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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何须桥头话凄凉

凝笑赶到永息湖时,骨女正远远地站在叹息桥头,今日这天气一看便是要下雨的,方才还艳阳高照,这会儿已然乌云遮盖,闷闷的叫人喘不过气来,好似就在等着那阵大风,将乌云中的雨给刮下来。

“你知道了。”这是一句肯定句,骨女头也未转的对着已行至身边的凝笑说道。

按凝笑那急躁的脾气,其实很想脱口而出的问她当年为何要选择轻生,但仔细一想,这毕竟是人家的伤心事,于是千言万语在嘴边转了个圈,最终也只凝噎成一声淡淡的:“恩。”

“凝笑为人着想时的神情最可爱了。”骨女忽然转过头来,看向一脸纠结的姬凝笑,忍不住轻笑一声,随即又好似想到什么,眉头微微一皱,不悦道:“偏生某人又不乐意见你为别人忧心。”

凝笑自然晓得她口中的某人是指夜昀宿,竟是破天荒的羞涩一笑,看的骨女愣了半响,好半天都没有回过神,凝笑这才意识到自己反常的举动,立马扯出一个干巴巴的笑敷衍过去。

见她尴尬的东张西望掩饰,骨女才又微微一笑,径自坐在了桥栏上,指了指湖面淡淡的说道:“当日,我就是从这里跳下去的。”

闻言,姬凝笑立马敛了心神,正经的望了眼骨女所指的位置,又望了望平静的湖面。

“当时临近新年,天气正冷,湖里结满了冰。”说罢却是淡淡的一笑。

“会疼吗?”凝笑侧目望着她说不清忧伤还是平淡的面容,轻声问了一句。

骨女微微一顿,伸手捂住胸口悲凉的一笑:“恩,很疼。”

凝笑又上前了一步,凑近了问她:“疼为什么还要跳?”

“冰棱划破肌肤也不过瞬间的感觉,总好过剜心之痛。”语毕便静静的回首望着湖面,不言不语,似是陷入了悠远的回忆。

“其实你不说我也能猜到几分。”见骨女这般忧伤难抑的模样,凝笑只当她是不愿启齿,又或许是不想提及伤心之事,说着便也学骨女的样子坐上了桥栏。

“哦?”骨女转头颇显好奇的望了她一眼,摆着一副但说无妨的神情。

“风花雪月的戏文我也听的多了,大抵逃不了殉情之类的戏码。”说道此处凝笑还忍不住抬头悄悄的望了骨女一眼,见她只是淡淡的望着自己笑,不免又尴尬的垂下了眼帘。

“既看了那么多风花雪月的故事,怎的却连勾栏院那种风花雪月的去处都不晓得?”

凝笑又是牵强的扯了扯嘴角,偷偷的往骨女身边挪了挪,轻声而小心的问道:“我,猜的对吗?”

骨女沉思了片刻,却仍是避而不答,不承认亦不否认,只是说不清悲伤还是什么,固执的扬着嘴角,转回头静静的望着湖面。

凝笑便当她是默认了,于是又不死心的将脑袋凑过去问道:“你想他吗?”

骨女的眼帘微微一颤,脑海中却又两张脸相继闪过,不由的秀眉一蹙,狠狠的甩了一下头,“不想。”

他不想,他也不想。杜沉言不愿想,曲无双……不敢想。

“那你为何来此?”凝笑不依不饶的追问,不解的眨巴着她那双好奇的大眼。

若不是见到杜七七,骨女几乎以为自己已经彻底将那人忘了,可仅仅只是眉宇间的那一丝丝相似,又让那张早已经深埋记忆底谷的脸忽然清晰,竟是不知不觉的便来到了这里。

凝笑望着又一次陷入沉思的人,识相的闭了嘴,想她大抵是又忆起了某些往事,压根未听到自己说话也未可知。

平日里除了凝笑,最闹腾的就属骨女了,所以如今望着这样安静的某人,凝笑多少有些不自在,可偏偏她自认为还算是个体贴的人,当然是不好一而再,再而三的去打扰她怀念情郎。

正当她打算就这么仗义的陪她安静的坐上一坐,骨女却突然开了口,问:“凝笑,如果夜昀宿娶了羽衣,你会恨他们吗?”

“哈?!”某人一听顿时就凌乱了,甚至有些慌乱的从桥栏上跌了下来,险险的扶住了石墩才得以没有摔倒。

骨女却是一脸认真的望着她,半响又觉得这比喻确实太过荒唐,便又兀自摇了摇头无奈的叹了口气。

“你说……哥哥要娶羽衣?”自骨女的话一出口,凝笑的心思就早已不在她身上了,脑中飞速的消化着这一消息,脸色瞬间苍白的有些吓人。

听到这颤微微的问话,骨女才又回头看了一旁失神的人一眼,颇有些抱歉的握了握她的手安慰道:“放心,我就是拿他们打个比喻。”

“……比,比喻?”凝笑略回神,脸色却仍是不大好。

骨女显得有些无奈,望着她稍稍转为正常的神色,心中却忽然很柔软,夜昀宿这个人虽说从头到脚,从里到外简直就是坏到了骨子里,那副目中无人的模样任谁见了也都会忍不住提刀砍他,当然,前提是你能在他晓得你要对付他之前还能近他身五步以内的话……也未必能真的伤到他。

想到这里骨女又很是挫败的叹了口气。

可即便是这样一个时常面带微笑做尽伤天害理之事的人,却将满腔柔情给了面前这个少女,谁说过花心的人其实最痴情,专一的人其实最绝情,这后者,说的大抵就是夜昀宿这样的人了。

“凝笑,有时候我真羡慕你。”骨女忽然有些悲伤的扯出一抹牵强的笑。

“恩?”某人从方才的打击中回过神来,困惑的转过脑袋不解的望着她。

“一心一意,便是这世上最温柔的力量了。”顿了顿又微微一笑接着道:“而宿就是我见过的最温柔的人了。”

凝笑有些古怪的看了她一眼,颇不认同的问道:“但你不是每天都对他大呼小叫吗?”

“可你有见过他对我大呼小叫吗?”

凝笑略一沉思不屑道:“他不是对谁都如此么。”

“所以才说他是最温柔的人啊。”

见平日里遇到夜昀宿如见到杀父仇人般的骨女这般露骨的说着夸赞他的话,凝笑终于露出满脸的狐疑将她细细的打量了一番,末了还很是好心的提醒道:“你是不是忘记他将你骨架拆了散放屋顶曝晒一日的事了?”

“……”果然,某女鬼的脸顿时黑成一片,前后不过一眨眼的时间,原本触景生情,想偶尔也来悲春伤秋一番的心情瞬间不复存在,咬牙切齿的模样让凝笑觉得,好像下一刻她就要冲自己扑过来拼个你死我活。

“抱歉啊~明知你心情不佳还跟你提那幺蛾子的事~”说罢讪讪的一笑,巴结的扯了扯她的衣袖道:“你不如想想我的遭遇?和我一比你简直可以偷着乐了不是么~”

骨女深深的吸了口气,这才缓缓的平复了心中的怒火,末了又很是同情的睨了凝笑一眼,跳下桥栏掉头就走。

那神情看的凝笑心中颇有些不是滋味,这等将别人的快乐建立在自己痛苦之上的事,还真有些舍生取义的味道,这样一想,心中又舒服了许多,追上去继续讨好的问道:“你早膳没吃完,是要再回去吃点吗,我都给你留着呢。”

“那杜七七走了?”骨女头也不回的冷冷问了一句。

这语气里明显的不悦让凝笑到嘴边的话也只溜了一圈便又咽了回去,有些不能理解的问道:“你好似不大喜欢她?”

“我为什么要喜欢她?”说完还很是嫌弃的斜了凝笑一眼。

“可你不是挺喜欢我的吗?”

骨女的脚步一顿停了下来,瞥了眼她腰间的笛子幽幽道:“我是自愿的?”

某人一听立马小嘴一抿,眼底瞬间升起一片雾气,万般委屈的巴望着骨女,那小脸让人看了真叫一个肝肠寸断……

“你以为我是林修那傻子吗,屡屡遭你毒手还屡屡被你这副模样给欺骗过去!?”话虽是这样说着,脸色却不由缓了下来,声音都温柔了许多。

凝笑见效果颇佳,正准备趁热打铁,伸出双手欲抱住骨女的右臂,却被她一个闪身躲了过去。

“你怎么还穿着男装?”说罢很不待见的打量了她一番。

“哦,今日早晨回屋发现都是男装了。”末了还很是开心的笑弯了眼睛,骨女则又是嫌弃的皱了皱眉头,一个转身,消失的无影无踪。

凝笑早已习惯她的神出鬼没,但仍是忍不住感慨:做鬼其实也挺好。

骨女这一走,凝笑便百无聊赖的在湖畔溜达了起来,随手采了一根狗尾巴草叼进嘴里,双手反剪在身后,正一副流里流气的姿态。

沿着永息湖逛了许久,便很是无趣的叹了口气,望着阴沉的天郁闷的摸了摸鼻子,怎么好像所有人都很忙的样子,连羽衣都不见了踪影,唯独自己闲得发慌。

突然某人的眼睛一亮,脑海中闪过几个关键字,“就她自己”?回首望了眼身后已经成为一个黑色小点的宅子,撒腿就往城里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