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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残星几点雁横塞 长笛一声人倚楼(8)

歌声是如此的沉醉迷人,连海鸥、海豹、银鱼,以及其他的海滨动物,都群集于海边;甚至云间的西风,也沉醉似的静止不动,停留于碧海青天间,船上的勇壮坚刚的英雄们,被歌声所迷。百炼钢也化为绕指柔,消了掀天的雄心,失了揭地的壮志,完全没有自主的能力。他们如醉如痴,如梦如寐,眼睑疲倦地下垂,身体恹恹地欲睡;强劲的手臂,失了运动的能力,放开了桨划,垂头至于胸臆。他们仿佛置身于光华沉静的花园,叶声絮语的林间,脑中觉得一切奔波,一切努力,都是愚蠢的行为,光荣与名誉,不过是空洞的虚无,殊不值得出死力去争取。忽然有一个抬头叫道:“我们永远四围漂流跋涉,仆仆长征,究竟为着什么呢?让我们永远栖息于这个快乐的海岛吧!”又一个说:“我们划近岸边,听听她们唱的什么歌词吧。”另一个说:“管她们唱什么歌词,只这娓娓的歌声,已足销魂荡魄,我愿她们唱我入梦,歇息我一生的疲劳啊。”有一个真个跳落水中,游向岸边说:“美貌的女郎,我来,我来永居于此岛,在你们的裙下,餍听你们甜蜜的歌声。”

俄耳甫斯见群人受了催眠,立刻紧抱定金琴,挥手弹奏一阕最沉雄、最豪壮的歌曲,恍如夜阑人静时的一声号角,冲破静寂的太空,惊醒沉酣的梦寐。

琴音沁入众人的心脾,如一杯浓烈的美酒,使人突然受到强烈的兴奋,心脏在胸间扑扑地跳动,血液在体闪迅速地奔流。他又引吭高歌,他高唱大英雄珀耳修斯(Perseus,详见英仙座)如何跨了大海重洋,斩杀凶狠的戈耳工,娶到美艳的新妇;如何升上奥林波斯山,在天界为闪耀的列星,受下界万人的礼赞。

俄耳甫斯雄壮的琴歌,与塞壬们淫靡的曲调,在金黄的海中,互相应和。不多时居然把塞壬的歌声盖过了。逸乐的感情,仿佛平静的海水,忽然受一阵劲风的冲荡,立刻扬起壮阔的波澜;疲劳的感觉,如同吃了一服兴奋剂,立刻消褪;恹恹的睡意,好比沉沉的黑夜,被朝阳的光辉,驱逐得无影无踪。壮士们已死的雄心,已消的豪气,渐渐恢复过来。他们如梦初醒,抬起头颅,伸开铁臂,重新抓着桨划,出力地棹。他们一齐高叫道:“我们要做个像珀耳修斯的人,我们要与他争光比美。痛苦与艰难,都不能阻遏我们的努力!安舒与逸乐不能摇动我们的坚心。勇壮的俄耳甫斯,唱罢,再唱珀耳修斯勇敢光荣的丰功伟绩吧!”先前跳下水中的那一个,已将近泅到海滩,但听了俄耳甫斯的歌声,也奋然应声道:“唱吧,唱吧!……”刚说至此,已深中魔术,颓然熟睡,沉沦于海滨躺在沙滩上累累的白骨堆中,去寻他的甜梦了。那三个姣艳的姊妹,血红的嘴唇挂着残忍的微笑,缓缓爬到水边,伸出鹰爪似的纤手,把死者躯体拖上来,正想照平日凶残的样子,拿他来膏自己的馋吻。但阿佛洛狄忒(Aphrodne即缍纳斯)在高山看见,立刻从黄金的宝座跳下来,降于岛上,一手从她们的利爪间夺了去,用金雾包裹住他,放在高峻的山峰,让他沉沉酣睡了多年。塞壬见捕获品平地被夺,歌声又再不能迷惑勇壮的英雄,遂愤然投入水中,化为顽石。众英雄至此得以脱险,皆赖俄耳甫斯壮美的琴歌。这是俄耳甫斯在远征队中第二件伟大奇绩。

再有一次,他们在海上遇到强暴的风波,几致全船沉没。俄耳甫斯取琴弹奏,仰天祷告,赫拉感其诚,止息了风,平静了海,他们才得安然渡过,这些都是俄耳甫斯在金羊毛远征队中所立的功绩之最着者。此外他一路贡献了许多计策,想了许多好主见,说了许多聪明话,助他们成功。这里不能细述了。

俄耳甫斯一生,不但有勇壮的劳勋,还有一段凄艳的情史。这是他一生最感动人的事,他之所以留名千古,万世传述不衰,赞叹不已者,却以这件罗曼史为主要的原因。俄耳甫斯琴歌的神技,由上述的事实,已可概见一般。音乐与爱情,从来都具有奇妙的联系,凡精于音乐的艺术家,差不多都是深于恋爱的有情人,而且世间最能挑动恋情者,也无过于诗歌与音乐。我国的才子司马相如以琴歌挑逗卓文君的故事,便是一个实例。试听秋夜的鸣虫,春林的歌鸟,便知道音乐对于爱情有神奇的不可思议的魅力了。

闲话少提,且说山林间有一群青春少艾的仙女,她们是快活的一群,终日在山谷之间,水泉之旁,摘花斗草,谈笑嬉游,其中有一个最为艳丽,名叫欧律狄刻(Eurydice),适值俄耳甫斯有一天在山林间弹琴歌唱,美妙的琴音,感动了青春的仙女欧律狄刻,爱情的火焰就立刻在她的芳心里烘烘地燃烧起来。她走到俄耳甫斯的旁边,倾耳谛听,不觉神魂都醉了。俄耳甫斯回头一望,瞥见一位如花的少女,站在身边,也立刻爱了她的美貌的魅惑,两点爱情的火星,从两人的眼睛迸发出来,融合在一起。没有一会子的工夫,他和她便成了一对热情的恋人,俄耳甫斯得了一个温柔美妙的情侣,从此愈发高兴去唱他的恋者之歌,一对璧人儿,或在浓绿的花阴,或对皎洁的明月,曼声唱和。

两情既洽,遂行婚礼。行礼之时,特请婚礼之神许门(HymenorHymenaeus)到来,祝福新夫妻爱情永属,欢乐无涯。许门见召,也很高兴地手拿着结婚的火炬到来替他们祝福。不料他的火炬燃烧不畅,忽然冒出一阵浓烟;新娘的眼睛受火烟的刺激,忍不住流出几点眼泪。新婚流泪,是一个大大的恶兆,许门见了,暗暗吃惊,登时满肚不快活,勉强循例草草祝颂了几句,便匆匆地辞别走了。新人心中,只充满着无穷的愉快,这点子意外小事,完全没有介意,随手擦干了眼泪,继续完成他们的佳礼。

婚礼既成,欧律狄刻仍旧照依平时一样,联同女伴到外边林野之间,嬉游玩耍。她在众女之中,仿佛万花谷中一朵芬芳皎洁的百合,特别动人。

在旷野之中,偶然遇到一个青年的牧人,名叫阿里斯泰俄斯(Arislaeus),(参看拙着《神话研究》下编第三章一七二-一七七页)正赶着一队牲畜,在原野中吃草。青年牧人一见了她,便陶醉于她的美艳的秀色,也不查究根底,也不顾忌礼法,很唐突地跑上前去,要亲近她。娇怯的欧律狄刻从来没有见过草莽的举动,一见牧人疯狂似的迎面跑来,吓得芳心突突地乱跳,慌忙拔脚奔逃,躲避牧人的粗暴。在仓皇匆促间,不暇拣路。不幸蔓草之下,有一条毒蛇埋伏着,欧律狄刻急不择路,一脚踏着毒蛇。毒蛇出其不意,猛力咬了她一口。毒液从创口注入血管,立刻传遍全身,欧律狄刻只嗳唷一声便颓然倒身于草地之上。同来的仙女,见她遇着意外,立刻围绕上来,设法救护。牧人远远望见,知道闯了大祸,也吓得呆了,不敢再赶上来,霎时间毒气攻心,救治不及,欧律狄刻便长辞快活的同群,撇下新婚的情侣,过了世。婚礼时不祥之兆,果然应验了。仙女们深恨牧人的鲁莽,害死欧律狄刻,便使法降灾于牧人的蜂群,替她报仇。这是后话。

这个凶恶的噩耗,不久传到俄耳甫斯的耳中。他的哀恸与惨伤,是无法形容的。他拿起珍贵的金琴,震颤地弹出一曲凄楚不堪的哀歌,吊祭惨死的情人。惨淡的哀歌,悲凄的情调,博得了神人不少的同情之泪;连僻处在冷暗的角落的石头,亦为之泫然含泪。但是欧律狄刻己投于死国之君普路托的权下,纵然唱到力衰气绝,也莫想感动得普路托一分一毫,因为他是最冷酷无情的。表同情于俄耳甫斯的神人,也无法可以灭他之苦,帮他的忙,因为普路托的权限,连众神的君父宙斯也不能干涉。俄耳甫斯哀哭多时,觉得徒然悲伤,亦无效果,若要再见情人,除非舍身入地府,否则别无他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