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旅游骑行川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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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最后的考验(1)

谁祈祷,谁超度,谁唱着经文;

谁修德,谁轮回,谁垒起玛尼堆。

谁的守候,淡了岁月,静了春秋。

独探定日古寺遗迹

“定日”藏语意为“定声小山”。传说一位喇嘛掷石,“叮”的一声,落在该地,后来在该地小山上修建寺庙时,即取名定日寺,故沿用“定日”为县名。此地平均海拔5000米以上,世界最高峰——珠穆朗玛峰即属此县境内。

2008年7月9日傍晚,俺终于来到定日小城。好歹咱也进县城了,形象还是要注意一下。还好当时穿的上衣比较长,盖住了开裂的裤裆。这里又在修路,到处灰土飞扬,坑坑洼洼。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家旅馆住下,20块每晚,是边防武警的招待所,走廊窗外就是边防部队大院和武警的训练场,贼安全啊!

安顿好住宿,天还早,我便提着裤子出门找裁缝店。定日小城也就沿河有一条大道,大概20分钟就能走完。河对岸一看就知道是“汉城”,没有一个藏族特色的房子,党政各种机关大院全在那边,楼房也新亮很多。

这里的各种小店几乎都是四川人开的,服装店、馒头店、小诊所、澡堂、蔬菜水果店,居然还有两个小超市,很是方便。只有一点不好,这里的银行都是没联网的。城里基本没人存钱,主要用来发发工资什么的。

缝裤子时问那家服装店的女老板:“怎么会想到跑这么偏僻的地方来开店?能赚到钱吗?”

她答:“有亲戚在这边,所以就过来了,往年过来旅游的人多,生意还不错。今年事儿比较多,生意不咋样,收入只够基本生活。”

我感慨道:“是啊,今年比较特殊,明年来西藏旅游的人肯定会很多的,大家都憋了一年了。到时候你的生意肯定也会好起来,呵呵。”

店里卖的服装,一如我们那边的乡下小店,以低档休闲服饰为主,俺建议老板弄点低价的户外服装,有游客过来买时价格可以稍微高点……

天一黑,全城没电,到处黑漆漆的,很是无聊,我不得不早早上床躺下。

7月10日,我一大早就起来跑河对面的县公安局开证明办边防证。

等了半天,才蹦出来一个人,说没电不能开证明,让我下午或明天再来。开证明也不用电脑啊,干吗非要用电?难道还配有机器人专门开证明?没电不工作?实在想不通。

没辙,算了。昨天看到县城大路尽头高高的山顶上,有个寺庙似乎很值得一去。肚子仍然不舒服,没啥胃口,早上起来我就喝了点水,什么都没吃。中午12点左右我就背着相机往山上跑。

从山下看上去,刚开始我以为山顶的平台是天葬台呢,远远看去感觉好像是“长城”,干嘛在山顶修城墙?一路上我一直在纳闷。

藏区的寺庙与内地不同,这里的建筑不太讲究排场和精美,都非常古朴、大气。定日寺建在半山腰上,进寺的山路隐蔽在山下小村的土路巷子里,明明看到山就在那儿,可就是找不到上山的路。我在村子里的藏房民居间拐了好久才找到上山的路。

在半山腰我碰到两个藏族老阿婆,她们每人背着一壶酥油茶,系着彩色条纹围裙,穿着厚底靴,她们应该是上山去祈福吧。尽管语言不通,但彼此友好地照面笑笑,我就跟着她们一道上山进寺,看到她们做啥我照做,也算懂规矩,不至于犯禁。

这里海拔4000多米,爬起山来的确很是吃力,稍微走几步就很喘。两个阿婆好厉害,一路上山只停下来休息了两三次。她们休息时,我就四处乱蹦拍照,然后再跟在后面一块儿走。

我学着阿婆的样子转着进寺路旁的小经筒,和阿婆一块儿进了山门。路的一侧是悬崖,不过悬崖边有一堵石块垒起来的墙垛,山路也很宽,所以还是很让人放心的。这里已是半山腰,从这里望去山下的定日县城一览无余。

小城周围布满了一抹抹颜色漂亮的青稞田和油菜花田,青翠中夹着灿黄,成片成片铺满整个山谷。远方大山那漂亮的岩层花纹,诉说着它们亿万年的沧桑,映着清新的油菜花和青稞田,煞是耀眼。

我见阿婆们进山门之前,都会从山门侧面岩壁上的石洞里掏出一个被磨得光亮圆滑的石头,在山壁上砸3次,然后用石头在脸上抹一圈儿,我不解何意。待她们做完进得山门,我也走到石壁前,见那个石洞里面湿湿油油的有些黑泥,且有一股扑鼻的酥油香,我觉得脏乎乎的,要抹脸上?我立刻打消了照做的念头。

我继续跟着阿婆们上山,进得寺院大门。寺院门口的山铃倒是很有趣,是个废弃的大氧气钢罐。这里的寺院建得错落雅致,但相对我们内地寺庙的布局来说,就显得毫无章法,似乎只是随意堆砌。寺里到处飞着鸽子,好肥啊!这里遍地是青稞粒,这些鸽子果然是养尊处优,根本不怕人。

我跟着两个阿婆东拐西转了半天,才终于见到供奉佛像的正殿大院。里面黑不溜秋的,啥都看不见,只昏昏暗暗地点了三盏酥油长明灯。我跟着阿婆一块儿摸黑顺时针绕佛像转了一圈儿就出来了,也没看清供奉的是何方大佛。

出得正殿,我提个相机四处游荡。寺庙很小,不一会儿我就转完了。大殿后院的玛尼堆上堆满了佛刻和经石。绕过玛尼堆,再过去是寺院的后山了,山势很陡,如刀割斧劈般。我颤巍巍地往悬崖下看,山底居然有一圈儿藏民围坐在那儿喝茶聊天、跳舞唱歌呢!周围簇拥着绿绿的青稞田和金灿灿的油菜花,好惬意的生活啊!

绝壁攀岩惊魂

定日寺的后山上是一座废弃的古寺遗迹。山顶最高处有个红色的平台建筑。我想到山顶的红色平台去看看(说不定能寻到宝贝呢)。在藏地寺庙里,红色的房子一般都是供奉佛像真身或活佛住的地方,白色一般为普通僧人的起居房、伙房等,黄色的房则是存放贵重法器、唐卡之类的地方。

这山成一佛掌合围之势,掌心处有红色的高大建筑,小寺离山右面较近,我自然选择从右面上山。小路的尽头是个僧房,一个喇嘛正在切西红柿做饭。

再往上就是直壁了,想从这边上到古寺残迹,首先得上到一个白色苇杆小塔。我尝试往上走,没走多远就发现根本没路了,全是悬崖峭壁,当初这建筑他们是怎么修的啊?下到定日寺再绕道左面山脊而上?太远了,且这里海拔这么高,跑到对面去还不累死?上面既然有建筑,肯定会有路,上了这个小悬崖就应该好上了。

我这么想着,看准路线攀了上去,手脚放得非常轻。这里的岩石风化很严重,比较松,稍微用力就能掰下老大一片岩石。

我耗费大半内力,才爬上去。这会儿肚子叫起来,我才想起今儿还啥都没吃呢。

我上到白塔处四周一打量:怎么还是悬崖啊,根本没上去的路。不过这里估计从没人来过。我在地上的岩土之中捡到很多小佛像雕塑,有盘一条腿的,也有千面佛、千手佛等六七种,很是惟妙惟肖。

稍休息赏玩儿一番,我继续前进。

小白塔旁边有条可容一足的小道。待我挨着山壁挪到路头往上一看:妈呀,从这儿上到第二个建筑的悬崖更陡,完全是绝壁。但已经到此处了我只能继续往上走,下去更危险。我有些不想上了,但往山下看看,下面的行人都变蚂蚁了。

都上来这么高了,算了,继续吧,咬咬牙马上就可以到了。

抬头研究了下上去的线路,我找了一块看上去还算有把握的崖壁,贴壁攀岩而上。上到一半时,我突然发现没地方可抓了。往下一看,那可是20多米高的悬崖啊,真是让人头昏脑眩。我心中一急,恐惧立马如毒虫一般钻入心底。不知怎的,我的手脚不由自主地开始发抖,进而猛烈摇晃起来,似乎要把我所抓的石头摇出来。渐渐我的手心也开始冒汗,我两脚都只用脚尖踩着一块小支点,山风一吹,摇摇欲坠。当时情况异常危急,我平生头一次遇到这种状况——以前也碰到过这类事,但我都能从容应付过去。这次见鬼了,手脚都不听使唤,没法控制了。我脑中闪现出父母和老弟还有许多其他的人和事,猛然预感这次怕真要小命不保了。

惊慌中,一阵冷风吹来,我蓦然惊醒:“恐惧有用吗?你现在只有往上爬到顶才能摆脱困境,恐惧只会让你掉下去。如果终究要面对,你逃避不了,那就勇敢面对吧。反正你也没得选择,何不尽力做到最好!”我深吸一口气,稳了下心神,不再管发抖的身体,开始专心研究山崖路线。当时我脑中就一个念头:“我总有办法的!”

果然我发现从岩壁横移过去就会有手抓的地方。不知不觉中,手脚都恢复了正常,心中那久违的镇定与自信又回来了。我全身尽量贴近崖壁,手指使劲,上提,在崖点上腾空换了个脚,右脚尖着力,重心慢慢倾斜,尽量紧贴山壁,做全身横移。我提着一口气,手脚非常轻缓,并不断告诫自己:小心,小心,再小心。还好从广州出发前我专门拉过韧带,一个120度的横跨,避过那段完全无支点的光壁,我又开始像壁虎游行一般缓缓上移,眼睛紧紧往上盯着崖顶,“就快到了,就快到了,稳住,稳住,失败往往出现在成功前的最后一刻……”我心中不断警诫着自己。

过了四五分钟我终于翻上去了。好漫长的四五分钟啊,我如同经过几个世纪般(我头一次深刻理解了爱因斯坦的“相对论”,说的多精辟啊!)。奶奶的,吓死老子了!感谢刚刚路过的各路神灵仙人,感谢,感谢!头上三尺有神明,紧要关头那阵冷风肯定是我头上某位神仙姐姐吹的,俺再次感谢!

回头俯望刚爬上来的地方,插着苇杆的白塔已在脚下了,冷风飕飕。这悬崖好险,这是真正的90度直壁啊,侥幸!后来我回想起来,感觉自己的确是在冒险,但在上来之前我们往往不知道自己是在冒险。而当你身处其中时,你就只剩下一个选择了。游戏往往就是这样:当你好奇进入时,你只有在把它通关完成时才能抽身退出,我们的人生何尝不是如此呢?

上了这个悬崖,后面的山崖相对好上多了。突然发现之前一闪而过的山羊在悬崖上又出现了,并排四只卷角山羊,估计是放养在山上看庙的“神羊”,看为首那只的装束:项带五彩亚麻折绒铜铃颈圈,角挂红色缨络穗,昂首挺胸伫立崖巅,给人感觉就像领导一样气度非凡,看人的眼神都带佛性,非一般羊啊!

我一面悄悄往上爬靠近山羊,一面不停地按快门。这几位羊大大还真是配合,待我拍个够才神气地转身,姿态优雅地离去。我继续向上,却被迎面一堵笔直的大墙挡住了去路。这墙建在陡直的悬崖上,让俺看得心都凉了,嘴上直嘀咕:“这是人住的地方吗?”当时建庙的人八成是天才加疯子!这悬崖俺是实在没办法攀上去了。

就这样返回?我不死心,仔细观察半天,办法还是让我给找到了:先下山再往上沿悬崖边绕到半山腰。我发现有个塌开的墙洞,旁边遍地长着带毒刺的草,碰一下就针扎般的疼,且带毒,麻痒不已(当时不知何物,后查才知是蜇人草,属荨麻科),这玩意害我不浅,恨得我牙痒痒。

古寺遗迹里的塑像

穿过古墙洞,我终于可以进入遗迹基地了。走在遗迹的古石道上,望着伫立在悬崖边的残墙断橼,我心里有种说不出苍凉感和厚重感。回头向下望向两山山壁环抱的峡谷中心,有一个绛红色的建筑,不知以前供奉着哪位神灵大佛?先前的神圣与尊贵,如今只留下残砖,只是那颜色依然鲜艳。

天阴阴的,似乎会有雨,似乎此时已是黄昏。远处断墙上有一只孤独的老鸦,“呱”的一声飞开,让这古寺更添沧桑与寂寥。突然听得远处有叽叽喳喳的小鸟叫声,我循声找去,发现在峭壁的岩缝中,居然有一窝小鸦儿,甚是有趣。两个大鸟儿不停地飞进飞出,找食物喂他们的宝宝……

一人独立在空旷的古寺残迹间,有种说不出的苍凉与感慨。这会儿突然间看到如此温情的一窝小生灵,我心里顿时充满暖意和希望。

我继续独自行于古道之上。陡然抬头一惊:还以为是一处雕塑呢,再细观,才发现不知谁用砖石块和喇嘛的围衫塑了一人形,绛红色的襟衫在风中猎猎作响,似一守护神灵凝视着远方,看护着这近千年的古寺。这使古寺更添神秘和肃然,然于我则平添了很多对鬼怪的想象与恐惧。我更愿意相信:这似乎是当年寺里老住持的招魂塑像,或许那就是他的埋骨之处,难道是另一种形式的石塔葬?……这想法不禁让我毛骨悚然。

“我仅是好奇,无意打搅仙人的清静,告罪告罪。”待我走到那塑像下时我还真是好奇,东瞅西望地找寻人骨的残迹或是我所猜想的证据。当然我不会刻意去翻找——这是大不敬的行为。不过说真的,打塑像边过的时候,我心中的确有股发毛的感觉……“这感觉我喜欢!探险寻宝真是个好差事,若有机会专业干这行到也不错。”虽说当时我很恐惧,心中却是这么个念头,果然够变态的,哈哈!

绕了老大一圈,我才转到那石堆塑像正面。远远望过去,那塑像凛凛冽冽,如一员大将镇守此处的关隘。只是走到塑像下,才看清楚其构造。只是不知在层层叠叠的石块中可埋有他已近千年的遗骸?若是他在其中修行,这会儿怕也该有千年的道行了吧。那塑像顶上的石头倒也选得精致,恰似一粒人颅骨,我不禁轻轻吟道:

“守候了近千年的期盼,你在等待谁?又或是你还念着旧地,默默守候着故去的人?”

此情此景让人不由发此感叹。这塑像不知在此处屹立多少年,仅有鸟儿不时飞来与之做伴,望之让人肃然起敬,似有灵气。

要想继续上到山顶红色塔台的最高处,需要绕到右面山脊,沿着当初在山下所见如长城般的城墙而行。这段路非常难走,需要爬到残砖破墙上,踏着仅有一足之宽的墙顶高高地拾阶而上。墙高两米,两面都是陡崖,甚为惊险。刚开始时俺都不敢直起身子来,只能猫腰慢慢往上而行。适应了也就不害怕了,速度自然也快了不少。这城墙以前似乎是用来抵御外敌用的,每隔一段都会如长城般有个墙垛,里面可以藏人,四面有孔可射击。这也说明当时在这最高的红色塔顶里一定放有最重要的东西,才会在这里修筑如此坚固的城墙用以防御护卫。

爬累了,我直起腰来,凌空独立城墙上。往山下看,整个定日小城立现眼前。

城墙的另一侧是如刀劈般的悬崖,异常险峻,此工事不知当年为何人所修,好生了得。

踏墙而上,城墙的尽头又变成悬崖险路,再无向上的可能。得下了城墙,绕到右面的悬崖,沿缝隙攀缘而上,再绕到有个大洞的红色石房背面,方可继续前行。我只能手脚并用了。累死俺了,这海拔可是4000多米,搞这种健身运动真是要命啊!

我逐渐靠近平台之顶,半路捡到线装藏文“武林秘籍”一部,那可是天书啊。也许是鸠摩智落下的,谁若是解读出来,定能练成盖世神功。大伙努力啊,我资质驽钝,还是留给有缘人吧,哈哈。

沿古道转过两道弯,我终于登上山顶的红色平台了。平台之上,风声猎猎,四面绝壁,何止万丈。我扔一小石子下去,老半天才见它砸到半山腰的石头上,再弹起继续落下直到不见踪迹,看得我直咋舌。这里是那漫山风马旗的总源头,无数的经幡布条沿平台四面远远拉出去挂于山脊,风吹得经幔呼呼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