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膺惠金江农场(三师五团)
在有书信的年代,邮差在我的记忆中仿佛就是天使。因为他带来的可能是浓郁的亲情,真诚的友谊,爱情的飞花……
我有书信的日子始于1970年去海南岛当知青的时候。刚刚离开家乡,离开父母亲朋,踏上人生旅途的第一站,我们是多么地怀念亲人朋友和熟悉的同学老师!我们的连队是一个种橡胶的连队。我的主业是割胶,每天凌晨3点起床,翻山越岭去割胶、收胶,12点才挑着胶水回到连队。下午通常是开荒种橡胶或农作物。如果“大会战”,晚上还得摸黑上山割胶,称为“加刀”。每天劳作十几个小时。我又体弱多病,水土不服,两腿溃烂整整三年。物质匮乏的年代,除了大米是定量供应的以外,几乎没有什么吃的。住的是茅屋草棚。生活的艰苦,精神的压抑,需要一个情绪宣泄的空间,更需要一种在生活逆境中的鞭策。而那时最好的途径就是通信。
记得1973年的中秋节,正逢台风过后,乌云滚滚,月亮躲在云团之后不肯出来,平添天涯游子一腔思乡愁!我写下了“琼崖中秋风雨萧,佳节愁困倍思亲。乌云遮月嫦娥怨,圆月无为九州同”的问天诗句。并且把它寄给了我的亲人。很快地,姐姐回信勉励我要树立四海为家的思想,安心工作;哥哥给我寄来了苏东坡的《水调歌头》:“……人有悲欢离台,月有阴睛圆缺。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小小的信封,薄薄的信纸,安慰了我鞭策了我,使我豁然开朗,使我的思想不再开小差。
到了盼望情书的时节,书信就成了我生命的重要部分。寄信之日就掰指头计算收信之期。甚至估计邮差到我们连队的时间,当他一出现,就冲上前去抢出属于自己的信件;从工地回来时,首站就是到收发室去寻觅书信。收信是公开的,读信和复信却须避开周围警犬般的耳目。那个年代,承载着私人空间的书信,没有多少保密性可言。到手的信件通常是“遍体鳞伤”,“惨不忍睹”。不是被撕去邮票,撕开封口,就是“有头没尾”,“体无完肤”。所以我们不得不尽可能在第一时间拿到目己的书信。那时候我们五六个知青住一间房子,没有书桌,每人只有一个床铺的空间,读信写信几乎没有个人隐私可言。恋爱时节的情书,都是深夜打着手电筒躲在被窝里“奋笔疾书”出笼的。寄信也颇费气力。那时候我们橡胶连队每周只放半天假,为了保证信件能够真正寄出去,我总是用宝贵的休假时间步行10多里路到县城去寄,往返28里。有一次居然夜里为忘贴邮票而梦中惊醒!
我收信的最高记录是一天七封。盼收信就得多写信。这些来往的信件,有同学的聊侃,父母的嘱咐,恋人的思念;有惊讶,有欢喜,有希望与挂牵;有青春思绪的任意奔驰和豪言壮语,又有天涯何处觅归宿的惆怅……尽管那些纸上文字少不了善意的夸张,但那熟悉的笔迹,那干了的汗渍、泪痕,无不散发着写信人的气息、心境和情感,令人亲切感动、遐思绵绵……从盼信收信读信复信到寄信,每一个过程,都令人那么痴迷那么向往!
如今,电话和电子邮件差不多代替了书信,我也不再有书信可等待了。但是,现代通讯设备的方便快捷,使人反倒觉得好像缺了点什么。而当年的一封封书信,如诗如画般留在了我的心底,给我一串串回味,令我长长地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