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民党军队在舟山群岛连连失利,台湾的蒋介石先生坐不住了。他着实想不明白,9万大军,屯兵舟山,海陆空三军齐全,装备一流,对付不了共军的一个没有飞机,没有军舰,只有几只破木船的22军,不管怎么想,也是实实在在的岂有此理。
陈诚奉命来到蒋介石官邸,舟山的战事,他已经预感到蒋介石将有新的行动。“辞修,你立即去舟山……”蒋介石欲言又止。舟山的仗打成这个样子,按照蒋介石的脾性,是要办几个人的。要办,自然首要的是主官。然而舟山这个主官是石觉,他为难了。
这个石觉,是黄埔3期的学生,曾随蒋介石参加江西井冈山对中国工农红军的五次围剿,是蒋介石嫡系部队的一名爱将。远的不说,是年1月21日,时任国民党华北剿共总司令的傅作义,率部投共。在平津前线作战,隶属华北剿共总司令部的第9兵团中将司令石觉,不于苟同,只身乘飞机回到南京,虽然没有带回一兵一卒,这一行动,也足以表明他对蒋介石,对党国的忠心不二。在当时国民党军队兵败如山倒,大批部队、将领起义,投靠共军的时候,石觉的行为,在蒋介石看来,真是难能可贵,也着实感动了他。石觉字为开,他与石觉信函往来,都称呼“为开吾弟”。当然也加以重用,当即任命他为京沪杭警备司令部副总司令兼淞沪防卫司令长官。上海失守后,石觉率残部退到舟山群岛,蒋介石到舟山部署防务,成立舟山防卫司令部,又任命他为司令,成为舟山群岛的最高司令长官。蒋介石看中他的就是这一番忠诚,最放心的就是这个石觉绝对不会成为傅作义第二,能够把舟山牢牢掌控在手中。对于这样一位忠于自己的爱将,如何处置,蒋介石能不为难吗?
蒋介石本来把陈诚叫来,是想叫他去舟山,将石觉换下来。话说了半句,犹豫之中,他突然改变了主意,说:“辞修,随我去舟山,叫率真也去。”10月中旬,蒋介石带着蒋经国,陈诚,海军总司令桂永清乘机飞到舟山,一下专机,当即乘车直奔沈家门,登上一艘停泊在那里专为召开特别军事会议的军舰,蒋介石要为保卫舟山群岛,作出新的决策。
舟山的国民党军政要员,都秘密地集中到军舰的会议室里。
石觉忐忑不安,周岩小心翼翼,陈诚自有心计,桂永清准备挨骂……参加会议的人,都不知道蒋介石会打出什么牌来。
蒋介石几句训示之后,要大家发表意见。
陈诚还是可以讲几句话的,他犹豫了一下,说:“舟山群岛,岛岛就近相距,共军易攻,而我兵力虽数倍于共军,但分散于各岛,易被共军各个击破,修以为,应集中兵力,固守台湾。”陈诚的意思是放弃舟山,退守台湾。
这个话题太重,没有人敢附和,也没有人敢反对,只能看蒋介石的脸色。
蒋介石对这个话题好像并不在意,转过话题对桂永清说:“你的军舰,怎么总是连木头船都没有法子对抗啊?共军打金塘岛,大风大雨几百条船都过来了,你的军舰就不敢载运增援部队起航?”蒋介石当着舟山驻军高级将领的面,责问这个海军总司令也是出于无奈。因为告他支援不力御状的将领们,实在太多了。
作为国民党海军总司令的桂永清,一向以“我行我素,保持分寸,处事谨慎,恪尽本分”为处事原则,从大陆撤退时,虽然海军有些舰艇投靠共军,但是他还是基本稳住了他的队伍,带了27艘主力战舰及其他船只约15万顿位,撤到台湾。这些军舰,成了蒋介石阻滞中国人民解放军渡海夺取台湾的宝贵力量。蒋介石对桂永清的器重,还在于桂永清对他的无限忠诚。桂永清曾经写了一首歌,歌名叫《领袖颂》,歌词是:
大哉中华,代出贤能!历经变乱,均能复兴!
蒋公中正,今日救星;我们跟他前进,前进!复兴,复兴!
正因为如此,桂永清敢以自己的处事方式做事,蒋介石对桂永清也是“打亲骂爱”。1938年时任27军中将军长的桂永清弃守兰封,蒋介石撤了他的职,放到德国去当了几年武官,回来却当了海军总司令。此番舟山战事频频失利,舟山的将领们都认为紧急关头海军舰队协防不力,总是以种种借口按兵不动,即便出行,也是敷衍塞责,岸上共军的炮火一响,军舰便溜之大吉。对此,桂永清有自己的说法:“有限的舰艇,无限的战争,只有保存有生力量,才能取得最终胜利。”意思是说,军舰数量有限,不到战争关键时刻,不能随便损失舰只。其实,蒋介石从内心讲也是赞成桂永清的说法,守岛将领拖出海军来说事,目的无非是掩盖自己的无能,推托战败的责任而已。
桂永清明白蒋介石在会上当众责问他的意思,没有正面回答守岛将领们的质疑,只是说:“请校长放心,学生已责成第一舰队及第一军区,竭尽全力协防各岛,并从海军总部派第二舰队加强舟山舰队的力量。”“报告委员长,不是卑职不尽职,守岛的陆军失守得也太快了,增援部队刚登完舰,我们的军舰还没有起航,岛子已经失守了。”舰队的指挥官突然冒出来说话了。海军是国民党军队的娇子,他们不把陆军放在眼里,对陆军的质疑,他们早就不服,今天有这样的机会,当着委员长的面,总司令不好讲,他们敢讲。也是不吐不快。
几个守岛部队的陆军将领,面面相觑,不知如何作答。
石觉说话了:“校长,目前舟山驻军,多数为新整编的部队,形成战斗力尚须时日,国防部若能增派善战之师来舟山,则舟山无恙。”石觉的话说白了,就是说舟山战事失利,原因是现在驻舟山的国民党守军,都是大陆逃过来的残兵败将,收容整编起来的,战斗力不强,不是他这个司令无能。
蒋介石自然明白石觉话中的意思,再想,要确保舟山不失,增兵也未必不是选择。他盘算了一下,对蒋经国说:“你回去后通知仲伦,把广东的67军,金门岛的52军调到舟山来,让宁波那个22军碰碰看!”
“是的,父亲。”蒋经国总是这样毕恭毕敬回答蒋介石的话。“辞修,我决定成立‘东南军政长官公署舟山指挥所’,你是东南军政长官,舟山群岛的事,你要负起责任,舟山不能再丢岛子了。”蒋介石吩咐陈诚。“是,校长。”陈诚回答。蒋介石突然想起了陈诚刚才“撤出舟山”的发言,这是蒋介石最忌讳的事,他当时没有回应陈诚的话,是故意把他的话题晾在一边,看看有没有附和的人。其实这种话只有陈诚敢讲,蒋介石不开口,谁敢多嘴。蒋介石看看没有人再提这个话题,也不便在这个问题上与陈诚多说,换了个法子说:“舟山的仗,不准再有贻误,再有岛子失陷,主官严惩不贷。”接着,他对石觉说:“你们不是说过‘攻下舟山,奉送台湾’吗?如果舟山不保,台湾只好奉送了。”陈诚听出了蒋介石的话是针对他“撤退舟山”提议的,自知改变不了蒋介石固守舟山的决心,也就不再说什么了。石觉没有想到会这样被蒋介石将一军。这话他的确说过,但是怎么会传到蒋介石耳朵里却不得而知,只好喃喃地说:“这话,只是为激励将士斗志,说说而已。”蒋介石却说:“说得好,说得好!”好在哪里?蒋介石此番舟山群岛之行,实际上是让陈诚替代了石觉在舟山群岛的作战指挥权。不久,“东南军政长官公署舟山指挥所”在陈诚的亲自主持下,正式成立。蒋介石为固守舟山群岛又下了一步棋。10月24日,驻守广东汕头的国民党军第12兵团67军奉调到达舟山,作为舟山防卫总预备队,部署在舟山岛。舟山岛上定海城内的毛森,接到长官公署的第一个指令是:“看住宁波22军的动向?”
宁波那个22军,实在不让蒋介石安宁。这个军,在夺取了大榭、金塘、六横、桃花、等10余个岛屿后,为了形成对舟山本岛的战役包围态势,又决定要拿下登步岛。
登步岛位于桃花岛与朱家尖岛之间,北离舟山本岛沈家门6,8千米,南距桃花岛1,4千米,岛呈长方形,东西长6,5千米,南北最宽处约3,5千米,最窄处仅700米。主峰炮台山,海拔182,6米。周围海域还有13个小岛。
隔海相望的沈家门镇,是东海的3大渔港之一,也是国民党舰队的重要母港。登步岛正是沈家门港的外围屏障。夺取登步岛,国民党海军军舰在沈家门港进出,都可以置于解放军的炮火射程之内,是未来对舟山本岛发起进攻时,极为重要的火力支撑点和突击部队的起渡点。
鉴于登步岛对舟山本岛防御位置的重要,国民党守军在这个只有13平方公里的小岛上,就部署了87军221师师部,661团全部和662团2个营,共2000余人。并且在岛上构筑了大量防御工事,还针对解放军对大榭、金塘、桃花等岛夜间攻击的特点,设置了水际照明弹、爆破筒、竹墙、鹿砦、铁丝网、地雷阵等多重障碍物,以图歼敌于滩头。
担任登步岛攻击任务的是已经进占桃花岛的61师。61师官兵强行登陆登步岛经过充分准备,根据潮汐和海况,61师确定于11月3日晚攻击登步岛。以182团全部和183团1个营共4个营为第一梯队;以183团1个营加1个连为师预备队;以181团留守桃花岛及就近岛屿。
11月3日,用孙继先的话来说,又是“鬼天气”,阴雨绵绵。
18时30分,解放军炮兵开始对登步岛国民党守军的前沿阵地展开炮击。150多艘战船,满载突击部队在炮火的掩护下,借着风势,冲向登步岛。
登步岛的国民党守军,凭借滩头阵地道道障碍物的优势和密集的火力配置,进行顽强的抵抗。22时30分,182团3营、2营的1个半连、183团1营共7个半连和2个机枪连在登步岛王家岙和后门湾一线登陆,向岛上的国民党守军发起迅猛的进攻。
自从10月中旬蒋介石带着蒋经国一行到舟山视察防务,在沈家门港军舰上召开军事会议,惩办了几个在大榭、金塘、六横、桃花各岛战斗中临阵脱逃的国民党军官之后,守岛的国民党军战斗力似乎有所长进。登步岛的国民党221师在解放军登陆之后,连续组织反击。解放军183团1营在王家岙、蛏子港、贺家岙一线,每占领一处都要与国民党守军反复争夺。
凌晨2时,解放军183团1营攻占了流水岩山及大山一带国民党守军的阵地,消灭了国民党军2个连。182团2营的1个半连,也相继挺进到周家。与此同时,182团3营扫清国民党前沿阵地的守军后,分成两路;一路沿炮台山右翼插入,攻占张岗湾;一路攻打炮台山。
1949年11月3日,解放军发起登步岛战斗至拂晓时,登陆登步岛的解放军7个半连和两个机枪连,已占领登步岛大部分地域,完成了战前的作战预案。国民党守军600余人,成了解放军的俘虏。
谁知,天有不测风云。11月3日当晚,解放军第一梯队刚刚起渡,海上突然刮起逆风,风潮不顺,原定4个营的第一梯队,只起渡了2个营加1个半步兵连,共7个半步兵连和2个配属的机枪连。隐蔽在桃花岛东西两侧的船只,难以逆风行舟,延误了两个小时,而后潮水猛退,船只更无法起渡。由于一梯队未能全部起渡,二梯队未能及时登陆登步岛,登步岛上国民党守军与进攻的解放军,在兵力上已不成比例。守岛的国民党军队兵力远远多于进攻的解放军。
解放军在登陆时,由于受到国民党守军的顽强抵抗,伤亡较大,兵力尤显不足。拂晓前,本来应该一鼓作气攻下鸡冠礁等重要目标,控制全岛,全歼国民党守军,却因兵力不足而鞭长莫及。
当晚,解放军没有占领鸡冠礁港湾,为以后战局的发展,埋下隐患。
舟山防卫司令石觉,得知解放军向登步岛发起攻击的情报后,立即报告长官公署的陈诚,他也学乖了,既然舟山群岛防卫司令部头上有一个长官公署,遇事何必自己抗,“孩子哭抱给他娘”。
陈诚接到战况报告,自然不敢怠慢,一面报告蒋介石,一面立即命令空军派飞机,冒着大雨对金塘、大榭、穿山等宁波那个22军的重兵结集地,进行拉网式的空中侦察。查明这次解放军进攻行动的规模和范围。确认解放军近期对舟山群岛西部战线没有发动总攻的迹象后,当晚命令总预备队国民党67军,增援登步岛。
4日凌晨,国民党军两个团,冒着大雨和风浪,在飞机的护航下,从沈家门乘军舰驰援登步岛。
登步岛上的解放军,由于二梯队未能跟进,没有重炮火力可以抑制国民党军增援部队舰艇前进。加之,港口又未占领,国民党的两个团援军,很快登上登步岛,与原登步岛的国民党守军会合。
与此同时,国民党空军6架B—47、B—51飞机,海军第2舰队的舰炮,对解放军登陆部队停泊在登步岛沿岸的船只,进行狂轰滥炸,以断绝登岛解放军的退路。接着,又以B—26轰炸机,军舰的舰炮,对岛上被占领的解放军阵地,展开猛烈的轰炸和炮击。登步岛上的战场形势,顿时逆转。
一度被压缩在鸡冠礁一带的国民党守军,得知增援部队已经登陆,立即反守为攻,乘解放军兵力薄弱之机,夺占炮台山西侧地区后,向流水岩北面解放军183团1营阵地发动攻击。
此番,国民党军队的海陆空三军,火力齐开。
国民党221师师属炮兵首先向解放军183团1营的流水岩以北阵地轰击,连续40分钟,数百发炮弹倾泻而下,1营的阵地上一片火海。炮击未停,国民党空军一批又一批的B—26,B—47,B—51飞机接踵而来,轮番轰炸、扫射。接着以成营、成连的密集队形,向1营阵地发起反复冲锋。1营侧翼老虎头阵地被国民党军占领后,国民党军又以2个营的兵力,猛攻1营2连坚守的阵地。
解放军183团1营2连,登陆时已有伤亡,面对2个营、多于自己数倍的国民党军的进攻,在敌众我寡兵力悬殊的情况下,毫无惧色,奋勇抗击,打退了国民党军一次又一次的集团冲锋,始终坚守阵地。一次,冲锋的国民党军突入了阵地,解放军战士们以大无畏的精神,与突入阵地的国民党军展开白刃战,将突入阵地的国民党军全部消灭,保住阵地。阵地前,国民党军丢下数百具尸体,始终难以攻下2连的阵地。最终,国民党军付出了2个营伤亡的沉重代价后,183团1营2连也全部壮烈牺牲。
8时许,登陆增援登步岛的两个团国民党军,集中兵力向张岗湾山和炮台山的解放军182团3营发起进攻。攻击炮台山的国民党军,先以海军舰炮,陆军重炮,向炮台山解放军阵地持续轰击一小时,而后国民党空军B—47、B—51轰炸机对3营阵地进行低空轮番轰炸、扫射。由于炮台山都是简易工事,掩体并不坚固,在国民党陆海空军长时间的连续轰炸中,3营伤亡严重。然而,指战员们依旧利用弹坑,树桩作掩护,击退了人数占绝对优势的国民党军10多次集中进攻,杀伤了大批进攻的国民党军,牵制住了国民党增援部队的主力。
国民党军两个团,从上午8时打到中午12时,攻不下解放军一个连防守的炮台山,激怒了石觉,发出电令:“必须在黄昏前将登陆之匪全部肃清,否则,军、师、团长均以军律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