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冰糖葫芦
我手里拿着一串鲜红晶莹的冰糖葫芦，那鲜红是血的颜色，那晶莹是汗的光泽，咬了一口，又酸又甜，我不禁掉了泪。
那年春节前夕，因为有许多事情要处理，一直到腊月二十九我才坐上回家的列车。车窗外大雪纷纷扬扬，漫山遍野银装素裹，我很激动——一半缘于美丽的雪，一半缘于已经一年多没有见到的父母。
下了火车又换乘汽车，在乡政府门前停下来时已经是下午5点了，家在6里外的农村，我只能步行回家了。下了车，街上人很少，不远处有一个人正推着自行车卖冰糖葫芦，插在草杆子上的冰糖葫芦依然红得耀目，卖冰糖葫芦的人身上落满了雪花，被许多孩子围在中间。冰糖葫芦卖得很快，他有点应接不暇，有的小孩乘机抓起糖葫芦就跑，他也不敢撵。我想起小侄女叶子，该3岁了，很爱吃糖葫芦，于是我走上前去。
但突然之间，我被自己的发现惊呆了——父亲？那卖冰糖葫芦的长者竟是父亲！我呆了半晌才喊了一声：“爸！”父亲回过头来，发现是我，满脸的笑容将原本沧桑的脸挤得更皱，眉上脸上的雪花正簌簌消融成水。我的嗓子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没想到久别的父亲竟这样与我见了面。
一会儿的工夫，糖葫芦就卖完了，我们一起回家，我想驮父亲，但父亲执意要带我，他说：“你坐那么长时间的车，太累了。”就这样，我们父子俩在漫天飞雪中回到了家。
家里到处堆着山楂，我问母亲：“下这么大雪，父亲怎么还去卖糖葫芦？”两年前的一场车祸使父亲原本强健的身体变得衰弱，更何况，年龄不饶人。
母亲说：“你爸是去接你，顺便卖卖糖葫芦，也不知你到底哪天回来，已经连续好几天了。”我的鼻子一酸，转身进屋去和叶子玩。
大年初一那天早上5点多钟，我正在酣睡，被母亲推醒：原来父亲已经在做糖葫芦，母亲让我去帮帮忙。
我到厨房时，父亲已经将糖葫芦做好，放在案板上晾着。我说：“大年初一为啥还去卖糖葫芦？”沉默了半晌，父亲说：“过年哩，娃娃都有压岁钱，今天吃的东西才好卖啊。”
“为挣几个钱连年都不过啦？！”我心疼父亲。
父亲无语，自顾自地将已经晾好的冰糖葫芦收入纸箱，拿起插葫芦的草杆子，往自行车上扎。
母亲让我陪父亲一块儿去，我正要穿大衣同去，父亲却说：“你不用去啦！一会儿就完了。”说完，用一根粗绳将腰中的棉袄一捆，推着车出了门。
父亲走后，我和母亲闲聊，又说及父亲：“大年初一去卖糖葫芦，不值！”
母亲说：“孩子，你爸这还不都是为了你。”
“为了我？”我很惊讶。
“年前你来信说，年后想和梅子结婚。你爸寻思着，你工作才两年，梅子刚工作，你们没有钱，梅子那么娇贵个女娃子，不嫌你当教师的清贫，可我和你爸过意不去。我们想攒点钱，给梅子买个戒指，买串项链，城里兴这个。哎，俗话说：人过40不学艺，你爸一辈子当厨师，60多岁的人啦，又要学做糖葫芦，可真难为他啦，刚开始不会做，要么把糖烧焦，要么做得太软，糖葫芦粘成了一家子。一次你爸去卖糖葫芦，做得太软，拿在手里糖就往下掉，两手都是糖，粘得连钱都没法子给人找……”
不等母亲说完，我就推着车子出了门。果然在乡政府门前找到了被许多孩子围着的父亲。正忙着卖糖葫芦的父亲抬头看见我时脸上有一种极其复杂的表情掠过，穷于应付的他对我说：“你来收钱。”
卖完后刚回到家，父亲说：“我再做一些，今天能卖！”说罢又钻进了厨房。但是第二次卖得并不好，剩下很多。晚上，侄女叶子喊着要吃糖葫芦，父亲取了一串，小侄女拿着笑了。父亲给了我一串，说：“快吃，多吃几根，今天卖不完，明儿个就没办法卖了，一放颜色就不鲜艳了。”看着剩下的一大堆冰糖葫芦，我发愁了，母亲说：“没事，卖不成咱自己吃，去年一个冬季我和叶子没少吃你爸卖剩的糖葫芦。”我手里拿着一串鲜红晶莹的冰糖葫芦，那鲜红是血的颜色，那晶莹是汗的光泽，咬了一口，又酸又甜，我不禁掉了泪。
过完春节我要离家时，父亲拿出新新旧旧的2000元钱塞到我的手里说：“给梅子买个戒指、买串项链。”拿着钱我心酸酸地难受，我实在没有勇气告诉白发的父母，这钱已经没有用了：就在我回家前两天，梅子因为我没有给她买个订婚戒指而与我吵架，后来又提出分手。
“都说冰糖葫芦儿酸，酸里面它裹着甜；都说冰糖葫芦儿甜，可甜里面它透着那酸……”每当这首歌响起时，我就想掉泪。
古往今来，亲情是作家笔下写不尽的话题。从李密《陈情表》到朱自清的《背影》，从韩愈的《祭十二郎文》到余光中的《乡愁》，都爱浸心窝，泪湿眼眶。写作课上，我第一次给学生布置作文，总是一个固定的主题：写一写爸爸或者妈妈的故事。此语一出，总是静场。我知道，学生的脑海掠过的应该都是爱的画面。家庭中，父亲和母亲扮演着不同的角色。母亲与孩子因为那种与生俱来的牵连，加上女性的贤淑柔情，给孩子的多半是温和的爱，而父亲总是一张冷脸，不管内心是如何的火热。但是，父亲的爱，或许更深沉些。因为，他要肩负养家糊口的重任。父亲的爱，说到底，就是一个词：拼打。男人的责任，让他们只能勇敢面对困境，前胸被风雨抽打浇灌，后背却能暖暖地贴出家的温馨。对于不善于表达内心情感的父亲，我们更应该献上我们的敬意。
密码中的真情
女孩子的眼泪哗哗地流了下来，父母使用的储蓄卡用的密码肯定是他们最容易记忆的数字，也是他们最疼爱珍惜的数字，这点做女儿的怎么没有想到呢？
这个故事发生在一个在读大学女生身上。
初入大学时，父亲为她办了一张银行借记卡，并存入她大学一学期所需要的全部费用。远行的前夜，父亲特意告诉她卡的密码，并告诫这个密码一定要铭刻在心，万勿随处乱记，否则，密码被人破解的几率将会大大增加。
女孩当时意气风发，只对未来满怀憧憬，对父亲的话并未在意。到了学校，要缴6000元的学费，把卡插入自动提款机，女孩却怎么也想不起密码。无奈，她只好打电话给父亲，父亲耐心地将密码重复几遍。为了便于记忆，父亲又提示说：“这密码其实是你妈妈的生日，你可要记住哟！”过了一段时间，女孩又要取钱，却又想不起密码。知道这个数字是妈妈的生日，女孩不好意思再问爸爸，更不好问妈妈，钱自然无法取出，她只能向同学借些钱花。
暑假回家，父亲问她钱花得如何，女孩哭了。知道原委，父亲没有埋怨，反而安慰她说没有关系。女孩却有点生气，问父亲为什么不把密码设成她自己的生日。父亲说：“不设置成你的，是为了保护你。”父亲深知：通常，人们会将银行卡和身份证装在一起，这样，如果两样东西同时被盗，后果不堪设想。女孩子一想也对，就无话可说。暑假结束，女孩子回到学校，从此她记住了母亲的生日。因为记得牢，在母亲生日的时候，女孩子还专门给母亲寄了一张漂亮的贺卡，收到卡后父母深感安慰。
不久，家乡传来噩耗：父母在一次车祸里同时遇难。晴天霹雳！女孩子疯一样赶回家，昏倒在父母的遗体前。在众多亲友的帮助下，女孩安葬了父母。整理父母遗物时她发现了一张储蓄卡。
女孩潸然泪下，父母曾经告诉过她，家里还有一张卡，存着她4年大学生活的全部费用。女孩知道，这是父母多年的血汗。
拿着卡回到学校，女孩日日以泪洗面。虽然很思念很悲伤，可是日子还要天天过。在老师的关爱、同学的帮助下，她的心伤渐渐愈合。
女孩自己卡上的钱已经用完，她拿出了父母遗留下的卡。
在自动提款机上，她先输入母亲的生日，屏幕显示：错！再输入父亲的生日，还是显示：错。她急忙将卡抽出，心中焦虑：卡上会用什么数字做密码呢？离家之前女孩曾经找遍父母的遗物，却没有发现任何关于密码的信息。
她再度把卡插入，下意识地输入自己的生日。屏幕立即显示：请输入取款金额。
女孩子的眼泪哗哗地流了下来，父母使用的储蓄卡用的密码肯定是他们最容易记忆的数字，也是他们最疼爱珍惜的数字，这点做女儿的怎么没有想到呢？
取完钱，女孩修改了密码，她输入的数字是父母的忌日。
这是一个最不应该忘记的数字。
人生中最痛苦的事情是亲情受难，而人生中最伟大的爱也总被亲情点燃。童年时，伴随我们的只有无尽的欢乐。那时我们还不懂，其实这些欢乐全部来自父母的呵护。等长大一点，要独自面对人生，才蓦然发现：在欢乐的底色上，常常会出现悲愁的画面。很多时候，当亲情的灾难降临，我们才突然发现：其实我们还没有准备好。所以，总是在不经意间，亲情的远离反倒逼迫我们成长。父母难免生病，难免老去、离开，在安妥父母之后，我们常常要孤独地继续向前。脚步永不停歇，除了远处招摇的梦想，还有父母曾经的爱幻化出的力量。
你记得母亲的生日吗
忽略了亲情，再完美的人生也是不及格。
我代课的班学生成绩很好，但在我主持的一次别开生面的考试中，全班人不及格：（1）女友（男友）的生日；（2）母亲的生日。那次考试共以上两题，每题50分。结果出乎我的意料，第一题全对，第二题全空。甚至，有的同学连父母的年龄都不知道。
我问他们怎么会这样呢？
连对方的生日都记不住，那还叫爱吗？学生反问我。
那么母亲呢？爱母亲吗？我又问。
爱。可是记不住母亲的生日她不会生气，可恋人会生气的。
只因为母亲的宽容，我们就可以将她任意忽略吗？我反问。
课堂一时静极。
一位商人朋友讲了这么一件事。
他开花店那一年，情人节玫瑰的销量大得惊人，到处是促销的宣传画，形式也很别致，处处是“LOVE”和“爱”组成的图案，古城似乎甜得要流蜜，柔得让人窒息。那次朋友大赚。
母亲节，有心的朋友以为这又是一次商机，他定了不少的康乃馨，销量却不如人意，似乎大家都忘了这天是什么日子。朋友亏了大本，即使降价也少有人惠顾。朋友伤心的不是亏了钱，在古城五月的热浪中朋友仍觉心寒。
“难道母亲的节日那么难记吗？”朋友的追问震动着我的耳膜，震颤着我的心。
——忽略了亲情，再完美的人生也是不及格。
父母给孩子的总是很多，而且总是无私地给予，不附加任何条件。而孩子长大成人后，总觉得父母的爱成了羁绊，需要不断地挣脱。当我们能开始迈步前行，甚至能帅气前奔时，自己的圈子也就慢慢形成。在自己的圈子中，快乐时我们会忘记父母；悲愁时，我们又会想起父母。不论我们是否还记得家乡和父母，父母总是遥望着我们欢快的身影，并时刻准备着扶持我们。我们总是在不经意间遗忘父母，堂皇的理由总是很多很多。结婚后有了孩子，我们会陷入工作、家庭首尾难顾的忙碌中，这时，挺身而出为我们带孩子照顾家庭的，又总是我们的父母。他们可以像保姆一样忙碌，却丝毫不计代价，这就是伟大的亲情。
没妈的孩子叫叶子
我希望她能快活健康地成长，同时我祈祷天下所有失爱的孩子能在更博大的爱中长大成人。
叶子是大哥的孩子，今年3岁。6个月时，她妈就将她撂在家里，独自奔自己的幸福去了。叶子没有了妈，从此，父母就和叶子相依为命。刚开始半年的时间，叶子认生，夜夜啼哭。每日每夜，年过半百的父母就轮换抱着哄她，转出转进，并给她冲奶粉喝，好在叶子从一出生就喝惯了奶粉，因此，父母总算可以对付。叶子没有吃过她妈妈的奶：她妈妈为了保持体形在叶子前6个月的生命中就一直给她喂奶粉喝。
后来父母想：孩子光喝奶粉不行吧？于是父亲就给叶子定了牛奶，每天早上6点父亲就骑车到6里外的地方给叶子提牛奶，风雨无阻。就这样，叶子在父母的呵护下日渐长大，食量也大增，这样下去花销太大，加之那家卖奶的人老往奶中掺水，父母一商量，就用父亲的一个月退休金为叶子换回一头奶羊。这时叶子已经能蹒跚而动，于是，父亲就一手牵羊，一手牵着叶子，去放羊、打草。
我寒假回家，父亲日日为叶子煮奶，我就经常在一旁的沙发上看着，炉中的热常常将父亲苍老多皱的脸映红，我心中想那炉火该是人类至爱的火了。
叶子越长越大，而父母越来越老，这时抱她已经很吃力了。叶子再也不用吃奶了，于是，父亲就一手牵着叶子，一手牵羊，到集上将羊卖了。叶子对羊有了感情，回来时她哭着向父亲要“羊妈妈”——她是应该感谢那只羊的，因为它滋润了她的生命。
叶子很依赖母亲，她睡觉时有个习惯，喜欢将可爱的小手抚在母亲的脸上才能安睡。于是每天晚上，母亲就搂着叶子，她抚摩着母亲的脸睡去。梦中哭叫时，她一旦摸到母亲的脸就会很快安静下来并重新睡去，母亲的脸一度成了失去母爱的叶子的依靠，她的童年因此而甜蜜丰盈。
有一次父亲做冰糖葫芦，手臂被沸腾的糖液烫伤，疼痛难忍。看见父亲疼痛地直吸凉气，叶子走上前去，用柔嫩的小手轻抚伤处，稚嫩的小脸上是一副十分不忍的模样，问父亲：“爷爷，还疼吗？”又嘟起小嘴向父亲的伤处吹气。在一旁静看的我既高兴又伤感：在爱中渐渐长大的她已经懂得了去爱别人。
我有时当着父母的面故意问叶子：“叶子，你最爱谁？”
“我爱奶奶。”她不假思索地说，同时回头看父亲。父亲装出一脸不快的样子。
于是她又说：“我也爱爷爷。”父亲笑了。
我说：“你不爱叔叔吗？”
她低下头用很小的声音说：“我也爱叔叔。”
我们大笑。她在我们的笑声里也跟着笑了。那笑容很好看，像春风里摇动的第一朵新花。
我希望她能快活健康地成长，同时我祈祷天下所有失爱的孩子能在更博大的爱中长大成人。
我常常为一些很小的孩童感动，并且丝毫不吝惜我对他们的敬意。这些孩子生来就缺少关爱，或者家庭残缺，或者突遭变故，总之，那么幼小的生命，早早就品尝苦涩。可是，他们从来不自卑、不退缩，以自己稚嫩的肩膀扛起家庭的重担——痛并快乐者。其中一位女孩就叫孟佩杰，2011年度感动中国十大人物之一。电视上说她是一位“恪守孝道的平凡女孩”，但是我觉得，这词用得还很不够，她不仅恪守孝道，更升华孝道，因为能做到她这个程度的成年人都很少很少。颁奖词说：“在贫困中，她任劳任怨，乐观开朗，用青春的朝气驱赶种种不幸；在艰难里，她无怨无悔，坚守清贫，让传统的孝道充满每个细节。虽然艰辛填满四千多个日子，可她的笑容依然灿烂如花。”推选委员王振耀说：“童稚的年岁，她一力撑起几经风雨的家。她的存在，是养母生存的勇气，更是激起了千万人心中的涟漪。”这个女孩子，值得作为标杆。当下孩子拥有的，她几乎都没有；然而她身上有的，正是当下孩子所稀缺的。苦难让有些孩子站到了更高的巅峰，却让更多的孩子沦陷在败落的旋涡里。
高处的灯（外一篇）
母爱是挂在高处的灯，我们永远走不出它的温暖。
朋友很动情地讲了这样一个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