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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残星几点雁横塞 长笛一声人倚楼(7)

然而盛怒的阿耳忒弥斯愤恨未消,再施术令墨勒阿革洛斯兄弟间大起争端。野猪既死,众英雄各分得一份以庆功劳,墨勒阿革洛斯得了野猪的头颅和它的皮,因为他爱恋阿塔兰塔,就转给了她,说是酬报她的首功。他的兄弟不服,乘她不觉,却夺了去。墨勒阿革洛斯大怒,遂与他的兄弟火并,杀死了他们。他的母亲又杀了他,给他的兄弟复仇,最后悔恨自己的粗莽,也自杀了。众英雄虽然成了一件大功,却见了一幕可惨的家庭大悲剧,遂不欢而散,孪生双子也半悲半喜地告辞返回本国去了。

“双子”的第二宗伟大的功业,便是加入“阿尔戈英雄”(Argonaufs)的远征队,去取金羊毛。事缘帖撒黎(Thessaly)的国王埃宋(Aeson)被他的兄弟篡夺了王权,蒙尘在外,生下一个孩子,取名伊阿宋,送往人首马身的怪神处学习武术。伊阿宋长大成人,英勇出众,回来要求叔父归还王位,他的叔父故意激他远征科尔喀斯去取金羊毛。伊阿宋遂召集一班俊杰同干这宗伟大的事业;卡斯托尔兄弟与伊阿宋有同学之谊——因为他也是人首马身神的徒弟,亦参与其列。伊阿宋斩了一条橡树的大枝,制成一只独木舟,取名“阿尔戈”(Argo),因名同行的英雄为“阿尔戈英雄”。这支远征队,虽然以伊阿宋为首领,可是卡斯托尔兄弟,也是主要的人物。他们在途中经历了无数的险阻,有一次,阿尔戈船在海上遇到狂暴险恶的风涛,满船的英雄都大惊失色,束手无策,唯有坐而待毙而已。幸得俄耳甫斯向海神祷告,拿出日神阿波罗所传的七弦琴,弹琴一曲,海洋才渐渐地静息下来。当风止浪平,阴霾消散的时候,忽然有两颗闪耀的明星,在卡斯托尔和波吕丢刻斯头上出现,众人皆以为奇,相信此必天神对他的双生儿特别赏脸,在冥冥中庇佑他们。因此之故,他们就成了航海的守护神,备受航海者的尊崇敬拜。

有时大气中有一束淡淡的金光在海船的桅帆旋绕,航海者就说这便是卡斯托尔兄弟,骑着黄金的飞马特地到来保护他们,免受风涛的打击。因为古人相信他们是航海的保护神,故船头都雕着他们的形象。基督教初元的使徒保罗,在米利大岛沉船之后,也改乘船头雕刻卡斯托尔兄弟形象的亚历山大船到罗马去。可见这个信仰到第一世纪还流传着。

兄弟两个追随伊阿宋取得金羊毛,凯旋归国。如果读者听过了金羊毛的故事,就知道此次远征的详细。将来我讲天龙座的时候,也会再讲及这个故事,所以此刻可以不必赘述了。

以上两件,虽然是卡斯托尔兄弟最光荣的功业,但是集合一班英雄同干的,不是他们个人的活动,还不能表现他们独立的伟迹。除此之外,还有两件壮举,虽然只关乎他们的本身,却是他们的个人活动。第一件,就是他们和着名的大英雄忒修斯对敌,夺回被掳劫了的海伦。海伦的美丽,不必等到成年,早就已经如天边的新月,富于迷人的魅力。她的幼年的美貌,激起了忒修斯的恋慕心。可是他并不依照正当的程序去求婚,却伙同他的刎颈交的好友庇里托俄斯,悄悄地把她掳劫了,带回本国去。她的两位哥哥卡斯托尔和波吕丢刻斯知道了,非常震怒,连忙骑上骏马,飞也似的赶去,用武力与忒修斯等交战,随之得了胜利,夺回他们的妹妹。可惜后来帕里斯(Paris)诱拐海伦回特洛伊的时候,两兄弟早已重返天界为列星,否则不能独立夺回来,至少在战场上大显他们的好身手哩。

末了,而且是卡斯托尔弟兄一生最悲壮的事业,便是与他们的堂兄弟伊达斯争斗。争斗的原因,由于劫掠墨塞尼亚(Messenia)国王的女儿。她们早已许配了伊达斯和林扣斯,由是便惹四个英雄激烈的斗争。一说谓由于四个英雄共同出战,获得许多战利品,回来因分配不公,发生争执。但无论哪一说对,他们争斗的结果,卡斯托尔为伊达斯所杀;波吕丢刻斯却杀了林扣斯来泄愤,伊达斯则被雷神宙斯的雷锤击死。

波吕丢刻斯与卡斯托尔是极友爱的兄弟,形影不离,祸福与共;一旦兄弟为人所杀,虽然仇人亦相继死亡,报了仇恨,也减杀不了他的悲痛。他走到宙斯的面前,苦苦哀求以自己的生命,来赎回卡斯托尔。宙斯感于其诚,准他们兄弟两人,轮番升天入地,同时把他们的躯体升上天界,置于列星之间,以褒扬他们的友爱。此所以双子座的出现,一昼一夜,适得其反。卡斯托尔升天的时候,波吕丢刻斯就沦落下界;反之,波吕丢刻斯由冥界复返天庭的时候,卡斯托尔就退出奥林波斯山,沦于普路托之国——冥界。

双子的友爱,不但感动了他们的父亲宙斯,并且感动了古往今来的万姓。不但他们的祖国斯巴达,希腊全国都尊奉他们为慈惠之神,尤其是在风涛覆舟的时候,人人都要呼唤他们的名字,求他们的救助。斯巴达的人民,更奉他们为守护神,庙宇遍全境。斯巴达人拿两条平行的光线,中以横木贯串,来做他们的象征,每逢出战,必随身佩带,以为这样就可以得他们的庇护。雅典人也很信奉他们,每年举行赛马的盛会,算是纪念他们的节期。此外全希腊的奥林匹亚竞技大会,也都安奉他们为守护神,竞技场中供奉着他们的神像。降至后世,希腊的宗教传入罗马,罗马人尊奉他们为战神。相传里吉洛斯湖之役,罗马人尝亲见他们骑着雪白的骏马在沙场上往来驰骋,帮助他们。故得胜之后,即于其地建立一座宏伟的庙堂,仿当时所见之状,雕塑神像供奉于其中。不但此也,古代的人每逢发誓多指双子为证,后世亦常有指双子星座而誓者。在伊丽莎白时代的文学中,我们常常见到“啊,天上的双子啊!”的话。他们的纯笃的友爱,感人至深,于此可见了。

究其实,卡斯托尔与波吕丢刻斯是启明星与晚星的人格化,一说是黎明与黄昏的象征。虽然它们出现的时序,升降的时刻,以及在天空的位置,处处都表证它们是一对亲情笃厚的孪生兄弟,可是因为受了宙斯的条件的约束,各有各的轨道,各有各的方向,而且各朝不同的目标而行。

双子座升降的时刻,约与猎户座的主星参宿四及参宿七同时,但是它们远在东北方,细心的观察者就不怕把这四颗明星混乱。上面说过,夏秋二季是双子星最光荣的时代,在五月全月,及六月的上半月,它们在天空的西北边靠住夕阳的背景,吐放柔和的光辉。冬季十一月的时候,一入黑夜,它们就在天空占显要的位置,而以卡斯托尔为全星座的领导,夜后约莫八个钟头,它们就升到中天,但波吕丢刻斯却远远地落在南方,所行的路程比他的兄弟短得多,所以只需十分钟光景,就升到中天了。当它们在西天降落的时候,波吕丢刻斯也走得较远。

讲到光度,波吕丢刻斯是颗一等大星,但他的兄弟的光辉也不相上下;在三百年前,卡斯托尔的光辉,反在波吕丢刻斯之上哩。他们的荣耀很相似,关系又很亲切,我们实难强分轩轾,正如这对友爱兄弟的本身,不容易强为分隔一样。虽然这个星座现在只有波吕丢刻斯位列一等,其余都在二等以下,可是这星座究不失为一个惹人注目的奇伟的星座。

卡斯托尔除了他的亲爱的兄弟之外,还有一个忠诚的伴当,追随它的左右;它的光度,仅次于一等而已,它的色泽是青黄色,精敏的肉眼也可以看得到,不过它和卡斯托尔太接近了,如果不是靠一个小小的望远镜的帮助,我们就很难分别它们,往往把两者混合为一。如果我们再拿精细的望远镜来观察,就见到卡斯托尔其实是四颗或三颗星儿合成的。

末了,还有一层不可不知,就是双子座的附近,有一个流星群,每年十二月上半,尤其是十二月十三日,就出现。这也是宇宙的奇观之一。在这时期内,我们常见闪亮的星在此飞过,形成一条白练似的光线,普通人说这是“星过位”,其实是流星的飞射。懂得了这一层,再留心观察这星座,便愈加觉得趣味盎然了。

再考双子的名字,卡斯托尔是从“阿斯忒”引申出来,本义是“星”;波吕丢刻斯本义是“光明的”。在它们初成形的时候,很像是太阳与月亮,一方生,一方即死——一个上升,一个便降落。更有人想象这两颗星就是人类最初的始祖——亚当和夏娃,此说有什么根据,我可不知道了。

双子宫对下一宫,便是巨蟹宫,其星座名为巨蟹座,古时以此为夏至点,故以臣蟹表示太阳在黄道上由北南退之意;今则推前一步,以双子宫为夏至点了。

巨蟹座的位置,贴在狮子座之西。照希腊的古传,这只巨蟹,是生性嫉妒多疑的女神,特意置在天上,永远纪念她派遣下来,在沼泽中,乘英雄赫拉克勒斯与九头海许德拉(现为长蛇座)酣战之际,猛然钳咬他的脚趾,几致令他失败的那一只巨蟹的功绩。又一说谓这其实是一个苹果,代表赫拉克勒斯万苦千辛才取得到手的金苹果。但我们细察这个星座,实在不像一个苹果,于是有人提出一个解释,说这不是今日我们所吃的苹果,乃是一种蟹形的苹果,即野生苹果是也。

古代的迦勒底人(chaldean)又说,巨蟹座两颗可见的星,代表“人类的门户”,人类的灵魂经由这个门户,从天上下降,附于人体,使人有生命。

有一个古老的传说道,等天上所有的行星都在巨蟹座会合之时,世界便再来一次大洪水之灾。据说一八九五那一年,险些儿就成为事实,全体行星都齐集了,就单单欠海王星不到,不然的话,这个世界早就被洪水毁灭了云云。

这原是无稽之谈,姑妄听之可也。

巨蟹座是黄道上最暗晦的星座,除了两颗比较明朗可见的星之外,没有光耀的大星,所以在天文上没有什么可说的。只因其为黄道的一宫,故顺带在此讲及。

俄尔甫斯的七弦琴

当和风明媚、清朗无云的春夜,举目向北方一望、见有几题小星和两颗光芒四射,耀人眼帘的大星,团集拢来,形成一张七弦竖琴的样子,这个美丽的星群,便是有名的天琴座(Lvra),古希腊人称为“俄耳甫斯的七弦琴”。

俄耳甫斯是聪明漂亮的日神阿波罗与莺声花豹的神女卡利俄珀恋爱的结果。卡利俄珀是宙斯与女神谟涅摩绪涅(Mnemosvn,意即记忆)所生的九位女儿(即九缪斯,俱司艺术的女神)之一,专司叙事诗。日神阿波罗同时兼管音乐,诗歌与文艺,为九缪斯的统领,卡利俄珀也在他的统领之下,他和她日夕相处,未免有情,遂生俄耳甫斯。

俄耳甫斯的父母既是音乐诗歌的能手,禀受先天的遗传,故一生下来就具有乐歌的天才;父母都很疼爱他,把才技尽量地传授给他,阿波罗更赐以珍贵无匹,而又带有神秘魅力的七弦琴,因此俄耳甫斯就成了天地无双的琴师。他的灵敏的妙手,一挥动神妙的琴丝,便发出富有魅力的声音,天上的神只,世间的男女,被温柔曼妙的琴音所动,都陶然如饮醇醪,浑忘一切苦恼与忧伤,消除一切呻吟和叹息;如果他弹奏出凄苦悲咽的诗歌,任你是铁石心肠的人,也不由自主地心酸泪落。不但如此,就是山林中最凶恶的猛兽,听到了他的琴声歌调,也仿佛中了神奇莫测的魔术,化除凶残暴悍的野兽,变成柔顺的羔羊、温和的驯鸽,垂头帖耳,蜷伏在他的身旁,甚至于冥顽无感的木石,受了柔媚之音的感动,也为之点头微笑。

俄耳甫斯虽然是个文静的桂冠诗人,不是刚强的勇敢战士,可是凭了他的音乐的天才,也曾在英雄的队里,立过许多伟大的功勋,干过许多悲壮韵事业。我只须略举三几件,就可以概括其余了。当勇敢的英雄伊阿宋(Jason)召集了天下的豪杰,造好雄伟的大船的时候,一切都准备妥当,正好张帆出海,实行远征科尔喀斯(Colchis,即今之格鲁吉亚海岸)去取“金羊毛”,伊阿宋却不发令起航,一个人向北而去,走到俄耳甫斯所居的色雷斯(Thrace),在山洞之间找着了这位琴歌之王,邀请他加入他们的远征队。俄耳甫斯答道:“自从我离开了喀戎(Chiron,见人马座)的岩穴之后,已经跋涉得够受了。刚才舒舒服服地隐居于此,又要我出来走到世界的尽头,深入迷蒙的黑暗,犯东方海洋的波涛之险吗?”但碍着朋友的情谊,终于接着说:“朋友的要求,实难固却;况且祈求是宙斯的女儿,凡尊重人的祈求者,人亦尊重之。姑且答应了你吧。”说完长叹一声,拿起金黄的竖琴,领着伊阿宋向南走去,走到宙斯的圣城多多纳(Dodona)。城边有一个圣湖,一条喷火的活泉,在百川进发的山下,有一座菁密森然的树林,林中有一株橡树,是宙斯的圣树。古时宙斯的黑鸽,常栖息于树间,其后变为宙斯的女祭司替他宣述神谕。俄耳甫斯指着圣树,叫伊阿宋斩下一条树枝,并 献祭于赫拉和宙斯。然后两人拿着树枝回到海口,钉在大船甲板的前头。这树枝沿途帮助他们很多,每逢危险的关头,它必发声警告,叫众人预先提防。万事已妥,俄耳甫斯弹琴高歌一曲,始离港出发。

一群英雄,在路上饱受了风霜波涛之苦,历尽了险阻与艰辛,自不消说。好容易到了科尔喀斯,找到了金羊毛的所在。但金羊毛悬挂在树间,其下有凶恶的巨龙,日夜目不交睫地看守。俄耳甫斯和伊阿宋走入林中。一见了巨龙,俄耳甫斯就弹琴唱歌,歌声与琴韵,富有魅力。巨龙竟受了感动,立刻变成水蛇一般的和善,伊阿宋因得从容跨过巨龙,取了金羊毛,奔回船中,扬帆飞驶。故金羊毛的取得,一半靠伊阿宋的勇壮,一半亦赖俄耳甫斯的奇能。否则伊阿宋虽勇,仍是徒劳无功;倘恃强蛮干,反白送了性命。

金羊毛取到手了,但在归途中,他们又遭遇比来时更大的艰险。有一次,他们经过一个海峡,水道极窄,仅容一船通过。两边有乱石堆成的海岛,形势极其险恶。岛上有三个女妖,声音十分美丽,专一唱着柔媚的歌曲。迷惑过往的行客,人一听了她们甜蜜的歌声,把妻儿、家乡、祖国、财产、荣耀……总之,人生的一切,都撇在脑后,再也不想重见家门了。伊阿宋一行人,预先得了警告,远远望见岛峡的时候,人人都不寒而栗,但弦歌之主俄耳甫斯从容地说:“弟兄们,不必害怕!试让她们和我比赛一回吧。

我的琴歌已经感过木石,驯过猛兽,降过毒龙,难道就不能感动人心吗?只管放心前进吧,我的歌声必将救你们出险!”于是抱定金琴,站在船尾的甲板上,开始唱他的神奇的诗歌。

临近之时,众人见安提穆萨(Anlhemusa)岛上,满生着繁茂可爱的鲜花,景色十分优美。时方向晚,太阳正在山崖的赤石间,吐射血红的残晖,反照于岛上梅红的罂粟与金黄的水仙花间,来到绚烂的花岛,仿佛世外的乐园,使人流连忘返,甘愿终老是多。沙滩之上,坐着三个姣艳的女郎,正是以歌迷人的海女塞壬(Sirens),她们提高如银的嗓子,柔和地、轻轻地、缓缓地唱着美妙的诗歌。歌声穿过了鳞片似的金波,钻进众人的耳朵,沁入众人的心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