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烈的大军分批乔装陆续抵达蒙古边境和察哈尔,然后在京城北后方汇合整顿。另一支大军继续作为烟幕风风火火地前进,京城的人也当真的以为朱烈也就剩下这样稀稀拉拉的军队,打算以卵击石,还继续高枕无忧。
飞霜为了不引起京城的注意,她提出随着大军前往京城后方,与朱烈兵分两路。临别前,夫妻俩在大帐中并头夜话。
“霜儿,本王不在你身边,一切小心。多管闲事的毛病可别犯了,一切要低调行事。”朱烈再三地叮嘱。
“王爷放心。我们一定在约定好的时日前抵达,有受任护着我呢,不会有事的。”飞霜笑嘻嘻地为了抚平朱烈的担忧。
“霜儿,这个物归原主。”朱烈将那枚羊脂白玉的挂饰递给飞霜。
“这个……怎么在你那?”飞霜连忙找了找自己的腰间。
“上回你给本王披上披风后,匆忙离开,挂在了行军模型的角落上了。”朱烈细心地为她系上在腰间。
“原来你都知道了。”飞霜嘟喃着说道。
“我们合奏一曲,好吗王妃?”朱烈温柔地问道。
“好。那奏什么曲子呢?”飞霜眼睛圆咕噜地盯着朱烈。
朱烈一笑,慢步到案前潇洒地坐下,开始了前奏“红藕香残玉簟秋……”
。飞霜也相视一笑,开始拿出玉箫附和。
他们一边合奏,一边在脑海中浮现出昔日的种种,那一次,也是吹奏起这首曲子,但那一夜,飞霜的父亲南宫丞相毅然赴死;这一次,也是吹奏起这首曲子,也是这两个相思的人,不同的是,他们都不知道,明天过后,会是怎样的一番景象?
“答应我,一定要活着。”飞霜眼神迷离地看着抚琴的朱烈,就像在说着这句话。
天还没亮,飞霜已经乔装成男子的装扮,与一些兵士开始上路了,接下来,其余的兵士也会分批地陆陆续续上路。
“王妃,前面起风沙了,咱们看不清前路,看来要先歇一会,等风沙停了才能前进。”齐纪光前来禀报。
“不好了,远处有一群骑兵,想必是戍边的将士巡视来了。”一个士兵跑来汇报道。
“大家保持镇定,千万不要暴露。”王受任嘱咐大伙道。
“喂……你们是干什么的?以前似乎从未见过你们。”那群骑兵带头的将军吼道,然后后面的兵士都拿出了兵器以防万一。
飞霜灵机一动,连忙上前说道:“这位官爷,我们是路过的商旅,刚刚遭遇风沙迷了路,也不知此处是什么地方?正等风沙一过,好寻找方向赶路呢。”
“这是我们大明与蒙古的边境,你们不能继续往前走了,前面风沙更大,赶紧回去吧。”那个将士还真信了飞霜的话,然后带着人马离去。
“看来是天助我也。”飞霜得意地说道。
“是啊,风沙骤起,乌云盖天,若能借此深入敌军营地,我们到时就能以勤王救驾为名,名正言顺地进入京城,和王爷里应外合。”王受任已经会意。
“可是这样的风沙,我军也无法看清楚敌方啊?一旦搏斗,我们未必有胜算。”齐纪光担心地说道。
于是,飞霜给大家都准备了一条布条,让大家都蒙住眼睛,同时给大家腰带系上一个铃铛,吩咐道:“我们只能在敌军没有发现我军的用意前,最快速度将其制服,然后再混入军营之内。”
夜幕降临后,大军开始了伏击,没能月光出来,大家已经麻利地将巡视的队伍制服,并且换上了服装混入了军营。
进入军营后,飞霜在营地巡视,故意在粮仓放了把火,引得将帅们都出来看情况,说时迟,那时快,飞霜立即接着大火,将一将一帅擒住了,并让王受任用他的三寸不烂之舌给二人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竟不费吹风之力,整个戍边大军,都成了朱烈的救援队伍。大军已经商定,部分人马继续前往察哈尔按照原计划深入到京城后方,而此处的戍边大军与飞霜一起等待时机成熟,直奔京城。
外面传来了京城的信报,果不其然,京城那边紧急调动戍边的队伍,尽快回京救驾勤王。飞霜与戍边的将帅一起浩浩荡荡地朝着京城方向前进,并让察哈尔的军队也开始前进,随时待命。
朱烈的大军直奔京城,沿途上将自己的粮草救济灾民,博得了一路的好名声,民望极高,几个城池直接开城请朱烈入城,不战而降,老百姓的拥护下,大军简直是势如破竹,不费多少时日,已经逼近京城。
靖怡太后此时已经孤立无援,唯一能依靠的只是御林军统帅郑琦死守京城,而陈相先前已被她削爵夺兵权,此时已是断臂老鹰,无缚鸡之力了。
“皇兄,烈王已兵临城下,百姓拥护声极高,民望一时无两,此处不宜久留了,本宫让郑琦护你离开京城吧。”朱蔷劝着朱宏。
朱宏穿起了自己最威风的临朝服饰,他推开朱蔷,说道:“朕才是天子,朱烈是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朕一定亲手手刃他。”说罢,他带着侍卫上朝去了。
朱蔷十分无奈地坐在地上,低声哭泣道:“父皇啊父皇,您教儿臣怎么办才好呀?皇兄已失去理智,儿臣只想哥哥们都好好的,儿臣真的不知道怎么办。”
“公主,公主,您怎么了?”郑琦赶来扶起了坐在地上的朱蔷,为她拭去眼泪。
“驸马,你教教本宫,该怎么做?”朱蔷痛苦伤心不已。
“公主,恕微臣直言,皇上长期卧病在床,陈相把持朝政,致使百姓流离失所,饥不果腹;而今虽然丞相下台,太后临朝,但亦未改善民生,百姓依旧苦不堪言。而烈王义师所到之处,将士舍命抢险救人,将自己的口粮都拿出来救济灾民,自古说明君贤臣良将,在朱烈的军中,最为贴切。”郑琦十分严肃地跟公主说道。
“你的意思是……你也会支持烈王?皇兄岂不是孤立无援?不行,本宫一定要护着皇兄离开。”说罢,公主立即起身飞奔去乾清宫,郑琦连忙追了上去。
只见朱宏一身金龙明黄服饰端正坐在龙椅之上,靖怡太后盛装坐在一旁,大殿上大臣们战战兢兢地站在两边,正中央朱烈卸下了戎装和兵器,面对面地直视,朱烈让大军都在殿外等候不准入内,显然他还是不忍将皇兄逼入绝地。
“朱烈,你为何要带头谋反?你有何脸面面对列祖列宗!想当初,哀家就不应该一念之仁放过你。”静怡太后指着朱烈说道。
结果,从朱烈的身后,缓缓地走出了一个端庄轻盈的身影,朴素的长裙,不施粉黛,慢慢地抬起来头,把靖怡太后吓坏了,是朱烈的生母,纳兰贵妃。
“你……你不是葬身火海了吗?你是谁?”靖怡太后吓得浑身发抖。
“太后娘娘,难道您不记得本宫了?可本宫却时刻不能忘了承乾宫中被迫殉葬的一幕!”贵太妃言辞犀利地说道。
“大胆纳兰氏,先帝生前对你宠爱有加,故下旨让你殉葬继续伺候在侧,你居然诈死逃走,乃欺君大罪,来人呐!”靖怡太后依然是振振有词、气势十足。
朱烈一动不动站在原地,门外没有进来一个侍卫,靖怡太后知道情况不妙了,就垂死挣扎说道:“你们这群乱臣贼子,先帝若能看见今天,定不饶了你这个不忠不孝之子!”
“请太后看看,这是什么!”朱烈将先帝收藏于宝剑之内的遗诏拿出。
“传位于……于……”靖怡太后结巴得手都颤抖了。
朱宏一把抢过诏书一看,他十分生气地攥紧了拳头,说道:“父皇,为何您如此不公?朕是嫡长子,于理于法皇位都应该是朕的。朱烈自小玩世不恭,到处闯祸,为何您就如此偏宠他?”
朱宏恼羞成怒,从龙椅上抽出了一把宝剑,冷不防地直直朝着朱烈刺去。
千钧一发之际,飞霜赶到了,玉箫从天而降,将朱宏手中的利剑重重地打开了,朱宏也被弹开了,拖着病躯,咳嗽不已。
朱烈还是玉树临风的站在那不畏不惧。飞霜缓缓地走进来了,朱宏见到这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断断续续地掩着胸口冷笑道:“朕输了,真的输了。朕恨先帝,他不仅将皇位留给了你,还把朕心爱的女人也赐给了你。朕用尽力气夺得了皇位,以为就能挽回心爱的女人。结果,她告诉朕,她不会做朕的皇后。天下所有女子都梦寐以求的位子,为何她会不屑一顾呢?朕终于……终于明白了,不是不愿意当皇后,而是不愿意当朕……朕的皇后……”朱宏说着说着,又哭又笑,像失了心性一般。
“皇兄,臣弟从不想与您短兵相见,更不愿见手足相残。但您走出皇城去看看,多年来百姓都是如何生活的?您能想象高压统治下,百姓的田地给抢占了,还有沉重的赋税,天灾不断,赈灾物资从未落入百姓之手,民不聊生后,国已不国。”朱烈指着殿外城门的方向说道。
“朕不想看,朕也不想管,朕什么也没有了。应该说朕从来也没有得到过,过去没有,现在没有,将来也没有了……”说罢,朱宏悄悄地捡起了地上的宝剑,自刎当前。
靖怡太后吓呆了,她也万念俱灰了,抱着朱宏的尸体,拿起刚才朱宏自刎的宝剑,也当场自刎了。刹那间,大家都好像没办法反应过来,此时朱蔷正好赶到,不明前因,很是愤怒地斥责朱烈:“四皇兄,这下你满意了?”
朱蔷让御林军统帅郑琦将太后与皇上的尸体挪回宫中,此后与朱烈没有说一句话,只是默默地给他们举办国丧。
那天后,朱烈病倒了,一直高烧不退,飞霜在身边照料着,朱烈一直意识模糊地嚷着“父皇”、“母妃”,在他的心中,亲情至始至终都是很重要的,他从不愿意看见这样的结局,但最终还是躲不过。
“王妃,王爷怎么样了?”王受任匆忙着急地追问飞霜。
“不能发泄,不能埋怨,也不能辨明,只能生病了。让他好好休息吧,我相信王爷能挺过来的。”飞霜握着朱烈的手,眼睛含着泪但依然坚定地说道。
“王妃,公主回话了,说国丧事多繁琐,实在抽不出身来看望王爷。”齐纪光进来回报,接着说道:“这公主怎么能恼王爷呢?还有,朝中大臣纷纷奏请王爷早日登基。”
“一切等王爷醒来后再说吧。你们都先下去吧。”飞霜作出了个退下的手势。
“王爷,别担心。公主是深明大义之人,当下不过是太过悲恸罢了。”飞霜又给朱烈额头上换了一条冰凉的毛巾。
短短一天之内,紫禁城换上了漫天白幡,襄城公主跪在朱宏灵前给他守灵,宫里哭声此起彼伏,有宫嫔的,有大臣的,有各种各样的人,各种各样的原因。南宫飞霜站在承乾宫的窗前,就像许多年前一样,看着那深邃无底的黑夜,希望冰冷的长夜快快过去,等待着明日不一样的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