同意他们来往,因为逸红的母亲认为自己的女儿是城市人,为什么非得要嫁个农村人,怎么着也得是个城市人啊。因而,逸红的母亲提出个条件,只要原立能在一个暑假内挣到伍千圆,她就同意他们交往。听及此消息,张原立山里人的性子便上来了,心想:你说我不行,我偏要证明给你看,利用一个暑假的时间,原立挣得了钱,可整个人都瘦了一圈。逸红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为这事还埋怨过自己母亲。不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可以明正言顺地交往了,原立是她真正的男朋友了。张原立也是很高兴,两人一直谈到现在,转眼要毕业了,也到了他们感情的考验期。就业、未来、人生,这是他们都要考虑的事情,虽然它们曾经看起来那么遥远。张原立自己知道,逸红的家里还能帮到她,而自己呢,世代的刀耕火种没有给他留下任何可以立足的东西,除了这一纸文凭。可现在即使是个好大学也不算什么,更何况自己的计算机专业也太普通了,张原立心烦意乱,他搞不明白,为何毕业是这般痛苦,曾经从未想过的事,却在今时全涌进脑海,或许这就是变得成熟的代价吧。
第二天的答辩倒很顺利,毕竟不能让自己父母失望。展眼初夏便来了,张原立没想到毕业来得这么快,上最后一堂课的时候,全班同学第一次没有人迟到,没有人说话。当课上完的时候,全班同学第一次给了老师最崇高的敬意,大家心里都清楚,自己最宝贵最放肆的青春岁月便在这最后一次下课铃里结束了。当晚的毕业聚会,席间弥漫着的是不舍与伤怀,谁也不记得自己当晚喝了多少,但谁都不是清醒的回去。他不记得照了多少张像,对逸红说了多少温存的话语,他只知道,那天的夜晚是他们最激情最放松的一夜,还有他和室友所朗诵的那道诗,他相信多少年后他依然记得。他们一边摇摇晃晃地互相搀扶着走回寝室,一边高声地朗诵着这首诗,相信这个时候要有人感受到了如此活力的青春,定当把这首诗记下来。
这首诗是这般吟诵的:“东武望余杭,云海天涯两杳茫。何日功成名遂了,还乡,醉笑陪公三万场。不用诉离觞,痛饮从来别有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