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天真的笑了,朝商伯贤神秘的眨了眨眼睛,摊开手掌,是一封来自湘国的信。
笔迹很熟悉,是昔日的二皇子商烨铭。
自从他远赴齐玲国,莫名其妙成了国主之后,他们就成了不共戴天的敌人。因为他们心里都清楚,彼此都是想要湘国这个王位。可是,血浓于水的亲情,又怎么割舍?
“他,是他……”商伯贤夺过信,冲出营帐。屋外静悄悄的,守夜巡逻的兵丁照常巡逻,远处偶尔传来夜枭凄厉的叫声。他没有看到看到那个人,又迅速奔向后面的帐子,还是无人。那一刻,他突然觉得心很痛,就好像时隔多年,那场离别就在眼前。
那时候,商烨铭说:“以后,不论我们谁做国主,都是一辈子的兄弟。”
言犹在耳,却已物是人非。
“二哥。”他抬起头,望着星罗棋布的夜幕,低低的叫出了这个许久不提了的名字。
无忧走上前,问他:“跟商烨铭作对,你可曾后悔?”
商伯贤摇了摇头,既然他选择了无忧,便没有后悔可说。可是,那时他的亲大哥啊,他只身来此,若是被士兵发现,恐怕会凶多吉少。
“他一定在这附近,我要找到他。”商伯贤道。
“这里四面环林,躲藏的地方有很多,商烨铭不一定会被抓住,你要放宽心。”
“可是万一呢?”
商伯贤再也顾不了那么多,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谁也没料到,这一走,竟是再不相见。
原来商烨铭不仅来了,还带着大批将士。如今齐玲国军中无主帅,就成了一盘散沙,很快便成了砧板猪肉。
攻破齐玲国之日,下了一场大雪。整个湘国不论民间的草房瓦房还是皇宫的琼楼玉宇一夜之间一片银装素裹。
商烨铭的铁骑军踏入城门的时候,鹅毛大雪仍旧下着,无声无息,在黑压压的兵卫上空,肃穆庄严的气氛里,倒增添了一种悲壮的意味。
之后有人报告,齐玲国女皇自缢了,尸体晾在正殿上。商烨铭赶过去,却意外的见到了另一个人,
她裹着素白的披风,抱着手炉站在巍峨的门楼前静静的看着他。在他越走越近的时候,她突然不顾一切的奔了过去,像等不及这短短的几步,旋风一样紧紧的抱住了他。
原以为历经了半辈子的悲欢离合,终于结束了上苍的考验,却没料到从走出蒙山那一天,每个人的结局都已经注定。
商烨铭一统中原之后,脾气变得极为乖戾,动辄杀人抄家,其手段比战场杀敌更为粗暴。也惟独无忧,能在猛虎身旁安然卧榻,从未受到半分责难。无忧像没事人一般,跟他出双入对。有时候两人一起下棋,一起练剑,她从不把他当成孤高的王,也正因为这颗宠辱不惊的心,让他倍加珍惜她的好。两人相濡以沫也算一双孤家寡人。
由于商烨铭高度集中政权,法令苛责,近些年常有农民起义,而且,多是打着湘国或者齐家军的旗号。终于有一天,商烨铭再也受不了那种潜在的威胁,带着无忧到了水牢。
潮湿阴暗的水牢里,种着商烨铭的一场噩梦。坐拥天下之后,他每次午夜梦回,总是想起无崖子对他说过的话。就算那个人已经成了他的阶下囚,他却还是在内心深处忌惮他。
咕噜咕噜的水声越来越近,地上的水漫过脚裸,仍旧缓缓的流动着。最深的牢门里,坐着一个男人,他了无声息的呆在角落里,像一只野兽。商烨铭举着火把慢慢走近,无忧紧随其后。两人在牢门前站定,无忧忽然发出一声惊呼。
“商伯贤。”无忧扑上去,抓住扎入地底的木桩,向里喊了两声,无人回应。
齐玲国被商烨铭控制之后,她一直没有问商伯贤的生死,或许是害怕听到他亲口承认自己杀死了兄弟,或许是害怕商伯贤真的死了。然而,当她看到水牢里这个毫无尊严,像个畜生一样苟延残喘的男人之后,她突然觉得,自己一直害怕听到的答案或许是商伯贤最好的结局。
无忧的手背青筋暴起,身体不住的颤抖。商烨铭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她却突然转脸,悲愤的望着他说:“杀了他,求国主杀了他。”
商烨铭一愣,随即释然的笑了。果然是他的无忧,威胁到他的江山的人必须除掉!他伸出手,想要把她揽进怀抱,无忧却僵直了身子,一动不动。
他难道还对她抱有幻想吗?幻想他亲手摧毁了属于她的一切之后,还让她投怀送抱?她已经不是蒙山那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了。她如今是公主,便有了作为公主的职责。
他以为她开开心心在他身旁是为了什么?摇尾乞怜,苟延残喘?不,她是为了复仇!
最后商烨铭还是没有杀商伯贤,他带着无忧离开了。
然而无忧却开始拯救商伯贤的计划。这座水牢非常破旧,从外面根本看不出是个什么地方。守卫也只有两个,每天吃喝打诨混日子。
无忧便衣来访,两人恰好都在。小心翼翼的领着她下了水牢,并殷勤的开门让她进去审查犯人。
“你们做的很好。”无忧扫了商伯贤一眼,朝这两个守卫道,“你们到外面等着吧。”两人互视一眼,正要离去,冷不防心口一寒,已被刺了一剑,双双倒在了水里。
无忧急忙上去砍开商伯贤身上的锁链,询问道:“商伯贤,你还好吗?”商伯贤淡淡的嗯了一声,中气十足。无忧停下手里的动作,惊异道:“你,你怎么……”
商伯贤拢上满头蓬乱的长发,露出清俊儒雅的脸,那双眼却变得深邃而平静。仿佛冰冻的深潭,平静的没有一丝温度。
这时水牢四周突然窜出几个黑衣人,有一把剑已经架在了无忧的脖子上。原来,他早就准备好了越狱潜逃。无忧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她焦急道:“既然得救了,还不快走。若是商烨铭发现我不在宫中,必定会来这里,到时就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