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菊花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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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苏珊蓝

曾经的草甸,树林,小溪,/地球,每一种单纯的景致,

于我而言/恰似笼罩着一层灿然的天光,

宛若美妙新鲜的梦境……/天国便在我们的童年往事之间!

——英国诗人威廉·渥斯华兹

真是好累呵。在烈日阳光下,从威斯敏斯特桥一路过来,走过大笨钟、威斯敏斯特宫、圣玛格里特教堂和西敏寺。尔后,又在位于泰晤士河边上的维多利亚塔园里停留了一会。河边,是一行面河错落排开的木制椅子,已没有空位。站在堤岸边,看着时起时落的白色水鸟,享受着它们的悠闲自由。之后,沿着旅游路线前往唐宁街和近卫军骑兵旅司令部,最后转向自觉必需去的白金汉宫。几乎不愿去,但其盛名太巨,不去好像实在无法交代。

勉强自己沿着宫前大道走了十五分钟,一路下去知道它就在前面。盯着地下星星点点的叶子在微风中颤动,心中才好过些,这些自然的生物实在更可人心。

最后,终于见到了白金汉宫。在看到过如此之多的辉煌建筑群后,白灼阳光下的白金汉宫,几乎令人觉得平板呆滞,真是盛名之下,其实难符。倒是宫殿旁的格林公园,更为赏心悦目。成千株的郁金香,在公园前怡然绽放蓝紫色的花朵。白色悠闲的鸽子轻松自在地在草地上踱着方步。森森大树浓荫满布,已不觉阳光火热的穿透力,此间一片清凉,坐在草地上,很享受。

位于伦敦北部的汉普斯泰德(Hampstead)依山而起,空气清新明澈,山野郁郁辽阔。这里远离伦敦市中心的喧嚣繁闹,曾是众多着名的文学艺术家和知识分子们休闲居家之地。英国诗人拜伦爵士、苏格兰诗人与小说家史蒂文森、英国小说家兼剧作家高尔斯华绥、诗人济慈以及心理学家佛洛依德均曾在此长居。

1885年,英国维多利亚时代最受欢迎的儿童插图画家及田园诗人恺特·格林纳维(KateGreenaway)以2000英镑在汉普斯泰德面向青葱田野的Frognal买下一块地皮,委托当时知名建筑师理查德·箫设计建起一座维多利亚风格的优雅居所。这幢屋子玲珑可爱,宛如一座玩具屋,完全应合屋主的性情与喜好。恺特在此地度过她人生的最后十六年。

恺特于1846年出生在英国伦敦北区的Hoxton,她的父亲约翰是一名雕刻师,母亲伊丽莎白是一位出色的女装裁缝。几年后,全家搬到伦敦城附近的Islington区,租住在教堂对面一幢颓败却不失恢宏的老屋里。每个礼拜天的清晨,在父母的带领下,凯特与自己的姐姐弟妹们一起步行到汉普斯泰德,与清新恬静的大自然作伴,远离拥挤狭窄的伦敦城区的扰扰尘嚣,尽心享受优美畅怀的田园景致。每年夏天,幼小的恺特会随母亲前往诺丁汉郡僻远的乡村Rolleston避暑。青葱翠绿的古老英国乡村,甜美芬芳的阳光,快乐温馨的童年时光,成为恺特心底深处永久珍藏的童年记忆与创作源泉。

终身未嫁的恺特,永远未脱天真纯洁的处子之心。自青少年时期起,恺特便跟随父亲进入实用绘画艺术领域。17岁时,恺特已获得多项荣誉奖项,很快声名鹊起。1868年,第一款由恺特所设计的两万五千张情人节贺卡在短短几个星期内,便告售罄。

1878年,着名出版家伊文斯与恺特合作,雕刻出版由她插图并撰写的第一本彩色雕版儿歌图画书《窗下》。恺特画笔下的孩童,身着十八世纪服饰,纯真无邪地舞蹈于鲜花盛开的草甸里,现身于田园牧歌般宁静美丽的背景前,描绘出一段对已然逝去的童真世界的遥遥回忆,撩起人心中温柔深切的怀旧情绪。两万册初版《窗下》一经推出,立刻博得维多利亚时代上流社会、知识界文化精英以及艺术评论家们的推崇赞美,很快脱销。之后推出的七万册第二版《窗下》,同样畅销于整个欧洲与美国市场。

恺特的绘画笔触单纯幽默,色彩轻盈淡雅,完全不同于维多利亚时期沉重华美的整体绘画风格,恰好应和十九世纪八十年代文化艺术界正当兴起的先锋审美风尚。1880年1月,当时英国艺术界最具影响力的艺术评论家及作家约翰·拉斯金给恺特写了一封长信,衷心赞美她的天赋才华与优雅温柔的艺术表现风格。几年后,他们成为亲密的朋友。1885年,Ruskin在一封写给恺特的信中坦言道:“你兼具孩童的心灵与成熟女子的酮体,令人无限迷惑”。

1881年,恺特的彩绘童谣《一个孩童生命中的一日》、《鹅母亲》以及《古老的童谣》出版。两年后,她与AnnTaylor与JaneTaylor合作出版《小安》。自1885年《菊花园》出版后,恺特又陆续为《一块苹果馅饼》、《合姆城的彩色吹笛手》以及《恺特·格林纳维之游戏书》作插图。如今,恺特已被誉为十九世纪后期最着名的儿童图书插图画家之一,与同时代的RandolphCaldecott与WalterCrane齐名。1955年,英国设立“恺特·格林纳维奖”,此年度奖项成为英国插图画家的最高荣誉奖。

手中收有一册最初于1885年出版的旧版童谣《菊花园》,由伦敦FrederickWarne&CoLtd出版社出版。《菊花园》是最后一本完全由恺特亲自撰写并作插图的彩绘图书。

书中所辑录的第一首诗歌名为“苏珊蓝”:“喔,苏珊蓝,/你好么?/我能与你一起去散步吗?/我们该去那里?/喔,我知道了——/应该是草甸那儿野樱草漫生的地方!”诗行之上绘着一个百合花般纯净娇柔的女孩子,身穿白色长裙,腰系宽幅天蓝色缎带,头上带着饰以蓝色飘带的姜黄色草帽。女孩站在红色砖石铺就的花园甬道上,宛如露珠般清新明净。画旁书页上是几支盛开的白色雏菊,老金黄的花蕊。当时心中便有些好奇。何样心地的人,可以写出如此清美可爱的文字,画出此等甜蜜优雅的插图?

站在汉普斯泰德那幢土红与纯白相间的静腻朴素的“玩具屋”前,几乎可以想象那位插图画家剪剪娇小的身影,一窥其羞涩却坚定的神情。这幢老屋自1901年恺特去世后,曾落入众多与艺术全不相关的人的手中。2007年,法国艺术家约翰·阿尔杜斯成为这幢维多利亚老屋的新一届主人,此地终于重归艺术世界。

(原刊于三联书店《竞争力》杂志2009年第五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