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记载,周人将西伯赎出后第二年,西伯率诸侯入贡。此后,在吕尚的辅佐下,西伯昌表面上对殷纣十分驯服,实际上却更为积善修德,和悦百姓,大力发展生产,使更多的诸侯前来归附。在虞、芮归附的第二年,文王向西北、西南用兵,为灭商建立了巩固的后方。接着向东发展,过黄河进攻耆、邗等国。沿渭水东进,攻占了商朝在渭水中游的重要据点崇,扫除了周在东进道路上的一个障碍,并且据有关中膏腴之地。在伐崇的第二年,文王在沣水西岸营建丰邑,把政治中心迁于丰(今西安市西南)。至此,文王已完成了对商都的钳形包围。
?瘙椫丰,亨?王假之。勿忧,宜日中。
国力强盛时,如何才能继续顺利发展而不被破坏呢?假,借用。王,指文王。文王当时的做法是趁此机会扩张实力,四处征伐扬威树德。这样做不需要担忧,只要能保持住这种鼎盛状态,商王就不敢轻举妄动。实际上,丰卦的上六还是因为失误而乐极生悲,没能保持住“日中”的状态。史书上没有记载文王这段沉湎自足的历史。
《象》曰:雷电皆至,丰。君子以折狱致刑。
离遇震时为电,雷鸣电闪,声势浩大也。君子仿效此象,雷厉风行地断案量刑,秉公执法,以此威严惩慑罪人。文王于震艮时期的南征北战也与此象意相符。
初九:遇其配主,虽旬无咎,往有尚。
遇,在周易里均有主动拜访、等候的内涵,是前往而见到的意思。配,配合,结合。比如配殿,指正殿左右两旁的偏殿。虽,仅,只。帛书作“唯旬无咎”。唯,只有,只是。旬,十日为一旬。配主和夷主,均指商纣王,称呼不同是根据文王势力的消长。配主,搭配之主也,那时并没有一个统一的天下,而是联盟性质,周不属于殷商的一个省,殷商只是天下之共盟,像武林盟主那样的地位,红花需要绿叶配,这个主与配的称呼是比较形象的。遇其配主,前往晋见商纣王也。这应是讲羑里之难后第二年西伯率诸侯入贡的故事,用以表示臣服,麻痹殷纣也,从而赢得后来的积蓄发展机会。只是去十天,不要呆得太久了,也不要有什么过失,礼节周全、面面俱到也。尚,假借为“上”,尊崇。此行会受到隆重接待。今非昔比也,昔日阶下囚,今日座上客。
《象》曰:“虽旬无咎”,过旬灾也。
过犹不及,适度最好。在彼处滞留过久,则适得其反也。
六二:丰其蔀,日中见斗。往得疑疾,有孚发若,吉。
初九入贡是假,此后的扩张实力才是真实意图。蔀(bù),搭棚用的草席。在此借指势力范围。日中见斗,以及后面的日中见沫,是借助日食的景象来描述势力的扩张,日中见斗是日环食,日中见沫是日全食。逐步扩张势力范围,势力之大就像中午时分日光被遮掩而能看到星斗那样。
初九往有尚,这时则往得疑疾,再去晋见商纣王,就会受到对方的猜忌。就像美国说中国,你无故扩张军力要做什么呢?你军力不透明呀,要把军力动向给我说。往得疑疾,怀疑你的动机了。怎么办呢?有孚发若,还要示弱。发,本义放箭,后泛指开始某某动作的意思,比如发箭、发钱、发光、发生。在此是发孚,指尽量表现出顺服之诚意。有孚发若,要将诚信表达出来。意思是,商纣王不是怀疑你的用心么?你就要诚恳地对他表示出忠心,同时还要搞好与朝臣们的关系。
《象》曰:“有孚发若”,信以发志也。
“信以发志”,是对“有孚发若”的描绘,信指“孚”,志指“若”。拿出诚信来表达你的臣服之意。在此什么能表达诚信呢?就是丰盛的贡品了。
九三:丰其沛,日中见沫。折其右肱,无咎。
沛,古同“旆”,旌旗。西游记里有一段孙悟空请哪吒装天的故事,哪吒借真武大帝的皂雕旗把日月星辰遮蔽,使得昏天暗地。这个旌旗蔽日即“丰其沛,日中见沫”。草席为虚,旌旗就是实了。试图一口吞下,有躁进之嫌。急速扩张势力,势力之大就像中午时分日光被遮蔽而能看到小星星那样。右肱,即右臂也。右臂是怎么折断的呢?卦爻辞都不见具体描述。笔者试分析如下:
六二是姬昌得救后闷头积蓄的时期,相当于革鼎之时,期间有虞、芮归附等事迹。但紧跟着,姬昌连年用兵。攻耆、邗后,借口密人侵阮,西伯帅师伐密,而伐崇整整用了三年。史书记载的这些都是文王的丰功伟绩,但作为一个仅仅经过三年革鼎的国家,却又连着三年对多国用兵,特别是崇侯虎之实力尤盛,这对西岐本身及其友邦都是很艰难的事情。姬昌如此急功冒进,有其不得已的想法,一是七年囚困使他有迫切发展的渴望,二是岁月不饶人,此时姬昌已经70多岁了,希望在有生之年尽量多做些事情。心情可以理解,但此时如此力度的震艮用兵毕竟有违常则,有得必有失,你强行推进,就难免有所损失。所以笔者认为“折其右肱”是这三年征伐中受到的某种挫折,比如折损大将之类。旅九三有个“丧其童仆”,这“童仆”是旅六二得到的,自然是虞、芮等小国,在旅九三时他们却又弃周而去,说明这三年姬昌的过度用兵其实是不得人心的。打了三年艰苦卓绝的战争,文王明白这样子下去是无法灭商的,于是及时进行了调整,此即九四的渐归妹时期。无咎,不要犯过失。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在国力还不够强大时,不要这样急功近利。
《象》曰:“丰其沛”,不可大事也。“折其右肱”,终不可用也。
大事,在此暗指灭商。可以先清理周边,为灭商做些准备,但不可直接兴兵伐商。“终不可用”之“终”,是指兴“大事”时,现在损失了右臂,以后兴举大事时就无法使用了。
九四:丰其蔀,日中见斗。遇其夷主,吉。
吃亏之后,继续暗自发展,酝酿壮大。天狗吃日,势力又恢复得像巨大的草席那样遮住天空,使得中午都能看见星斗。夷,消灭、伤。夷主,受伤的君主,区别于配主,表示这时双方的实力不再是一边倒的主与从,而是对商纣已经有了挑战的能力,可以匹敌了。这时前往访问作为战略对手的商纣王,对方自然是热情有加。
《象》曰:“丰其蔀”,位不当也。“日中见斗”,幽不明也。“遇其夷主”,吉行也。
位不当,有僭越之嫌也。此时西岐的崛起已经隐隐与殷商、东夷有鼎足之势。作为殷商的诸侯国,这种“丰其蔀”的做法当然是不合理法的。正午十分能看见星斗,说明天昏地暗,遮蔽了日光。此时前往晋见君主,自然是风光无限,会受到隆重接待。
六五:来章,有庆誉,吉。
“受命之年”也,这一年西伯侯称王,事业达到了鼎盛。章,是有条理的事物。在此指书信、文函。
商王送来公函,庆祝姬昌大胜而归(震渐等卦)、称誉姬昌的文治武功,并封王赐爵,以示褒奖。人们蜂拥而至,更是一片恭喜誉美之词。
《象》曰:六五之吉,有庆也。
有可喜可庆之事。
上六:丰其屋,蔀其家。窥其户,阒其无人,三岁不见,凶。
按照事物的发展逻辑,鼎盛之时、称王得愿后一般人就容易志得意满,从而消磨志向,投入一种安逸腐化的生活。作者给予了告诫。把扩张的力量都用在了自身享受上,大兴土木扩建宫殿,并且把周围的地都圈起来不让百姓进入。《竹书纪年》“三十六年西伯使世子发营镐”,与此大致相应。
窥,从小孔或缝里看。阒,扒着门缝努力地看。看他的大门,早已不像过去那样车水马龙,根本无人走动。扒着门缝看门里的院子,还是杳无一人,寂静无声,甚至人们三年都见不到他的面。指开始孤家寡人的奢靡后宫而不理朝政。如果这样过于自得放纵的结果会怎样呢?凶。
上六之事不见史载,但从这一段记录看,文王此时满足于现状,并没有灭商的意图。问题在于,这是逻辑推理的需要呢?还是历史的事实?笔者倾向于这是历史的真实,因为文王之前的征战,可以说还是为了生存而战,当他奋斗一生终于带领周族走出了生存危机时,一下子没有了目标,况且人也进入暮年,很容易松弛下来。如果文王此时已经三分天下有其二,并保有其势,武王何至于即位十年后才敢于发兵灭商?笔者认为,正是因为文王于丰上六的三年放松,才导致了国力的下降,被殷商找到了机会给以重创,才有了后面几卦的战略撤退,也正因为殷商的这次打击给予的教训,才使文王彻底看清政治格局,认清了不灭殷商终无宁日的事实,从而坚定了灭商的战略,宗周也从此由为生存而战转入了为胜利而战,大约文王临终时会留给武王一个字:忍。
《象》曰:“丰其屋”,天际翔也。“窥其户,阒其无人”,自藏也。
屋舍楼台高耸入云,人在上面就像坐在云端飞翔,形容建筑规模之庞大。院子里空无一人,不是由于外部力量的禁闭,而是因为自己把自己晦藏起来,深居不出也。“藏”,古本多作“戕”,残伤,指骄奢自败。按爻意,“戕”更符合,今本作“藏”,应是文饰之故。
本卦历来歧义不大,都认为是写日食的宏大景象。但日食和上六的“丰其屋,蔀其家。窥其户,阒其无人,三岁不见,凶”有什么关系呢?却只能避而不谈了。
上六的内容与前五爻相比有些突兀,但通过解读我们发现这里隐藏着某些正史之外的真实历史事件,即文王晚年并不是一直保有那么高昂的治国兴军热情,而是也曾懈怠过,并且由此造成了严重后果,这也许就是后来未见正史而藏诸于野史的黎城大败。
56旅卦雅正
【题解】旅,出行在外,在此指外出经商,商旅。作为丰的偶卦,用商旅致富的历程比拟事业拓展,指出事业各阶段的注意事项。
?瘙椬旅,小,亨。旅,贞吉。
商旅应注意什么呢?小,行事低调,谨小慎微;亨,平安顺利。商旅途中不要露富张扬,要少说多看,小心谨慎才能平安顺利。这个“小”,就是商旅的注意事项了,但这只是最基本的要求,后面紧跟着指出如何才能更好:“贞吉”,要多用脑子,多观察,多思考。俗话就是:出门在外要多长几个心眼,这样才能吉祥如意。
《象》曰:山上有火,旅。君子以明慎用刑而不留狱。
山上着火是因为树叶厚积不慎被点燃,而火逐草木蔓延,一刻也不停地往前燃烧,就像行旅者匆匆赶路。君子观此象,用明悉而又慎重的态度用刑断案。当时能审明白的就当时判案,决不拖延滞留,造成将来积案如山。所谓人在旅途,人生如旅。对于文王来说,西岐的发展之路又何尝不是在旅途中呢?
初六:旅琐琐,斯其所取灾。
琐,本义是玉件相击发出的细碎声音,泛指细小,零碎。在此指外出商旅时旅资菲薄、小气吝啬。
由于初爻是对应丰初九之“往有尚”,是去向帝辛朝贡以表谢意,当然也少不了要感谢费仲等帮了大忙的嬖臣,公关没有足够的硬通货是不行的,所以作者指出,如果这样出门,是自取灾祸,没准又一个谗言把你陷害了。
《象》曰:“旅琐琐”,志穷“灾”也。
目光短浅、计划不周是此行遭灾的原因。虽然困难,出门办事也还是应想办法凑出些财物。
六二:旅即次,怀其资。得童仆,贞。
次,本义临时驻扎和住宿。在此指旅店之类,即次就是投宿。“怀其资”即怀藏其资,住店前先把钱财贵重物品藏好的意思,不露富也,对应丰六二的“有孚发若”,隐藏实力,避免猜忌。丰六二的时候,姬昌就因为一系列改革措施而受到猜忌。只要你有住店钱,就会有店小二伺候你的起居,是谓“得童仆”。得,得到店小二为你服务也。这一爻犹如一幅图景,描述客人住店的一系列过程:客人收妥金银细软后投宿旅店,受到店小二的热情接待,这时客人要贞问再三,以决定是否住下,至少要问清楚价格吧,免得被宰。贞,多思考、多盘问,后来社会混乱时,贞还要包含判断旅店是否黑店的内涵。住下后,贞还包含住店时要小心谨慎,防备偷盗云云等告诫之意,古今一理也。
丰六二是励精图治之时,姬昌以德名播天下,有各邦国投靠在宗周的羽翼之下,成为宗周的附属,此即“得童仆”。比如《史记·周本纪》记载的虞芮之讼:“于是虞芮之人有狱不能决,乃如周。入界,耕者皆让畔,民俗皆让长。虞芮之人未见西伯,皆惭,相谓曰:吾所争,周人所耻,何往为,只取辱耳。遂还,俱让而去。”这虞芮小国就属于爻辞所言的“童仆”。
《象》曰:“得童仆贞”,终无尤也。
问清楚价格等有关事宜再住店,就不会上当后悔。对于本卦,则是说善待诸邦国,结果就会无怨尤。
九三:旅焚其次,丧其童仆,贞厉。
厉,危险。住店时旅店失火,店小二也走失了,随身行李也多有损失。贞厉,旅者只身在外,遭此大难,要好好想想怎么渡过此难关。本爻对应丰九三,“旅焚其次”是说姬昌在三年征伐中自己也伤了元气,“丧其童仆”是说那些见风使舵的小邦国此时也离周而去。
《象》曰:“旅焚其次”,亦以伤矣。以旅与下,其义丧也。
与,参与。旅店被烧毁,你作为旅客不也跟着受到伤害么?火灾之后怎么办呢?是找店家交涉赔偿么?《象》曰:“以旅与下,其义丧也”。作为羁旅之人,你去与同样遭受损失的店家斤斤计较,如此做法是不合乎事理的。
九四:旅于处,得其资斧,我心不快。
处,本义中止、停止。此行目的地也,类似于现在的交易市场。资,钱财。斧,斧子,伐木工具。资斧,工本也,也就是说本钱,比如这次商旅的旅费、所卖货物的成本。终于到了交易的地方,由于中途的损失,或者买家压价等原因,一点利润也没有,当然无法开心了。现实中利润低的可能性还有很多,比如货物不对路,产品技术含量太低等,但都不是主题所指。这一爻对应丰九四“遇其夷主”,交易货色的好坏决定于你实力的高低,也就是可资谈判筹码的多少。作者指出,如果你实力不够,是不会有实质性结果的。
《象》曰:“旅于处”,未得位也。“得其资斧”,心未快也。
虽然到达了交易市场,但没有得到应有的地位,你期望中的货物价值也。那么得到了什么呢?仅仅得到本钱,期望落空,使得心情郁闷。“得其资斧”,是说由于国力还在恢复期间,此次拜会帝辛只是获得没有实质意义的一些褒赞。
六五:射雉,一矢亡,终以誉命。
射雉,古代的一种田猎活动。《三国志·魏志·辛毗传》:“(辛毗)尝从帝射雉。”一矢亡,一矢亡雉也,一箭射中。指这次选择的货物对路,买卖一举成功,已经掌握经商的要领,成为一名合格的商人了。终,结果。誉,称扬、赞美。命,命令。此行的结果得到了家人邻里的称赞。这一爻对应丰六五“有庆誉”,表示西岐国力已达鼎盛。此“誉命”当指姬昌受命称王之事。
《象》曰:“终以誉命”,上逮也。
逮,赶上、到、及。上逮,达成所愿也。俞琰:“上逮者,及乎尊位也。”主人公终于得到了与自己心愿相符、实力相称的荣升。如果说九四“旅于处”时还“未得位”,六五时算是“得位”了。
上九:鸟焚其巢,旅人先笑后号啕。丧牛于易,凶。
焚,烧。帛本作“棼(fén)”。“棼”通“紊”。纷乱、紊乱。《左传·隐公四年》:犹治丝而棼之也。指鸟儿弄乱了其巢。两者都可通,帛本更写实一点。牛,货也。谈好了价格,正要交货时牛却没了。易,有的解释为“场”,与义无碍。鸟巢被烧毁,商旅者把老本给赔光,比喻大后方被端了。先笑后号啕说明是得意忘形时发生的灾祸。具体怎么“笑”的参见丰上六。《汉书·外戚许后传》中汉成帝报许皇后曰:“五月庚子,鸟焚其巢,太山之域。《易》曰:‘鸟焚其巢,旅人先笑后号啕。丧牛于易,凶。’言王者处民上,如鸟之处巢也,不顾恤百姓,百姓畔而去之,若鸟之自焚也,虽先快意说笑,其后必号而无及也。百姓丧其君,若牛亡其毛也,故称凶。”此理解符合爻意。
《象》曰:以旅在上,其义“焚”也。“丧牛于易”,终莫之闻也。
以客旅的身份高高在上,喧宾夺主,从道理上讲是会被主人忌恨而受到惩罚的。主人在此指帝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