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潇洒东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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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宇 文 柔 奴

第五十章宇文柔奴

‘乌台诗案’中,苏东坡牵连的20多位朋友中,王巩是处分最重的一位。御史舒亶奏言:“(苏轼)与王巩往还,漏泄禁中语,阴同货赂,密与宴游。”于是时任秘书省正字的王巩,不久便被贬到宾州(今广西宾阳)去监督盐酒税务。在苏东坡所有牵连受罚的人中,王巩被贬得最远、责罚最重。宾州,不但生活十分艰苦,而且弥漫瘴疠之气,瘟疫盛行,王巩的一个儿子便是殒命于当地的瘟疫,另一个儿子又不幸死在家中,王巩自己也染上瘟疫,几乎丧命。这使苏东坡很内疚。王巩被贬宾州期间,苏东坡给他写过很多书信,一再表示王巩因自己而无辜受牵连,遭受了那么多苦难,他感到很是内疚、很难过、很对不起。苏轼在《王定国诗集叙》中说:“今定国以余故得罪,贬海上五年,一子死贬所,一子死于家,定国亦几病死。余意其怨我甚,不敢以书相闻。”苏轼劝王巩不要灰心,并建议他用“摩脚心法”对付瘴气,“每日饮少酒,调节饮食,常令胃气壮健。”远在岭南宾州的王巩为了安慰苏轼,常给苏轼写信。王巩与苏轼的书信比较多的是交流诗词书法绘画心得。王巩奉调回江西后,“以其岭外所作诗数百首寄余,皆清平丰融,蔼然有治世之音,其言志与得道行者无异。”一次,王巩寄书苏轼,苏轼看后直感叹道,“定国所寄临江军书,久已收得。二书反复议论及处忧患者甚详,既以解忧,又以洗我昏蒙,所得不少也。然所得非苟知之亦允蹈之者,愿公常诵此语也。杜子美穷困之中,一饮一食,未尝忘君。诗人以来,一人而已。”两名落拓名士“居庙堂之高而忧其民,处江湖之远而忧其君”,赤子之心,可见一斑。

王巩给苏轼的信中除了交流诗词书法绘画心得外,大谈道家长生之术,说自己正在宾州修行。苏东坡很喜欢广西的丹砂等特产,便从黄州致信对王巩说:“桂砂如不难得,致十余两尤佳。”可见两人情谊之深厚。

元丰四年(1081),苏轼写了《次韵和王巩六首》,其一云:

欲结千年实,先摧二月花。

故教穷到骨,要使寿无涯。

久已逃天网,何而服日华。

宾州在何处?为子上栖霞。

东坡一直心怀内疚,觉得太对不起只为朋友了。回调汝州途中,听说王巩已经回到家中闲居,便匆忙赶到了王家,马上前去问候。东坡紧紧握住王巩的双手。激动地说;“定国啊,都是我害了你,连累你经受了那么多磨难和痛苦。我一直疚愧不已。实在是对不住了。”王巩回答道:“子瞻,切莫如此说,官场险恶,跌宕起伏是司空见惯的事。你说你害了我,那么又是谁害了你呢?你记住我的一句话:交了你这位朋友,是我一生的荣幸!”东坡惊奇地发现,王巩虽然被放逐万里,偶获生还,但他的容貌依然如原来那样容光焕发,双目炯炯有神,性情也更为豁达。他不由心生疑惑,究竟是什么原因使他免于沉沦,健康向上呢?于是就问道:“定国坐坡累谪宾州,瘴烟窟里五年”在逆境中,精神不倒,技艺大进,著述不绝,“尤为坡所折服。”究竟是什么原因使你面如红玉,精神焕发?王巩笑了笑,就叫出宇文柔奴为苏轼献歌。只见窈窕的柔奴轻抱琵琶,慢启朱唇,轻送歌声,曼舞抒情。苏轼过去就见过宇文柔奴,现在一看她则更是大吃一惊,宇文柔奴不但不见老,反而容颜更红润,显得更年轻。宇文柔奴手抱琵琶,轻送歌声。苏东坡以前也见识过柔奴的才艺,如今觉得她的歌声更为甜美,容颜也更红润。苏轼不由的赞叹道:看来岭南的水土真是养人啊!王巩告诉苏轼,这几年来多亏柔奴陪伴他在岭南度过了寂寞艰苦的岁月。苏轼试探地问宇文柔奴:“你世居京师,随定国到岭南受苦,可曾思归?”柔奴则顺口回答:“何言受苦?何处是归?此心安处,便是吾乡。”。没想到如此一个柔弱女子竟能脱口说出如此豁达之语,苏东坡对柔奴大为赞赏,立刻填词《定风波》颂道:

常羡人间琢玉郎,

天应乞与点酥娘。

自作清歌传皓齿,

风起,

雪飞炎海变清凉。

万里归来年愈少,

微笑,

笑时犹带岭梅香。

试问岭南应不好?

却道:

此心安处是吾乡。

柔奴虽系女流之辈,却能随遇而安,以笑容面对凶险,持有这种心态,南国的炎热也被她的一曲清歌变作清凉之境,东坡不仅将友人的身体康健、容颜年少归功于她,还将其称赞为上苍赐给王巩的最佳伴侣,难怪当时有位自称“皇都风月主人”的名士,在《绿窗新话》里记载说,有了东坡这首词,柔奴便获得“点酥娘”别号,在京城里声名大噪一时。王巩与柔奴的宾州之恋也流传开来,成为坚贞爱情的古典诠释。《古今情海》就将王巩的此次官宦沉浮及其与宇文柔奴的爱情载记下来,流传后世。

其实,这位宇文柔奴,还颇有些来历。宇文柔奴,即柔娘,点酥娘。宇文柔奴的父亲本是一位御医,不小心被冤枉入狱,冤死狱中。她的母亲受到这突来的打击,急火攻心卧倒在床,不久撒手人寰。可怜幼小的柔娘,面对着双亲的离去,心中无比悲痛。然而,更糟糕的是她的叔叔将她卖入京城的“行院”。行院与妓院是有区别的,行院是以艺娱人,只卖艺不卖身;而妓院则完全是以色娱人。说起来她的叔叔还算有点良心,没给她卖到妓院去。

柔娘天资聪颖,娇艳可人,行院的老鸨很喜欢她,不惜花血本精心培养,希望她将来能成为行院的头牌。‘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经历过家庭不幸的孩子,懂事都比较早。柔娘不负所望,刻苦学艺,在十几岁的时候就名播京都了,亭亭玉立的如一朵鲜花一样美艳。但柔娘总觉得行院不是长久息身之地,她要找机会脱离苦海。一次,有个姐妹生病了,柔娘陪同前去陈太医那里去治病。柔娘的父亲和陈太医是多年的交情,陈太医听闻柔娘的叔叔将她卖到妓院了,也曾多方寻找,一直未果。他没想到柔娘就在京城的行院里,更没想到会突然地出现在他眼前。陈太医立即托人,打点银两将柔娘赎出了行院。

柔娘很勤快,在陈太医那里打下手,得到了街坊四邻的普遍好评。她喜欢读医书,将父亲留下来的药方仔细研究,结合临床实践,再加上陈太医的亲自指导,一些常见病已能独自诊治了。她不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在音律歌舞方面也有较高的造诣。‘名师出高徒’,只是很多人还不知道她医术高明。后来,她随王巩去了宾州,也许是北宋时的岭南比较偏僻,缺医少药。她曾不辞劳苦地为当地百姓看病,那时,在百姓间流传着她治病救人的事迹。哪个少女不怀春啊,柔娘的柔情对善诗作画的王巩敞开了。这王巩可是个多产的作家,传世的作品有很多,而且在政坛上春风得意,官高爵重。王巩历宦通判扬州,可权知宿州,仕右朝奉郎、后宦止宗正寺丞。他“跌宕傲世,好臧否人物,其口可畏,以是颇不容于人,每除官,辄为言者所论,故终不显”。柔娘被他正直的品格和傲世的豪气,深深地吸引了,怎奈王巩家中已有妻室。可柔娘是真的爱了,宁愿做王巩的歌女、侍妾也愿意。可就是这位侍妾,在王巩落难之时,陪伴他走入岭南不毛之地,度过人生最凄苦的时光。而且坚定地回答东坡:“此心安处是吾乡。”

巾帼不让须眉,真乃女中豪杰,也是上苍赐给王巩‘最后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