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宗教智慧之舟:金刚经参同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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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自在:生命圆融的自性(1)

法身:宇宙统一的象征

青青翠竹,

尽是法身;

郁郁黄花,

无非般若

——僧肇

一个伟大的觉者从古印度尼连禅河的边的菩提树下走来,经过亿万斯年的劫难,而领悟宇宙人生的最高智慧,二千多年的历史在禅定中不过是一刹那,尼连禅河至今仍流淌着佛陀的微妙法音且千古不息,毕钵罗树(菩提树)至今仍开放着佛陀的般若之花且以久不衰。

那时,佛陀住在舍卫城的“祇树给孤独国”,与修养有素的一千二百五十名弟子,为弘扬宇宙人生的真理而生活在一起。快到吃饭的时刻,佛陀披上袈裟,捧着饭钵,打着赤脚,到舍卫城中去乞食。在城中依次乞食完了,便回到原处吃饭,佛陀吃过饭,将衣钵收拾干净,洗争双脚,铺好坐具,结跏跌坐。

此刻,天上飘动着美丽的云彩,林间隐隐约约地传来似很远又很近,似很实在又很朦胧的清籁。佛陀轻轻地抬起眼睛,宇宙间的一切一切便都扑入佛陀无限慈悲的眼里,且融合一切差别与对峙。融合一切有情与无情,融合一切有形与无形,融合一切众生与非生,融合一切有限与无限。一切都在佛陀无限幽冥的眼光中化为空寂。一切都在佛陀智慧的眼光中蜕去虚假的表象而显示出不生不灭的本质。

一切都似有似无!

这一束智慧的光芒如阳光一般普照万物,且轻轻地点醒混沌;如风吹散乌云!

佛陀说:“须菩提,一个追求智慧的人应当怎样看待世界乃至宇宙呢?假如有一个善男子或善女人,将三千个大千世界捣碎为微尘,这些微尘,难道还不多吗?”

须菩提说:“非常的多啊:世尊!为什么这样说呢?因为微尘虽然多,然而却不可能有它独立存在的性质,它的存在只是包含在比三千个大千世界更为广袤的无限之中,它没有独立存在的实体,也没有独立存在的自性。它就是存在世与非存在的统一体。正因为它的没有独立存在的实体,也没有独立存在的自性,佛才会说微尘很多。佛说微尘多,即非微尘多。佛说三千大千世界,即非世界,所以叫世界,就是说,我们所有的关于微尘或世界的观念并不等于微尘与世界的实体。如果说有一个实在的世界的话,那么就在是主体与客体统一,有限与无限统一的整体的实在。如来说的整体的实在(观念形态),即非整体的实在(本性形态),所以叫整体的实在。”

佛陀说:“须菩提啊,整体的实在,妙不可言,超越一切语言。然而一般的人却拘泥于局部的物象,执着于分析的幻境,因局部的虚幻表象迷障了心灵,而不能了悟生命与宇宙统一的整体的存在!”

世界是什么?宇宙是什么?两千多年前佛陀的智慧对于今天的现代人究竟还有什么意义?

我们生活在这个世界,我们生活在这个宇宙。然而我们不知道世界是什么,宇宙是什么!

人和宇宙的关系决定着人生的意义,自古以来,人们对于这个基本的问题众说纷纭,争来色去,无有定论。而当这个基本问题同时又隐含着政治形态的取向时,哲学上的争论便上升为政治上的斗争。对于这个基本问题的哲学解释,又都打上阶级的烙印而为具体的阶级目的服务。然而,我们必须突破狭隘的实用主义的迷惑,从科学上追求宇宙人生的真理,宇宙是什么?人和宇宙的关系是什么?这个问题,现代人的解释并不比古人聪明多少,我们甚至可以从蒙昧时代的原始表象中,发现人与宇宙统一的智慧之光。

在佛陀从容而安祥的每一个举动之中,都暗示着宇宙人生的微妙真理。

在乞食这先,佛陀没有忘记乳母摩诃波阇波提亲自为他缝制的金缕袈裟,是母亲给人以存在的肉身,是母亲给人以成长的乳汁。

大地就是人类的母亲,宇宙就是人类的母亲!

智利女诗人米斯特拉尔说:

“以前我没有见过大地真正的形象。原来,她就像一个怀抱孩子的女人一样。”

“我渐渐地懂得了事物的母性,那俯视着我的山峦也是一位母亲。每到傍晚,薄雾就缭绕在她的肩头,戏耍在她的膝前。

“现在想起了溪谷,溪底的流水给荆棘遮住,远看不见,只听得她潺潺歌唱。”

佛陀在乞食的过程事,赤脚行走,以保持肉身与大地母亲的息息相通。

人是自然之子,人与宇宙无限交融,没有一个孤立存在的人,没有一个孤立存在的个体——这是上古之人的铁的信条!

佛陀的赤脚,恭诚地走过大地的时候,一个最伟大的真理就是人与大地一体,人与自然一体,人与宇宙一体。

而那质地粗糙的饭钵,无论从质、从钯,从量,都暗示着人的本质是圆满无分,形形色色的差别都是虚妄,宇宙的本质就像钵多罗一样圆满,暗示着宇宙的整体如同黑色一样可以融合一切差别而展现无限;钵多罗大小仅容乞食七家,令人不应领食,暗示人生不仅要乞食以滋生命,更要乞法与养慧命。透过钵多罗的各个方面,让人们看到宇宙人生的真谛:不贪于物,不贪于色,不贪于食,一切都在圆满无限的中道之中。

那端坐于千叶宝莲之上,头发万丈光芒,威严而又慈悲的金身佛像,不正对佛陀体验绝对真理状态的描绘吗?

佛陀手持优钵罗花,微微一笑,浑身便放射出万道金光,如太阳一般普照一切。摩诃迦叶在这牛花微笑之中,如有一道闪电划破懵懂的心灵,一种不可说、不可说的智慧,如一道清泉流贯心底。

佛陀说:“世间最永恒的莫过于金刚,最尊贵的莫过于真理,最快乐的莫过于圆融的统一。那至高无上的真理之光,那与宇宙融为一体的微妙之心,无形无相,不可言说。就像这优钵罗花一样,它的美丽就在你静默的心灵之中!”

迦叶会心地一笑,遥遥传递到禅宗西天二十八祖、东上初祖的菩提达摩。达摩自西天来,这神秘的微笑,以崇尚佛法著称的梁武帝却莫名其妙。达摩于是乘一苇过江,面壁独坐,给世人展示以九年的静默且遥遥地渗透到古往今来无数智慧的心中。

佛的法身显示着宇宙人生的存在状态!

禅的静默暗示着宇宙人生的绝对真理!

然而,却有一种可以装到袋子里面让人随时拿出来实用的真理,至今仍在迷惑着人们。

或许就是从笛卡尔开始,人们相信有一种外在真理不与人类主体发生联系却能给人类主体带来无穷的权力,这种权利被后世伟大的经济学家直率地解释为物质和财富。这种“真理”坚定是相信:自然就是人的对立面,是独立于人而存在的纯粹的客观自然。而对自然的认识称为“客观知识、”或“客观规律”,再以客观与否作为检验真理的标准。

笛卡尔的“我思故我在”的流毒至今仍未肃清。人们坚信,人所想的,只要是客观的,就是对的。这种意识的荒谬性一旦戳破就会让人啼笑皆非:地图等于国土吗?五星红旗上的星星等于天上的星星吗?销毁了一个人的头像就等于销毁了他的脑袋吗?

开创现代实用主义之先,河的培根甚至认为:“凡在生活上最有用的,在知识上就最真,”这等于说,只有面包充饥时,面包就是真理。而有牛肉充饥时,面包就是谬论。“有奶便是娘”成了一切实用主义的道德。

在费希特那儿,人不是目的,而成了工具。费希特甚至叫嚣:人是“进步的工具”、“实现理性之目的的工具”。

这一些人和自然割裂开来并努力追救人对自然的统治和征服的思想,在得到牛顿的机械的世界模型的拥护之一,便成为一种世界性的思潮,而这种世界观足以装到人的口袋里,提到哪,用到哪。

人们在静默中所获得的那种激动人心的微妙感觉被踩到了理性的皮鞋之下!

人们在感觉上追救统一,人们在理性上标榜独立;人们在潜意识里渴望融合;人们在显意识中大展尊严;人们的脸在笑,人们的心在哭。狭隘的实用主义不但把人和自然对立起来,而且还把人的灵魂和肉体分裂开来。

精神分裂症展示着人类存在的痛苦状态。

人类在虚构了一个外的规律之后,又虚构了一个离开了人的本质的自我形象。从此,人类在虚妄的幻境中挣扎并建立脚点一套实用虚假的道德,聊以作为灵的安慰。

佛陀说:“所有一命的分裂的虚妄状态,我都可以叫它们进入圆融的真实的境界中去,这就是无余涅槃。在这圆融的真实的境界中,一切分裂的东西都将得到融合,一切虚妄的东西都将显示出真如,一切痛苦的情感都将得到解脱,一切短暂的东西都将得到永恒,一切有限的东西都将得到无限。统摄万类无有遗漏的涅槃境界,就是人生的最高境界,就是有限之生命与无限的宇宙统一的境界。”

“在这圆满统一的境界里,没有你我的区别,没有凡圣的区别,一切平等,无有差别,这样的人生境界才叫菩萨。”

一切平等,没有差别——这究竟是人的理想,还是人的本性呢?

从原始人的集体无意识中,我们可以看到一切平等的状态。一切平等,与其说是一种思想,勿宁说是一种情感。

人和动物平等!

人和草木平等!

一切的一切都是平等!

我就是宇宙,我就是一切!

我就是一切,我就是宇宙!

宇宙的无边无际就是我的身躯!

宇宙的生生不息就是我的运动!

没有原因,没有目的,没有开始,没有结尾,无始无终而又无边无际!

没有个体的观念!个体的存在只是一个虚幻的假象,一切都在群体之中!

也没有群体的概念,只有一个没有自觉的群体!

没有概念!

没有逻辑!

没有生命的类与亚类!

一种强烈的原始情感沟通所有的生命形式乃至非生命形式,宇宙中只有一个生命,一个脉搏,一个呼吸,一个心灵!

自然不是知识的对象,也不是实践的领地,而是在全面的交感中,成为身体的一部分。

所有的原始神话和艺术都只是表达一个主题:生命一体!

这种原始的生命一体就是佛陀所说的涅槃境界吗?非也!原始的生命一体,是非自觉的生命一体。前者是盲目的,而后者是自觉的,包含着自我及自我否定。而前者完全没有自我的意识。

在人类文明的发展进程中,人类原始的生命统一情感,瓦解了,主体的客体成为对立的两极,而差不多把有的意识形态(宗教除外)都在潜在地注释着一个自私的充满欲望的自我主体。

人的成长历程显示着人类的成长历程!

人类的所有意识形态又都潜意识地表达了对原始统一的怀念!

不如归去阿弥陀!

不如归去阿弥陀!

佛陀赤脚步履次第乞食的恭谦形态,不正是对人类傲慢情绪的嘲弄吗?作为理性的附属物——傲慢,也正是分裂和瓦解生命统一的毒瘤!哪里有傲慢,哪里就有等级!哪里有理性,哪里就有分裂!

当理性泯灭的瞬间,神话般的情感便会弥合所有的山山岭岭,沟沟坎坎。

佛说,那神秘的整体存在,只是我们意念中的一个假名,而并非客观存在的实相。佛陀用以昭示宇宙人生真理的法身,并非就是客观所见的肉身。

客观≠客体!

太阳升起来并不是太阳运动的真相!

肉身是客观存在,是有形有质的色身,因为有客观的中介作为认识的基础,也就显示着主体与客体的对立,是二元论的产物。

法身虽然象征着宇宙和人的统一融合状态,是无形无质的,然而仍然隐含着法身与非法身的对立,只有超越法身与非法身的对立,才能真正的进入无余的涅槃。所以佛说:“如来说整体的存在,即非不肯体的存在,所以叫整体的存在。”

在人与自然的分裂中,首先要肯定的是人与自然的统一;在统一的状态中,还要否定统一与非统一的对立。

没有一切对立,才是无上圆满的涅槃。

佛陀的肉身早已寂灭了,然而佛陀的法身仍在智慧的心灵中闪烁着无限的光芒。

当人们把佛陀的金身塑像当成身外的全能的尤物时,佛菩萨成了不可思议的神灵,而跪在它脚下的人们成了奴隶!

佛陀说,一切平等。而跪在佛菩萨膝下的奴才,不可能成为真正的菩萨。佛陀反对所有高出人类的神灵,如同他对“大梵天”的扬弃一样。然而,佛陀没有料到,笃信神明之物的东土人们却把他改造成为无所不能的“上帝”一般的圣神。

佛陀醒来,请告诉人类:如来不是神!

当心灵在筑巢悟的瞬间,会有一种怎样的清泉,如童年时代母亲的叮咛,咧咧地流过心的河床!

隐约有一道暖流幽幽地

流过我的渴待。燃灯人,当您手摩

我顶。

静似奔雷,一只蝴蝶正为我

预言一个石头也会开花的世纪!

真如:无形无相的真性

月满真如静,

花开觉树芳,

庭前莺啭处,

时听语圆常

——常达

人的本性是什么?人有没有独立存在的本性?

人们执着地追寻人的本性,乃是对自我存在的无知!如果离开人的普遍存在而穷究人的本性,人就成了由人的墨水任意蘸抹的古怪的东西。

如果说,人有所谓本性的话,无形无相的真如便是人的本性。真如,就是人本来具有的无形无相、清净恒常的真性。

真如自性人人具足;

涅槃妙心个个圆成!

真如自性究意在哪里?

真如的清净在污秽之中!

真如的无形在万类之中!

真如的无相在幻境之中!

真如的恒常在刹那之中!

真如不无处不在,无处不有,说有又无,说无又有,无有而无不有!

佛陀说:“须菩提啊,这是什么意思呢?——可以从身体的形相见到真如的形体吗?”

须菩提说:“世尊,处于主体与客体对立的二乘之人不能见到真如的形体。如来所说的形体,即非形体。所有的形体都不过是二元论的假设,超越了二元对宾则无形无体。世人看到的是形体,而如来看到的是非形体。世人在二元对立之中,而如来在一切圆融的统一之中。”

佛陀说:“世界上的一切形相,都是虚妄的。如果能见到所有的形相本性上都是非形相,就能见到清净的真如。”

所有的形相都是假设!

所有的形相都是虚妄!

在主体与客体对立的状态中,不可能见到真如,而只有在主体与客体统一的状态中,才能见到真如。真如的自性人人具足,因为人人都具有与宇宙统一的可能性。人是自然之子,宇宙的一切都在个体身上浓缩。人的童年本来就是与宇宙为一,人类的童年也本来就是与宇宙为一。然而,并不是人人都还记得生命曾经的圆融。只有重新回到天人一体的状态中去,才能认识自己本来清净的自性。

人的存在本质上就是一个模糊的存在,人的本性只能从他的模糊的背景上去考察,而所有关于人的抽象的本性,都是对人的存在的漠视和践踏!

人的本性是什么?—没有比拥有崇高的理性的现代人更糊涂的了。人类由于知道得太多因而对自我也太无知。二十世纪二十年代,德国人类学家马克斯舍勒在他临终的时候说:“如果存在着一个在我们的时代需要拼命地寻求其答案的哲学任务的话,那么,它就是一门哲学人类学的任务。我指的是一门关于人的本质和构造的基本科学。”而一个普遍的事实是:人离开了自己的古老的家园以后,人完全忘记了自我的本性,而关于自我本性的种种解说,都不过是潜意识地用一个虚假的自我形象来打扮自己真实的存在。人类害怕正视自己的真实存在,是源于无家可归的羞耻心,亚当和夏娃被逐出伊甸园时,产生的第一种情感便是羞耻心。人为了掩饰自己的羞耻心而精心创造了形形色色的文化。所有的文化从发生学的意义上讲,都不过是遮羞布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