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欧·亨利短篇小说精选(青少年纯美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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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藏匿的黑比尔(1)

一个长头发、红脸膛、体格健壮的人坐在络什皮恩诺斯车站的月台上,前后晃动着腿。他长着威灵顿式的嘴,小而犀利的眼睛因为淡黄的睫毛而变得温和。他的旁边坐着的好像是他的朋友,胖而忧郁,衣衫褴褛。

“4年多没有看见你,赫姆,”衣衫褴褛的说,“你到哪儿去了?”

“得克萨斯,”红脸膛的说,“我觉得阿拉斯加太冷,得克萨斯暖和一点。哎,我告诉你我在那个夏天经历的一件事。”

“那天早上,我醒来后便离开了国际大厦的储水池,那儿还没有流浪汉在周围徘徊。我到了一个牧区,那儿离家出走的流浪者比纽约城多。在这里,大家住的地方相隔差不多32千米,不是那种窗户和窗户之间只隔2英寸的楼群,因此你闻不到人们在做些什么好吃的。

“没有路,我步行穿过乡村。草有脚背深,就像是一个绅士的私人庄园,每分钟都有可能有一窝凶狗出来咬你。我走了差不多32千米——肯定有32千米,才看见一间牧场的房子,是一间小房子,差不多有高架铁路车站那么大。

“一个个子矮小的人,穿了件白衬衣、工装裤,脖子上系了一条粉红色手巾,在门前树下卷着烟。

“你好,我说,有什么喝的吗?什么都行,您要给钱的话,我还可以为您打工。

“呵,进来,他用一种过于讲究的音调说,请坐在那个凳子上。我没有听见您的马蹄声。

“马还没有到,我是走过来的。我不想麻烦您,只想知道能否在您这儿得到一点水喝。

“你风尘仆仆,他说,但是,洗澡已经安排——

“我只需要喝水,我说,衣服上的灰尘没关系。

“他从一个吊着的红坛子里舀了一勺水给我,继续说:你要在这里找一份工作?

“暂时需要,我说,这是一个很安静的乡村,对不对?

“是的,他说,人们告诉我,有时几个星期都看不见一个行人。我到这里一个月了,我是从一个要迁往达西的当地人手中买下这个牧场的。

“我喜欢这个地方,我说,有时安静和松弛对一个人来说是很不错的。我需要一份工作,我能够照料酒吧,盐矿,安排演讲,漂放木材,或在中等规模的足球赛中搞点犯规动作,我还会弹钢琴。

“你会放羊吗?矮个子牧场主问。

“你是问我放没放过羊?我问。

“你能放吗,放一群羊?他问。

“呵,我说,现在我清楚了,你要我赶羊,像牧羊犬一样对着羊叫。好,我做得到。我说,我从未真正放过羊,但是我从车子的玻璃窗里看见过它们吃草,它们是温顺的动物。

“我要找一个放羊的,牧场主说,墨西哥人是绝对靠不住的。我只有两群羊,如果你愿意,每天早上你可以把羊群赶出去放,只有800只。每月报酬12美元,管吃,你的营地就在羊群生活的大草原上。你得自己煮饭,有人给你送木材和水。这是一份很简单的工作。

“好,我同意了,我说,尽管我不太喜欢像图片上画的牧童那样,举着牧羊钩,衣着不整,吹着牧笛。但我还是决定接受这份工作。

“于是,第二天早晨,这个矮个子牧场主和我一道把羊群从畜栏赶到远处草原上的小山上放牧。他再三叮咛,不要让羊离开羊群,中午把它们赶到水坑喝水等等。

“天黑以前我会用四轮马车把你的帐篷、扎营工具和食物一起送过来的。他说。

“好,我说,不要忘记带食物,不要忘记带扎营工具,记住带帐篷。你叫卓里可夫,对吗?

“我叫亨利·欧格登。

“行,欧格登先生,我说,您可以叫我帕什沃·赛恩特·克勒尔先生。

“在牧场放了5天羊后,我的头脑里装的全是羊毛。我的牧羊生活理所当然地让我跟大自然紧密地联系在一起。我比鲁滨孙的羊还要孤独,我现在才明白有许多人陪伴你要比许多羊陪伴你有趣得多。每天晚上,我得把它们赶回畜栏关好,然后做玉米面包,煮羊排,熬咖啡,然后躺在桌布大小的帐篷里,听着营盘周围狼的叫声以及牧羊人为自己壮胆的歌声。

“第5天晚上,当我咽下价格昂贵但并不好吃的羊排后,我走进了牧场主的住宅。

“欧格登先生,我和你需要有更多的交往。羊群能点缀大地,羊毛能为人类提供8美元一件的棉衣。但对于人类来说,它们也就只能和5点钟的茶点一道端上桌子。喂,如果您有一副纸牌,或者文化人的游戏,我认为我们有必要做点什么事情,要是能使我感到精疲力尽就好了。

“这位亨利·欧格登是一位很特别的牧场主。他的手上戴着戒指,手腕上戴着一只大金表,脖子上整齐地打着领带。他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鼻子上的眼镜总是很亮。我曾经在马什科齐看见一个犯人的照片,他杀了6个人,这个杀人犯和欧格登像极了,但我在阿肯色见到过一个传教士,也和欧格登长得像两兄弟一样。总之,他究竟像哪一个,我没有认真去想,我需要的是人与人之间的交流,不管是和圣人还是和逃犯——只要不是羊就行。

“赛恩特·克勒尔,他放下正在读的书说,我想,刚开始这个阶段你一定觉得相当孤独,我不否认这种生活对我来说也很单调。你确信你把羊都赶进畜栏关好了,不会跑出来吗?

“关得就像监狱里关押犯人一样紧,而且我很快就会回去和它们呆在一块儿,它们需要受过训练的人照顾。

“于是,欧格登翻出一副牌,我们玩卡西诺。在过了五天五夜的野营牧羊生活后,这会儿简直就像在百老汇痛饮。当我摸到一张大牌时,我激动得就像赚了100万一样。欧格登也变得较松愉快起来,他讲了在普尔曼小车上一个女士的故事,我笑了5分钟。

“这说明生活是一个多么不可思议的事啊!一个人见过太多世面之后,再让他经受长途跋涉去拜谒韦伯或者去看亚德里亚海,哪怕给他300万美元,他也会不屑一顾。而让他来牧羊,他倒会为一句简单的笑话笑断腰,也或者会专心致志地和小姐玩玩牌。

“后来,欧格登拿出一瓶细颈的威士忌烈酒,我们就完全把羊忘记了。

“你记不记得一个月前,报上报道过这么一件事,他说,5月份凯特号列车被抢劫的事?运货代理人被枪打穿了肩膀,大概有15000元现金被抢走了。而且据说这一切只是一个人干的。

“这倒有些像我干的事。我说,但这些事经常发生,得克萨斯人很快就会忘记。他们逮住这个抢劫犯没有?或者说有没有线索?

“他逃走了,欧格登说,今天我在报纸上读到,警察已追踪到了我们这个乡村。强盗弄到的钱好像都是伊斯宾满沙城第二国家银行发行的钞票。所以,警察根据这些钞票流散的路线追到这里来了。

“欧格登又倒了一杯威士忌,然后把酒瓶推给我。

“我猜想,猛喝了一口高档酒后,我说,一个车匪路霸跑到这样的乡村来躲藏一阵子是完全可能的。牧羊场现在是一个最好的地方,谁会到这样一个鸟语花香的地方来搜寻这样一个丧心病狂的人呢?顺便问一句,我上下打量了一下欧格登,问道,报纸上提到了这个独来独往的罪犯的外貌了吗?他的特征、高度、胖瘦、有无假牙或者他的衣服?

“没有,欧格登说,因为他们说没有一个人见过他的面貌,他老戴着面罩。但他们知道他是车匪,名叫黑比尔,因为他在快车上掉下了块有他名字的手巾。

“我觉得黑比尔跑到牧羊场是正确的,我想他们不会找到他。

“抓住他,会有1000美元的奖赏。欧格登说。

“我不要这种钱,我说,望着他的眼睛,您每月付给我12美元足够了,我需要休息。我可以把钱存起来直到够我回特卡坎那,我的寡妇母亲住在那里。如果黑比尔,我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继续说,到这儿来了,也就是说,一个月以前买了一个规模不大的牧羊场,而且——。

“不要说了,欧格登从椅子上站起来,显得很凶恶,你是不是在暗示——

“不,我什么也没有暗示。我在假设一个具有刺激性的例子。我是说,如果黑比尔到这儿来了,买了一个牧羊场,雇我为牧童,而且公平友好地待我,就如你待我一样,他完全不必防备我。不管他跟羊还是跟火车有过什么难解的关系,他都是个人。现在你该清楚我的态度了。

“欧格登的脸色有好一会儿就像野营时饮的咖啡一样黑,然后他笑了,打趣地说:行,赛恩特·克勒尔,如果我是黑比尔,我一定会信任你。今晚我们来打一两局,如果你敢和车匪打牌的话。

“我已经向您口头表示过了,警察没有任何线索。

“第一局打完后,在我洗牌的时候,装着无意的样子问欧格登是从哪儿来的。

“啊,从密西西比谷。

“那是一个可爱的小地方,我说,我经常到那儿去。但不知道您注意到没有,在那里,被单总有些发潮,吃的东西也很差。这次我从太平洋坡地来,您在那儿住过吗?

“那里又太干燥了,欧格登说,但是,如果在中西部,只要提到我的名字,人们会热情待你,给你送取暖器,你还能喝到很美味的咖啡。

“好了,我说,我不是真要打听您的隐私,那些没有意义。我只是想让您知道,和您的牧童在一起,您是安全的。喂,不要把红桃打成黑桃了,您不要紧张。

“你老是唠叨,欧格登笑了,问我,你想到没有,如果我是黑比尔,而且知道你在怀疑我,我会把温彻斯特的子弹射进你的大脑,好让自己不那么紧张,如果我真的紧张的话。

“您不会这样干的。一个老在担心火车上的那个罪犯会不会被抓的人是不会干这种事的。我是一个流浪惯了的人,非常了解流浪汉,他们很重朋友情谊。现在我不能声称是您的朋友,欧格登先生,我说,现在我只是您雇的牧童,但在更紧急的情况下,我们肯定会是朋友。

“暂时忘掉羊吧,我请求你,欧格登说,别谈这码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