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一声,新房的门被新郎大力地甩上去,内室的水漪淡然轻笑,拂手轻轻地将珠凤冠摘下,扬起嘴角从容地端坐在梳妆镜前打理自己放下来的三千发丝。
文朔,表面温文儒雅,手段却极其残忍,与祁澈不相伯仲,想必明天一早他必然会联合府上的人一道给她难堪。水漪冷冷地一哼,紧绷着神经倾听着越来越近的一股气流,司机的心忽而砰然跳动。
夜风浮动,半启的窗户乍然打开来,一条素白的身影條然立在水漪的身后,斗篷上的墨黑轻纱飘袂。水漪放下手中的梳子,波光流动地凝视着白衣人手上的玉笛,温婉一笑,“叔叔新婚夜突然造访,不怕文府里头的人起疑心吗?”
“这是你最后的机会,跟叔叔离开这里吧!他不需要你做到这样的牺牲。”白衣人重重地叹息道。
水漪敛了敛眉睫,云淡风轻地抿嘴一笑,“叔叔见过婉约吧?”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话。”白衣人略带愠怒地低吼一声。
“我真的不想叫你一声叔叔。”水漪伤感地叹息道,轻抬脚步,借着窗外的冷风,凝望着漫天飞舞的小雪,仿佛看到了往昔的点滴情怀。
“你。”白衣人恼怒地冷哼,水漪扭过头,灼热的目光化作一缕青烟,带着离伤回视斗篷下的男子,“叔叔,既然给不了我想要的,就不要再劝解我了。”声音忽而哽咽起来,一滴清泪滑过施了胭脂的脸颊,“我怕自己会从叔叔身上奢望什么。”
白衣男子紧绷了身躯,漠然地扭过头,不发一语蹬脚越过水漪,茫茫然地消失在黑压压的天际。
翌日,文府里头的丫鬟们细细碎碎地议论着昨夜新郎不满新婚的妻子,整夜宿在醉仙楼的烟花之地。一时间,飘飞的流言蜚语传遍整个都城,惹得宫里头的皇帝龙颜大怒,未免得罪远在蜀兰国的萧王,赐了一道圣旨给香蓉郡主,责令了文朔一番,而后强行要求文府上下的家丁不可对丞相夫人有半句不敬,否则斩立决。
霎时间,都城的流言哑然而止,百姓们不敢在茶余饭后指名道姓地闲聊香蓉郡主不得丞相之心,反倒是将话头指向被祁澈藏在端王府的木婉约。
“公子不担心婉约姑娘被端王爷抢先一步纳入怀中?”龙祥客栈的一隅,粗布素衣的顾言舫轻呷一口温热的清茶,漫不经心地反问着对面的黑袍男子。
冷王眉头轻拧,微眯着眸子横了口不择言的顾言舫,“本王的事还轮不到你来过问。”
顾言舫扬嘴轻笑,暗自碎了一口气,“言舫一时心急口快,望王爷见谅。”
“张玜那边的事办得怎么样了?”冷王寒了几分眸色,冷然地随意问了一句。
顾言舫左右扫视了阁楼下的宾客,压低了嗓音,脸色微暗,“张玜虽然是林素云最疼爱的侄子,可是林素云在上官家根本就毫无地位,想要从他那里套出些什么比登天还难。”
“哦?”冷王不以为然,紧紧地握着手中的茶杯,“据闻林素云和上官镕恺的结发妻子唐莲亲如姐妹,唐莲难道还会隐瞒她什么?”
顾言舫凝重地摇头,“唐莲当然不会隐瞒林素云所有的事情,不过上官镕恺并不信任自己的结发妻子,想必除了当今的圣上,不会有谁知道他在想什么,又要如何对付乌苏国近些年来的侵犯。”
阁楼下,临近晌午,宾客络绎不绝地挤进客栈吃饭,连阁楼的厢房也快要挤满各路的人马,冷王松开杯子,唤了不远处的小杜子一声,递了顾言舫一个眼色,“公主已经部署好了军队,本王不希望在紧要关头有什么闪失。”
“是。”顾言舫冷凝了一贯温文的书生脸,慢悠悠地起身拜别冷王,佯装着正待考取功名的落魄书生隐没在人群之间。
“爷,需不需要属下派人去跟踪顾言舫?”小杜子警惕地询问道。
冷王邪魅地冷哼,“顾言舫是聪明人,知道什么才是对他有利的。”
“是,爷。”小杜子不满地嘟哝着嘴角低下头,余光幽怨地横向已经游荡在街道上的顾言舫。
符羲山庄,公子样装扮的祁澈领着一路上叨叨絮絮,没有停歇的木婉约走进山庄的侧门,吩咐了守门的侍卫几句话后,又扭过头来,笑容可掬地翻了个白眼。
“婉约,你现在这副模样真像是一个妻子正在唠叨一个做错事的丈夫。”
木婉约不解地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低头看着自己挥舞着的手指,又审视了一番从出王府到现下的场景,小脸忽而飘起两朵艳红的浮云,急切而结巴地吼了吼,“祁澈,你竟然敢耍弄我!”
祁澈无语地摆手,耸着肩头往符浚的书房慢慢走去。
“祁澈,你这混蛋,给我站住!”慢了几步的木婉约愠怒地嚷嚷,小脚丫子蹬蹬瞪地追上祁澈的大步子,气喘吁吁地拍着胸口,“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祁澈轻轻一哼,意味深长地在木婉约的小脸上环视了一周,气死人不偿命地呛了木婉约一句,“本王只听本王的王妃的话!”
“你!”纤纤的玉指气得直抖个不停,正想大口破骂时,一道长鞭横过天际,不偏不倚地落在祁澈和木婉约之间的缝隙上,狠狠地甩到鹅卵石上。
“澈哥哥,你怎么把这个女人带到山庄!”符若芸鼓着腮帮子,吹胡子瞪眼睛地喊叫道。
不等祁澈开口,木婉约上前一步,反手一把扯过长鞭,吓得符若芸踉跄地后退了几步,慌张地撞上站在身后的符浚。小脸一塌,扯着符浚的衣袖,扁嘴抱怨,“爹爹,这个泼辣的女人欺负若芸,你快帮我教训她。”
木婉约听着符若芸的话,没有半点儿害怕,反而爽朗一笑,歪着脑门儿唤道,“庄主。”
符浚莞尔一笑,抚着符若芸的小脑袋,亲切而激动地直视着木婉约那双和上官槿夕一样灵动的眼眸,“小女若芸年纪小,不懂事,还望木姑娘见谅。”
木婉约顿时手足无措,只是傻傻地笑着。
“爹爹,你怎么可以帮着外人欺负若芸。”符若芸不满地跺脚吵闹,符浚俊脸一板,睨了她一眼,懊丧地责备道,“你澈哥哥在这儿,你这个样子岂不是要让你澈哥哥看笑话?”
符若芸脸一红,羞愧地低垂着脑袋,晃悠悠地小步子溜到祁澈的左侧,揪着他的手臂娇嗲嗲地低囔,“澈哥哥,若芸不是会为难木姑娘的人,可木姑娘真的欺负了若芸。”
“澈哥哥知道。”祁澈低笑着回了一句,略带哄宠的口吻听得木婉约心头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噬一样,“花痴!”
“你!”符若芸憋屈地怒吼。
符浚见状,摇头晃脑地阻隔在两个斗气的女子之间,“若芸,去商盟帮爹爹拿回印章,爹爹还有事要和你澈哥哥和木姑娘商谈。”
“可是……”符若芸耷拉着耳朵撅嘴抗议道。
“若芸乖,去帮你爹爹拿印章。”祁澈轻轻地哄道,听得符若芸骨子里一阵酥麻,爽快地踩着步子离开山庄,而符浚右侧的木婉约一肚子火气瞪了他一眼,“花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