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得魂游进天牢去。”夜静更深之后,奔水归塘家的厢房里,传出孬庄主的声音。
奔水归塘家属于典型的中州的中下层住户模式。独立的小院落,三间上房,两间厢房。厢房也是临时客房,孬庄主便被安顿在厢房住下。虽然已经是寒冬腊月,但房中并没有生火。不仅仅是厢房没生火,主人的上房里,也没有一丝火气。这是中州地区千百年的老习惯。除非是达官贵人、大富大贵之家,一般的平头百姓,冬天屋里从不生火。就用躯体和寒魔硬抗。
早已脱胎换骨的孬庄主,尽管没感觉到寒冷,却很不习惯。在西北,冬天里,再穷困潦倒的人家,也必须生火。否则,会被冻死。孬庄主习惯了冬季里,屋子里炉火熊熊。
“哧......”人参太岁嘲笑了半声,便停住。他意识到,在孬庄主心情绝对沉重而又不好的这种时刻,是不应该再开玩笑。于是,人参太岁收住笑,正色道:“能魂游去当然好!关键在于,你那法术时灵时不灵。也不知道这会儿能不能灵通。”
孬庄主不再理睬人参太岁,而是盘腿坐好,运气发功,令魂儿向天灵穴冲去。其形态,自然又象向天上奔去的蛤蟆一样。但这次人参太岁没有笑,只是静静地观望,并为他使劲。
然而,这次,那魂灵仿佛被寒冷冻结,说什么也不出去了。孬庄主努力奋斗了一个时辰,累的汗流浃背、气喘吁吁,仍旧没能把魂儿游出去。
“孬,这样不行。”人参太岁忍不住开口:“你那魂儿,是没经过修炼的。几时出去,那是瞎猫碰死老鼠的事。不是你想出去就出去。”
“那咋办?”孬庄主喘着粗气问。
“没办法。只能想别的办法。”人参太岁小脑瓜摇的拨浪鼓一样。
“哎,有了!”孬庄主眼珠子一亮,有些兴奋地说:“赶紧找东西,把俺打晕!”
“干什么?”人参太岁不解。
孬庄主瞪眼:“不是你说过的,打晕了。魂儿便可以出游了嘛,你忘了?”
“那是从理论上讲。”人参太岁挠着脑瓜嘟囔:“实际上,也可能连魂儿一块打晕!”
“不管了。来,拿顶门杠打!”孬庄主咬牙切齿地吩咐。
“真打?”人参太岁迟疑不决。
“罗嗦啥?又不是打你!你怕什啥?快打!”孬庄主低声怒喝。
“喊啥?打就打!打疼了,可别怪俺!”人参太岁有些恼火地低声嚷嚷。
“疼死俺活该!谁让俺离家出走,惹出这天大的祸事。”孬庄主嘟囔。
人参太岁下榻去取了顶门杠,跳上榻,高高举起,追问了一句:“俺打了?”
“打!”孬庄主瞪眼。
人参太岁一咬牙、一跺脚、一闭眼,抡起杠子,挂着呜呜的风声,向孬庄主的头上砸去。
“啪”地一声巨响,震荡夜空。
“出来没有?”人参太岁丢下杠子,抖动着震的麻麻的的手,紧闭双眼,悄声问。
“出个吊啊!你砸球哪去了?啊嚏!”孬庄主气呼呼地暴了粗口。打了一个喷嚏。
人参太岁睁开眼睛,眼前灰蒙蒙,灰土飞舞,眼睛立时被迷,一张口,也打了一个喷嚏。
人参太岁这才意识到,杠子抡高了,打到房梁上了。便啼笑皆非地嚷嚷:“你下地坐着。坐榻上太高了。”
“公子,出什么事了?”窗户外传来奔水归塘的声音:“怎么这么大的响动?”
“啊,没事。嗯,一个大老鼠在房梁上,俺用顶门杠砸老鼠来。”孬庄主眼都不眨,便编出一套合情合理的解释。
“哦,俺当发生啥事了哩。用不用俺帮你捉老鼠?”奔水归塘松口气,笑道。
“不用。老鼠跑了。”孬庄主瞪着人参太岁回道。
“那公子就好好歇息吧。”奔水归塘说着话,走了,没回房屋,奔后面的茅厕出恭去了。
孬庄主同人参太岁等了一会,估计奔水归塘回到屋中睡下了。孬庄主这才瞪了人参太岁一眼,低声道:“再来。这回看准了再砸!”
人参太岁嘟囔:“俺怕见你的血肉乱飞嘛!”
“别费话了。一会天都亮了。”孬庄主盘腿坐地上,不耐地催促。
人参太岁咬咬牙,眼睛眯成一条缝,盯住孬庄主那已经乱蓬蓬的脑袋,杠子抡圆,嘿地一声,一杠子砸下。
“哎哟!”孬庄主疼的叫了一声,歪倒在地。
“哎,出来没有?天啊,怎么晕过去了,还没出来?没死吧?”人参太岁有些惊慌失措的嚷嚷着,上前察看,失望地嘟囔:“俺就说嘛,魂儿也会被打晕......”
“公子,还没睡嘛,跟谁在说话?”窗户外传来奔水归塘的问话。
人参太岁一惊,急忙缩小,嗖地躲含到榻下。
“咦,这是怎么啦?”窗户外传来奔水归塘的惊叫。
窗户是纸糊的,有一块已经破裂。奔水归塘透过裂缝,隐约地看见,孬庄主倒在地上。奔水归塘急忙使劲推门进来。一进门,便惊骇地呆住。
眼前的景象太诡异了,孬庄主倒在地上,顶门杠丢在一边,却没有第二个人在场。
奔水归塘虽然不是捕快,但巡警干了快两年了,加上身上又有不俗的武艺,对江湖上的事儿,还是知之甚详的。眼前的情景,一看就是孬庄主被人打了闷棍。可从自己听到声音,再到入门这期间,根本没有人逃出去。可那个打闷棍的人哪去了?明明白白听到有两个人在说话,打过闷棍后,打闷棍的人还说话来着。怎么连眼睛都没眨,就没人了呢?
中州一般人家的房屋里,都没有天花板,直接就是房梁、屋架。再上面便是草席、瓦当。屋子里更是一目了然,除去一张大木榻,再无长物。不用看,奔水归塘都知道,榻下没有人。
看到这,奔水归塘不由自主地抖栗起来。牙骨咯吱咯吱响,嘴里咝咝抽凉气。
奔水归塘认为,一定是想致孬庄主于死地的人,跟踪而来,打了孬庄主的闷棍。可这人也实在太高明了,打了闷棍,便消踪匿迹。这人若想害自己和家人,那不是易如反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