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转身,三年的感情,便落得个精光。如何能够甘愿,但是却不得不。没做任何努力的挽回,没有丝毫犹豫到底是要错过友情还是错过爱情。因为对手是安苏。
只有安苏能够让她这样心甘情愿,只要你要,那么我便给。
当初自己辞职离家提着一个大包为了对这个男人的爱奋力走天涯。她没有告诉任何人自己当初的艰辛。那样的背离,让她很迅速地就被孤立起来。三年里,她不断给家里写信打电话,但是父母始终再未与她说过只言片语。每次都是弟弟,只有那个小孩子还是一如既往地对她好。她也懂得父母,只这样一个女儿,一次又一次地远走天涯。他们的强硬原本也不过是为她好。
三年前,她可以为了他而孤军奋战。而三年后的今天,她知道自己再无这样的勇气。
只是,这座城,终于还是很俗气的变成了一座伤城。
4
安苏不声不响地给桧柏下了一封战书。这是一场两个女人的战争。或许她们从来没有想过某一天彼此会这样的站在两个对立面上。因为从来她们都是一起并肩作战一同进退的。
但是现在,她们都遇上了陆仟那个大混蛋,只能首先给对方扔一个大大的炸弹。烟雾缭绕之中能够保全自己的便是胜者。
她选择用一个肚兜,来下赌注。赌的是桧柏的善良,赢的却是她们的友情。
安苏知道桧柏看到肚兜,便会猜到是自己。受伤的人是危险的,他们知道怎样让自己活着。安苏知道自己的内心更贴切地想让桧柏抓住她丢过去的那枚炸弹再狠狠地反击回来。但是桧柏却只是这样的性情,与世无争,宁愿退却忍让来成全。
于是这场与闺蜜之间的战争,打得无声无息。不费吹灰之力安苏便赢了,意想中的结局。却也让她觉得很沮丧,也几乎要丧失全部的力气。在这恶狠狠的生活里,桧柏还是没有变得狠毒起来。
5
在那个南方的小城里,安苏很意外地与陆仟相逢。虽然只是一个驿站,但是却能让人极力放松,在这里你才可以知道一个人的骨子里到底藏着什么样的暗涌。因为这里没有人关心你的来路与去路,没有人会对你好奇,对你究根问底。这里只有无尽的贸然相逢,然后延伸出无尽的故事。这是个充满情欲的小城,就连空气里,也都充满了荷尔蒙的味道。在如此催情的空气里,很多人开始回归动物的本能。
街上太拥挤,太多人有秘密,玻璃上有雾气在悄悄隐藏起过去。透过挂满雨雾的玻璃,安苏清晰地看到陆仟的脸。他正在与一个人接吻。安苏捡起一块砖头便砸了进去,面前的玻璃哗然而落,碎片凛冽的缝隙中,露出另外一个男人的脸。安苏的心便哗地落了下来,跟一地的碎片撞击。晶莹透亮的玻璃碎片映射着,仿佛是一地的尸体在朝着她笑。
身后的陆仟一脸讨好的笑,低声下气地跟着安苏走。安苏,安苏,为我保密好不好,我只是玩一玩而已。
世间的戏上演的如此斑斓,她们沉浸其中手舞足蹈,都以为很接近幸福,却不知道最后醒来还是要落回到地狱。
好吧,为你保密。只是你要跟我走。我要你做我的男人,丢弃桧柏。安苏猛地刹住脚转身望回陆仟。
陆仟有实实在在的第三者,但是却不是安苏。巷弄太弯曲,感情没有对手戏,就只能跟自己下棋。安苏只怕桧柏走的太弯曲而再回不到当初她们遇见的故事里。
她虽是不舍得去伤桧柏,但是更不舍得让眼前这个恶心的男人去伤她。世上的坏男人真是越来越多了,何况是像陆仟这样近在眼前的埋藏着一颗天然炸弹的。也许只有如此,才能够让桧柏轻易放弃。
于是安苏选择顺利地勾引陆仟,顺利地将自己的肚兜塞到他的包里,告诉他,自己已经为桧柏选好了礼物,他不必再费心。他确实不必再费心,因为他根本不配。
6
安苏想起那年的夏季,自己悠忽地闯入了桧柏所在的那个安静的小城。所有的人都匪夷所思地看着她,想要挖空心思看她出丑。她挺直了脊背极力维持着自己的形象,以使自己不要坍塌下去。只有桧柏微笑着朝她走过来,轻轻挽起她的手臂。然后,她的心便静了下来。后来她与桧柏成为无话不谈的知己。再后来她知道,那个情景一辈子都会出现在自己的脑海。
而如今,她不过是想还原某种情绪。她只不想桧柏像个傻子似地被骗,不想她一个人活在那个窒息的大房子里。不想她嘟着嘴一个人许卑微的愿望妥协于不堪的感情。
7
桧柏走的时候,陆仟没有挽留。只冷冷看她利索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他们之间没有任何一句告别的话。就像是桧柏只是出个远门而已。
他对桧柏也并不是没有爱,当初她丢弃所有只身奔到自己的城市,但是因为时间太久,他对她的爱便开始抵不过。觉得那个女人对自己太顺从。就譬如,他用一个肚兜来敷衍她,也能引得她眉开眼笑。他的手臂环抱着她的腰身。只一个恍惚的眼神,她就能够知道自己的所想,主动离开。他对她的爱也就只愿意走到那么长。接下来延伸下去的就是妖娆的安苏穿着肚兜时候裸露在空气里光滑的脊背,不知道摸上去会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对此,陆仟好像也并没有觉得有任何的愧疚。反而心底里竟然有一些喜不自禁,得意洋洋地以为面前的这两个俗称闺蜜的女人竟然都对自己难舍难分,甚至为自己而起战。
8
机场的安检处,安苏与桧柏相逢。一人提着一个大包,彼此相向对望的那一瞬间,便都了然于心。对于与陆仟有关的那一场情事,桧柏没有问,安苏便没有提。那个第三者究竟是谁,真的已经不再重要了。对于生活,我们确实没有必要怀恨在心。当一些人突然进来,当一些人悄然离去。当幸福不见了。
曾经的那个男人,充其量也不过是两条腿的动物。两条腿的动物多的是,但是至死都能与自己一起贴心并且只凭借着一个肚兜便直接抵达彼此内心的的闺蜜却只有一个。两个穿着肚兜的女人手挽手一起消失在安检的尽头。
她们并没有看到大厅里站在某根柱子背后一脸怅然若失的陆仟。也就不会想到其实陆仟对男人是真的没有兴趣。与那个男人的吻,确实是好玩的一场游戏而已。安苏只看到他们接吻的一幕,却没有看到他们之前游戏的前端。
而对桧柏已经丧失掉新鲜感的陆仟因经不住诱惑,索性将错就错,并不对安苏做多的解释。心里想着自己怎么样都会抱得美人归。但是终究他还是失算了,猜中了那过程,却没有猜中那结局。桧柏走了,安苏却也没有留下来。空荡荡的屋子里真的只剩下他一个人来回忆。
灰色记忆
住在N城的第一天。她看到漂浮在头顶的云层,好像是另外的一种颜色,与她记忆中的以前看到的全都不同。斑斓的色彩,与无辜的迷离纠缠在一起。
她慢慢抬起头,在晕旋中轻微地闭上了眼。这种从未有过的虚幻竟让她感觉到突然的恐慌。迷糊中她感觉好像是花开了,大团大团的锦簇包裹在她的四周,像是从风里弥漫过来。
面前是一张五光十色的脸,热闹的张扬的,弥补了所有过去的寂静里的亏欠。
“我们在人群中擦肩而过,在城市的呼吸里沉默游走,探索一份自己渴望已久的温柔。”这是在这个城市里所居住的每一个人的真实写照,无论是走在烈日炎炎之下淡漠的脸,还是穿梭在浓郁夜色中的疲惫身影,都被笼罩在其中。所有的热闹都是经过沉淀了的,经得起风吹日晒和时光的习染,同时所有的热闹又都是如烟雾般虚散飘渺的,经不住一阵风的摇摆或者是一场雨的袭击。她注定逃脱不掉,仍是做了其中的一个。
很多的时候,都习惯了将自己无法解释的事情归结为宿命,好像是让自己有一种心安理得的解脱,但实际上却是另外的一种纠缠。从此人就会被某种虚幻的东西嵌住网住,在牵绊中蹒跚而行。
很久之后的他对她如是说,散淡的语言,有点模糊不堪,但却没有更多的注解。他没有再说,她也没有再问。
她是一个聪敏的女人,知道自己倘若要选择爱他,需要的是一种骨子里的邂逅,与他身后的种种,而且必得是剔除了血与肉之后的那种透骨的灵感,所以那种表面上的注解其实有没有也就无所谓了。
在他离开之后,她开始入住。义无返顾。那一年,她独自带着行李,从南方的一座小城,来到千里之外的这个北方城市,或许只是为了追寻她意愿中的那个家,和一个温和安定的男人。尽管那个人已经不在,如同他曾经留给她的那一句空空的承诺一般。陷入爱情里的人往往都容易盲目,变得像一头受伤的野兽般失去方向。
这是一座安静而又喧嚣的城市,仿佛永远处在某个极端,就像赤道与北极或者南极。有些差距虽然人们总是难以接受,却又总是受了什么影响而习惯将它们放在一起对照。人们总是在接受着其中某一场变迁的时候会想着另外的一个。
在爱情的世界里,她与他同样都是两朵被人揉搓而成的干花。固执地盛开或者枯萎,都已经是曾经。而如今,只是皱巴巴地各自存在着。如同在千年的是里被冻结起来的冰凌。已经无法再愈合,无论任何的挤兑都像是不曾发生过似的。
而圣经里那些甜美温暖的句子,只是在每一个夜晚安慰着两个孤独寂寞的灵魂,他们怀抱着它,慢慢等着天色发白或是沉沉地睡去。而那其中夹杂着的如受伤的动物一般的呜咽,渐渐就幻化成了一些固定的姿势。
他与她在彼此的世界里相互对望,悄悄走路睡觉,或者做事,像猫一样不发出任何的声音。他不是她的,她也不是他的。他们始终都是自由的,不被捕捉,也无法捕捉。
他是一个沉默而又英俊的男人,那是一张无懈可击的脸。他的笑,仿佛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他是一个天生就能够让女人心动的男人。她不可避免地,融了进去。但是这样一个人,却有着一颗已经死去的心。他的整个人都已经被一场爱毁灭。那些化为灰烬的感情纠缠着他,一次又一次的撞击,他或许会流血,会疼痛。他只是不知道出口在哪里。
她一直都在忙忙碌碌,不停地编织着,想要编织一张网,一张属于自己的情网。哪怕仅仅是一天一点的爱恋也好。但是她却不知道,这世间从来就没有什么永恒,除了死亡。而那个女人在他的世界里已经尽情的抹了这样的一笔,所以她永远也无法得到他的爱,因为她永远也无法与死亡抗争。
所以,自始至终,她只能是不停地写写画画,疑惑一个人自言自语,成为一个停顿在半空里的人。在黑暗的房间里,到处都是潮湿阴冷,面前的一盏灯似乎显得分外的昏暗透明。而窗户外面,一场接一场的大雪接连而至,漫天飘扬,寂静无声。
这是他曾经呆过的城市,每一条大街小巷都是他曾经走过的。她终日游走着,触摸到他遗留下来的熟悉而又陌生的味道,尽管这里并没有他们共同的记忆,从来没有。但是她依旧看到他的笑他的脸。街头的拐角处,他们静静的拥抱。他俯下身来的无声亲吻。
这些想象如水般清澈透明,仿佛他们之间的告别从来都没有发生,而他们之间的那一场诉说,却自始至终都没有完成。
夜色总是很快就降临,天已经黑了很久很久,只是离她等待的天亮究竟还有多久呢。属于季节的候鸟在一场接一场的迁徙中脱光了羽毛。这无知而又空茫的瞬间,却写定了她的未来,看到的方向,只是阴暗无定的曲线,像是黑暗中天与地的脱节,发出有力的声响。
她不知道这是怎样的一个故事,这些发生是不是仅仅只是在曾经的岁月里,某个女子,写下的一首诗。没有美丽的呻吟。惟有一连串穿越的背影,青色又或者灰色,在某个城市的大街小巷里一幕一幕地上演着。
“所有的结局都已写好/所有的泪水也都已起程/却忽然忘了是怎样的一个开始/在那个古老的不再回来的夏日/
无论我如何地去追索/年轻的你只如云影掠过/而你微笑的面容极浅极浅/逐渐隐没在日落后的群岚/
遂翻那发黄的扉页/命运将它装订的极为拙劣/含着泪我一读再读/却不得不承认/青春是一本太仓促的书。”
她咬紧牙,一言不发。这是一个空空的城市,一个荒芜的季节,而那是一段从来没有发生过的爱情,所以注定她只能独自用力。
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对于这里,她一无所知。但是她却出现在这里,忘记了来路与去路。
他与她之间,仿佛只是在最初相遇的那刻,彼此擦肩而过的时候,她听到自己内心里恍然倒塌的声音。然后就知道,这是唯一一个可以带她走的人,但是很轻易地,他就将她遗失。原来爱真的可以是瞬间的事情,也可以是一辈子的事情。
回归
那年的香樟树开始疯狂的生长。前所未有的,用它自己所能吸收到的一切力量,用它自己的方式与速度。枝叶一匝匝地延伸到半空,茂密而又浓厚。透过层层的缝隙与跳跃着的阳光纠缠在一起。路过的行人纷纷侧目仰望,却只看到隐隐约约半透明的接近阴暗的天空。晦涩至极。
她站在飞机场喧嚣的大厅里,拖着沉重的行李。他站在她的身边,低着头沉默着不说话。脸上是突然显现出来的苍老与悲伤,有着不自主的抽动。她看着他努力的克制着。看着它们最终变成一条条的纹路,清晰异常。
她轻轻转过身去,朝着安检方向走去。他在背后踮起脚尖张望,看见她转过头来便举起双手使劲挥了挥。
飞机冲上五千米的高空,她闭上眼,躺在靠背上。感觉到一阵一阵的晕眩,胸腔似乎积了太多的东西无法倾空。
身后的这座城市被大团大团的浮云代替。同时被隔离的还有所有的熟悉。她清楚这次别离,却只能一次又一次独自说着再见,她不知道究竟要与什么说再见。是与那个日渐苍老的熟悉而又陌生的男子,或是他盛大深邃却又无法言说的爱。
我光着脚坐在床上,一边快快写着字一边不断地调整着坐姿。头顶上炽热的灯光在我的面前晃来晃去,倒影下自己的影子。湿漉漉的头发披在肩上一丝一缕,很有些乱。偶尔有一滴两滴的水珠滚落下来,滑进肩部,感觉到阵阵的冰冷与清醒。
旁边的音响里放着小声而又喧嚣的音乐。地板上堆积着许多杂乱的碟片,大多是在一些小店里买来的盗版CD,常常会爆发出刺耳的尖叫声,像是一个女子失常的哭泣。虽然很混乱,但被它们包围着的时候,往往会有一种安全感。明知无法捕捉,心里亦是欢喜。
坐的久了,腿与脚渐渐开始发麻。于是站起来到窗台上看望那些小盆的绿色植物,一边抽着烟一边拿起花洒给它们浇水。有的叶子已经接近枯萎,便用手轻轻扯下来。看着它们被剥离主枝,心里满是疼痛与怜惜,却仍要一次次重复着,因为知道某些东西是注定会传染的,譬如寂寞、枯萎,以及死亡。深怕那循环往复的轮回会在自己的眼底发生。便急于自作主张地想要阻拦。但收获仍是细微藐小。往往是轻轻一瞥,便一览无余,毫无遮掩。那种腐烂似根深蒂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