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宗教佛典譬喻经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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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百喻经(尊者僧伽斯那撰 萧齐天竺三藏求那毗地译)(11)

病人说:“你先前教我常吃山鸡,一只山鸡全让我吃完了,没敢再吃。”

医生再次对他说:“吃完一只山鸡肉,为什么不继续吃下去?你为什么只吃一只山鸡肉就希望病好?”

一些外道也如此。听到无上良医——佛、菩萨说法,应当知道如何了别、认识事物。外教等由于执著常见,认为过去、未来、现在都是一个心识,没有什么迁变更替。犹如只吃一只山鸡,所以不能治好他们的愚痴烦恼的病。具有大智慧的诸佛教导外道除去他们的常见,告诉他们:一切现象界之诸法都是刹那生灭,念念无常,哪有一个心识恒常不变呢?像那位世医教病人常吃山鸡可以治好病一样,佛也是这样教众生,使他们得以解悟,一切事物和现象有生必有灭,所以不能说是常;有灭必有生,所以也没有断,这样认识才可以完全除掉常见的病。

[点评]

佛家与儒家有一个相似之处,都喜欢中,尽管他们对“中”的命名有些不同(一个叫中道,一个叫中庸)。佛家强调“中”一点也不亚于儒家,佛教重要流派——法相宗甚至直接称自己为中道宗。儒家的中庸重点在于行(君子中庸,小人反中庸),佛教的中道重点在于识(远离有、无两边而取中道),合在一起,臻于完善。

(六十三)伎儿着戏罗刹服共相惊怖喻

昔乾陀卫国①有诸伎儿,因时饥俭,逐食他土,经婆罗新山。而此山中,素饶恶鬼、食人罗刹②。

时诸伎儿会宿山中。山中风寒,燃火而卧。

伎人之中有患寒者,着彼戏衣罗刹之服,向火而坐。

时行伴中从睡寤者,卒见火边有一罗刹,竟不谛观,舍之而走。遂相惊动,一切伴侣,悉皆逃奔。

时彼伴中着罗刹衣者亦复寻逐,奔驰绝走。诸同行者见其在后,谓欲加害,倍增惶怖,越渡山河,投赴沟壑,身体伤破,疲极委顿。乃至天明,方知非鬼。

一切凡夫,亦复如是。处于烦恼,饥俭善法,而欲远求常乐我净③无上法食④,便于五阴之中横⑤计⑥于我。以我见⑦故,流驰生死,烦恼所逐,不得自在,坠堕三涂恶趣沟壑。至天明者,喻生死夜尽,智慧明晓,方知五阴无有真我。

[注释]

①乾陀卫国:又译作犍陀罗国。在今天的巴基斯坦白沙瓦一带。

②罗刹:吃人恶鬼。形状或牛头人手,有牛蹄,力气甚大。也有鹿头、羊头、兔头的。

③常乐我净:指如来法身所具有的四德,即:(一)常,谓如来法身其体常住,永远不变不迁;(二)乐,谓如来法身永离众苦,住于涅槃寂灭之大乐;(三)我,谓如来法身自在无碍,为远离有我、无我二妄执之大我;(四)净,谓如来法身离垢无染,湛然清净。

④法食:以法为食,长养慧命。

⑤横:无缘无故。

⑥计:考虑,想。

⑦我见:又名我执,执著有实我的妄见,即对于非我之法妄计为我。分人、法二种,(一)人我见,即执著于色、受、想、行、识,以五蕴假合之身心为实我;(二)法我见,即妄计一切法皆有其实在体性。参阅《百喻经》第三十五篇注释②。

[今译]

从前乾陀卫国有一班演戏艺人,因为值逢饥荒,就到别的地方找活路。路过婆罗新山,这山里一向有许多恶鬼,还有吃人罗刹。

艺人们夜里住宿山中,山中风大天寒,大家烧火取暖,睡起觉来。

这伙艺人中有一个人冷得厉害,就起来穿上罗刹的戏装,面火而坐。

一同伴从梦中醒来,突然看到火旁边坐着一个罗刹恶鬼,顾不得仔细辨别真伪,爬起来就跑。于是惊动其他伙伴,大家一起跟着跑了起来。

穿罗刹衣裳的艺人,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跟着大家争先恐后地跑起来。

他的同伴们看见“罗刹恶鬼”紧跟身后,以为罗刹要追着吃人,更加恐怖,翻山渡水,有的掉到山沟里,身体都摔伤了,颓丧疲惫极了。直到天亮,才知道穿罗刹衣服的不是罗刹鬼。

世间凡夫俗子也如此。身处烦恼,只知浅易的善法,想远求无上长养慧命之法,永享常、乐、我、净的妙乐,却无缘无故地想以色、受、想、行、识五阴之身为实我。由于执著我见的缘故,以致在生死道中流转奔驰,为各种烦恼所困扰,不得自在,结果坠入三途恶趣的沟壑里。到天亮时,是比喻人们的生死长夜已尽,迷惑已去,智慧明晓,这时才知道以色、受、想、行、识五蕴假合之身心,并无真正的“实我”。

[点评]

唯识宗以我见为四根本烦恼(我痴、我见、我慢、我爱)之一,与第七末那识(意译为意,思量)相应,此识为“我执”之根本。执着迷妄则造诸恶业,反之,则断灭烦恼恶业,彻悟人法二空之真理。此识正是覆圣道、蔽心性的根本原因。

众人把穿上罗刹戏装的人当成罗刹鬼,是一种认识上的颠倒,认识上的颠倒使得真谛被掩盖起来,造成一种不必要的惊吓场面。佛教揭示出四种颠倒,分别是:

常颠倒 将无常当做有常,或将涅槃之常当做无常;

乐颠倒 将苦当做乐,或将涅槃之乐当做无乐;

净颠倒 将不净当做净,或将涅槃之净当做无净;

我颠倒 将无我当做有我,或将涅槃之我当做无我。

不能弃二边而取其中,正确认识无常而有常、无乐而有乐、无净而有净、无我而有我,就不能正确认识佛教的奥旨精义。

(六十四)人谓故屋中有恶鬼喻

昔有故屋,人谓此室常有恶鬼,皆悉怖畏,不敢寝息。

时有一人,自谓大胆,而作是言:“我欲入此室中寄卧一宿。”即入宿止。

后有一人自谓胆勇,胜于前人,复闻傍人言此室中恒有恶鬼,即欲入中。排门将前,时先入者谓其是鬼,即复推门,遮不听前。在后来者,复谓有鬼。二人斗争,遂至天明。既相睹已,方知非鬼。

一切世人,亦复如是。因缘暂会,无有宰主,一一推析,谁是我者?然诸众生横计是非,强生诤讼,如彼二人,等无差别。

[今译]

从前有一座老房子,人们都说此屋经常闹鬼,大家都害怕,没人敢入住。

这时有一个人自称胆大,说:“我倒要到那屋里睡一夜看看。”就进去住宿了。

后又有一人,自称胆量比前一个进去的人更大,他也听说这屋里常有恶鬼,也想进去住宿。他推开门刚要进屋,那先进去的人认为他是鬼,立刻把门堵住,不让他进来。后来的人也认为屋里真有鬼。两个人你推我搡,互不相让,一直到天亮。互相一看,才知道谁也不是恶鬼。

世间一些人也如此。一切诸法都是由因缘暂时和合而成,无真实的主宰。从事物的现象一一推求分析,究竟哪一个才是固定实在的“我”。可是有人却硬要是此非彼,强行争辩。这与那两个人没什么区别。

[点评]

印度人对“我”的理解分为两个时期——奥义书时期与佛教时期。

奥义书时期(公元前800—公元前600),印度人主张宇宙是“我”创造的,人是“小我”,同时也是宇宙中心原理之“大我”,梵(宇宙原理)与“我”乃为一体、同一。既然“我”与宇宙原理同一,当然只有“我”才是真实存在,余皆虚幻。这便是释迦牟尼出生之后大声说“天上天下唯我独尊”的社会背景。

佛教改变或批判奥义书中关于我的观念,始于阿含经典中对四种关于“我”的见解:

(一)人类个体之全体为“我”,即五蕴为我;

(二)各个体内之中心生命为“我”,即我有五蕴;

(三)宇宙原理为“我”,即我中有五蕴;

(四)存在的每一要素皆各有其固有之性质(自性),即五蕴中有我。

《阿含经》把上述四种见解称为身见,视为邪见。

部派佛教虽然否定个体中心的生命之我,但承认实体之我(法我)。大乘佛教则不但否定个体之我(人我),也否定部派所承认的“法我”(构成存在要素的实体),而主张人法二无我说,认为一切万有皆是无自性(性空)的。正因为一切存在本为空,开悟后之涅槃境界才称得上绝对的自由。

(六十五)五百欢喜丸喻

昔有一妇,荒淫无度,欲情既盛,嫉恶其夫。每思方策,频①欲残害,种种设计,不得其便。

会值其夫聘使邻国,妇密为计,造毒药丸,欲用害夫,诈语夫言:“尔今远使,虑有乏短,今我造作五百欢喜丸②,用为资粮,以送于尔。尔若出国,至他境界,饥困之时,乃可取食。”

夫用其言,至他界已,未及食之,于夜暗中,止宿林间,畏惧恶兽,上树避之。

其欢喜丸忘置树下,即以其夜,值五百偷贼,盗彼国王五百匹马并及宝物来止树下。由其逃突,尽皆饥渴,于其树下见欢喜丸,诸贼取已,各食一丸。药毒气盛,五百群贼一时俱死。

时树上人至天明已,见此群贼死在树下,诈以刀箭斫射死尸,收其鞍马并及财宝驱向彼国。

时彼国王,多将人众,案迹来逐。会于中路,值于彼王。

彼王问言:“尔是何人?何处得马?”

其人答言:“我是某国人,而于道路值此群贼,共相斫射。五百群贼今皆一处死在树下。由是之故,我得此马及以珍宝来投王国。若不见信,可遣往看贼之疮痍杀害处所。”

王时即遣亲信往看,果如其言。王时欣然,叹未曾有。既还国已,厚加爵赏,大赐珍宝,封以聚落。

彼王旧臣,咸生嫉妒,而白王言:“彼是远人,未可服信。如何卒尔宠遇过厚?至于爵赏,逾越旧臣。”

远人闻已,而作是言:“谁有勇健,能共我试?请于平原,校其技能。”

旧人愕然,无敢敌者。

后时彼国大旷野中有恶狮子,截道杀人,断绝王路。时彼旧臣,详共议之:“彼远人者,自谓勇健,无能敌者,今复若能杀彼狮子,为国除害,真为奇特。”

作是议已,便白于王。

王闻是已,给赐刀杖,寻即遣之。

尔时远人,既受敕已,坚强其意,向狮子所。狮子见之,奋激鸣吼,腾跃而前。远人惊怖,即便上树。狮子张口,仰头向树。其人怖急,失所捉刀,值狮子口,狮子寻死。

尔时远人欢喜踊跃,来白于王。王倍宠遇。

时彼国人卒尔敬服,咸皆赞叹。

其妇人欢喜丸者,喻不敬施③;王遣使者,喻善知识;至他国者,喻于诸天;杀群贼者,喻得须陀洹,强断五欲并诸烦恼;遇彼国王者,喻遭值贤圣;国旧人等生嫉妒者,喻诸外道见有智者能断烦恼及以五欲,便生诽谤,言无此事;远人激厉而言旧臣无能与我共为敌者,喻于外道无敢抗冲;杀狮子者,喻破恶魔,既断烦恼,又伏恶魔,便得无着④道果封赏;每常怖怯者,喻能以弱而制于强。其于初时虽无净心,然彼其施遇善知识便获胜报。不净之施,犹尚如此,况复善心欢喜布施?是故应当于福田⑤所勤心修施。

[注释]

①频:原本作“规”。

②欢喜丸:印度自古以来即以之为食,形似饭团,以酥、面、蜜、姜等调和制成。

③不敬施:“敬”疑为“净”之讹。为不纯目的而行的布施。

④无着:无执著的障碍。

⑤福田:敬侍佛、僧、父母、悲苦者,即可得福德、功德,犹如农人耕田,能有收获,故以田为喻,则佛、僧、父母、悲苦者,即称为福田。以佛及圣弟子为福田者为其根本,佛为大福田、最胜福田。

[今译]

从前有一妇人,荒淫无度,情欲旺盛,讨厌自己丈夫,常常密谋杀夫。多次设计谋害,都没得逞。

恰值其夫奉命出使邻国。她秘密想出一条毒计,将毒药掺杂在酥、面、蜜、姜中,调和制成饭团,打算用它来毒死丈夫。她诳骗丈夫说:“你现在出远门,我怕你路上缺少食物,特意做了五百个欢喜丸,当作干粮送给你。你到了国境那边没有吃的了,可以拿来充饥。”

丈夫照她的话带上了欢喜丸,到了他国国界,还没来得及吃,已经是夜里,只得住宿在树林里。害怕猛兽伤害,他爬到树上躲起来。

他带来的欢喜丸忘在了树下,恰好这天夜里遇到五百个盗贼偷了国王五百匹马和一些珍宝来至树下。由于他们仓皇出逃到这里,又渴又饿。看到树下有欢喜丸,这些贼拿起就吃,每人吃了一丸。药性发作,不一会五百个贼一下子都死去。待到天亮,他从树上下来,看见一群盗贼死在树下,便刀斫箭射,把死尸假做成被杀死的样子,然后赶着盗贼们偷来的马,驮上财宝,往城里走去。

这时国王带着许多人马,跟踪追来,他在半路上正好遇着了国王。

国王问他:“你是何人?从哪里得来这些马匹?”

他回答说:“我是某国人,路上遇到一帮盗贼,我和他们互相厮杀,现在这五百个盗贼已经被我全都杀死在前面那片树林里,我因此夺得这些马匹、珍宝,正打算投奔大王。如果大王不相信,可以派人到那地方去查看盗贼身上的创伤。”

随即国王派亲信前去验看,果然如他所说。国王非常高兴,惊叹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回到城里,封给他爵位,重重地赏给他一些珍宝,还给他封地。

国王旧臣都很嫉妒,对国王说:“他是一个远道来的人,不可轻信。大王怎么一下子就这样宠爱他?封官赏赐,超越了老臣。”

远来人听了此话,说:“你们谁强健有武艺,敢和我到郊外去比试比试吗?”旧臣惊慌,没有一人敢和他比武。

后来这个国家的荒野之处,出现一头凶恶的狮子,拦路伤人,交通都阻绝了。旧臣们就一起议论:“那个远地来的人,自称自己是何等勇敢,武艺高强,天下无敌,要是他能杀死这头狮子,为国为民除一大害,那才真正了不起呢。”

商量定后,他们就去告诉国王。

国王听到旧臣的话,随即赐给远来人刀杖武器,派他去杀狮子。

远来人奉国王之命,鼓足勇气,来到狮子经常出没的地方。狮子看见有人来,大发威风,咆哮着扑过来,远来人吓坏了,赶紧爬上树。狮子仰着头、张着嘴望着树上。这人惊慌失措,手提的那把刀不觉失手掉落,恰恰落在狮子张着的口中。狮子当即死亡。

远来人欢喜雀跃,赶来报告国王。国王对他更为宠爱优待。

从此国人都敬佩他,都赞叹他勇猛。

这个譬喻中,妇人的欢喜丸,比喻以妄心求得福报而行布施的“不净施”;国王派遣她的丈夫当使者,比喻善知识;聘使邻国,比喻上生诸天;杀死盗贼,比喻善知识得到声闻乘须陀洹初果,果毅断除五欲及诸烦恼;中途遇到国王,比喻遇到圣贤;旧臣心生嫉妒,比喻诸外道人见到智者能断五欲及诸烦恼,便生诽谤,说无此事;远来人激昂慷慨地说旧臣没有一人敢与我比武,比喻外道人不敢与已修得初果的人相抗衡;远来人杀死狮子,比喻破了恶魔;既断除烦恼,又降伏恶魔,比喻得到无着道果这样的封赏;平日畏惧怯懦,比喻以弱制强,以静制动。尽管初时并未出于清净心行布施,但由于它是施给善知识,便获得各种殊胜的果报。不净施的果报尚且如此,何况以善心、欢喜心去行布施呢?所以应当敬侍能使众生获得福田的对象(包括三乘贤圣、父母、师长、贫穷困苦之人等),精心修行布施。

[点评]

布施能使人远离贪心。对佛、僧、贫穷人布施衣、食等物资,必能招感幸福的果报。本文中远来人的“不净施”尚且获得殊胜的果报,何况出于清净心的布施,更能成就多种功德。如能超越财施,进行法施(向众人宣说正法),功德会更大。

据《菩萨地持经》卷七载,菩萨在如来所,生起六种净心,即:

福田无上心 虔信佛法僧等三宝之福田为最上而尽力供养之心;

恩德无上心 虔信如来乘大愿力而救度众生,故对众生有大恩德之心;

于一切众生无上心 佛法是一切众生至高无上道法之心;

如优昙钵花难遇心 虔信值佛难于优昙钵树开花之心;

于三千大千世界独一心 虔信一切诸法,平等真实,无妄无二;

于世间出世间法一切具足依义心 虔信若依照义理而修行,则能成就万行、破诸颠倒而显中道之理。

以此六心供养如来、法、僧,能获无量功德。

(六十六)口诵乘船法而不解用喻

昔有大长者子,共诸商人入海采宝。

此长者子善诵入海捉船方法,若入海水漩洑洄流矶激之处,当如是捉、如是正、如是住。语众人言:“入海方法,我悉知之。”

众人闻已,深信其语。

既至海中,未经几时船师遇病,忽然便死。时长者子即便代处。

至洄洑驶流之中,唱言:“当如是捉,如是正。”船盘回旋转,不能前进,至于宝所。举船商人没水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