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学期开始了,文正的这个假期过得异常苦闷,他时刻担心丽惠的安危,想尽各种办法打听,常常独自到村口的路边日复一日的伫望,希望那些从远处走来的模糊身影就是丽惠,然而却一次次的失望而归。甑庆寿一家并不关心丽惠的死活,仿佛与他们毫无瓜葛,文正跑到乡里的派出所报失踪,人家说没有证据,不予受理,跑到矿上的广播站去登消息,人家说没有这个的职责,跑到市里的报社去登寻人,版面太贵他登不起。就这样,一个花季少女失踪在自己无爱的家人中,挚爱的故乡里。
再一次重返校园,他几乎不能从这种巨大的忧虑中挣脱,上课的时候,常常走神,听不进去,一下课就跑到丽惠的教室门口,想看那已被别人占去的座位,是否还能出现那个熟悉的身影,明明知道已不可能,但还仍然忍不住重复着这样的行为。每天放学,他都跑到传达室,看看有没有自己的信件,希望丽惠在一个新的地方已安顿下来,捷报她的平安,告知她的着落,然而他也知道,丽惠不会这样做,她不想让甑家再知道她的一点消息。
他常跑到丽惠请他吃饭的那家饭馆门口,想着丽惠请自己吃饭的情景,又跑到他们吃面的那家面馆,还是那张桌子,那个角落,一直坐到灯熄人散。他从未感到自己如此的孤单,从小到大已经习惯了丽惠的关心与帮助,却没有想到,有一天他突然失去了是这样的难以承受,留给他的是没有着落、完全游离自己身体的那颗心。甚至大热的天,他都戴上丽惠给他买的手套,围上那条只织好一半的围巾。所有的礼拜天,他都独自一人到山后的那个大湖,坐在她们曾经席坐过的青石上,用口琴一遍遍地吹奏丽惠唱过的所有歌曲,从炎炎夏日到秋霜满地,从寒风凛冽到冰雪消融,从未间断。他呆呆盯着湖面,那微风拂过,泛起的涟漪瞬间凝雪成冰,冷冷地沁入自己的心底,胸口如刺在梗,顷刻眼泪奔腾,勾起了她们从儿时到现在所有的回忆。
当然,看到文正这个样子,长生经常劝解自己的好友,也使文正振作了不少,他的成绩又逐渐赶上,再次名列前茅。可是长生的成绩却有些倒退,慢慢文正才知觉,原来他迷上了班里一个叫商樱花的女生。说起来,这个女生并不陌生,她也是青家湾人,和长生是小学同学,初中不上一个班,却是同一届,高中的时候又到了一个班,这个女生平时很少言语,冷淡孤僻却给人一种神秘的气质,娇小玲珑,一副弱不禁风的林妹妹模样,据说是长生青睐的类型,由于是同乡的缘故,她和长生接触比较多,常常结伴回家、到校,平时也老探讨一些学习功课或时政要闻,和长生的关系不像其他同学那样远,也不像恋人那么近。
一次体育课上,男生踢足球,女生们在旁边围圈打排球,长生一个大脚,球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了商樱花的背上,力量很大,向前一个趔趄,当她生气地扭过头,发现是长生时,顿时变成莞尔一笑,把球踢还了长生,就是这很少见的明媚一笑,让长生顿时产生了爱情的冲动,感觉异常的亲切和熟悉,就是自己所期盼的那种眼神。从此,长生便暗恋上了人家,接触的次数比以前更加频繁,而商樱花仍如既往,不冷也不热。长生鼓起勇气写了几封暗表情愫的诗歌,然而却石沉大海,杳无音信,没有表示接受或者拒绝,长生为此苦恼了许久,情窦初开的少年幻想自己的爱情之花盛开,等待他的却是漫长的含苞待放。文正看到长生为情所困的模样,很是不忍,便和长生说:“再写一封信,不要隐晦,让她直接作出个决定,省得吊在这里难受。”于是长生又写了一封措辞激昂、情感热烈的长信,当面递给了商樱花,然而这次等待并没有那么辛苦,不久就收到了回信,长生满怀激动的打开信后,却只写了短短几个字:“等你家的窑洞变成瓦房后再考虑!”
长生瞬间把信撕了个粉碎,然后便是一阵大笑,感觉从未有过的轻松和畅然,他的初恋之花就这样凋谢,也让他明白,有些爱情是和物质紧紧联系在一起的。
可是不久以后商樱花真正谈起了恋爱,但是主角不是长生,而是他的同班同学秦犇,这个又黑又壮、走起路来和大猩猩完全相仿的家伙,却有一个显赫的身份——县长公子,其智商也完全可以和猩猩相媲美,数学考试从来没有超越过个位数。说是学生同时也是混混,在学校称霸一方,好多学生甚至不敢看上他一眼,仅此也常常会招惹来他无名的拳打脚踢。有一次,这小子不知是哪里心情不顺,跑到前排教室的高一年级,不顾正在上课的老师,踹门而入,对全班的男生每人一个耳光,之后扬长而去,出校门时,摩托熄火,校长出来,在后面给推了好久才发动,目送人家离去。
秦犇和商樱花是恋爱了,但是每天课间活动,商樱花都要去操场看校篮球队的同学打球,而秦犇并不喜欢这项运动,起初他还真以为商樱花只是喜欢看男生打篮球,后来他才觉得不对劲儿,商樱花是爱看打篮球的男生,而且还是一个具体的男生,他叫符波,一米九的个头,皮肤黝黑,但由于长年的运动,非常健壮,模样也很端正。每次训练后,商樱花都主动的给他递水杯,拿外套,十分殷勤。从内心来说,她和世间所有人一样,喜欢的对象应该赏心悦目,但从现实来说,秦犇是她的首选,也是她对未来的赌注,如果赢了,等待她的不止是瓦房,而是楼房,但她的心有时候却像不受自己控制一样,每一次能和符波接触,她都觉得异常兴奋。当每次投入秦犇怀抱的时候,她闭着眼睛,把对方尽情想象为符波,只是触到那如棉花般松软的肥肉时,他才极不情愿地回到现实。
一天符波训练结束,商樱花又等在那里,用满含柔情的盈盈笑意把水杯打开递给符波,这时候突然秦犇闯了出来,醋意大发的他如往常一惯的蛮横,二话不说就是一拳,身高体大的符波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拳激怒了,当时也没来得及顾及县长衙内这层虎威,两人扭打起来,如熊般壮,但又如熊般笨的秦犇败下阵来,他打人还从来没遇见过敢还手的,哪能受了这个气,嘟囔了一句:“给爷等着!”就扬长而去。商樱花眼泪汪汪地劝符波赶紧躲躲,符波却说:“是祸躲不过,如果摆不平,在学校就得面对,若是辍学回家,有他老子那层关系,乡长和村长还不把我家欺负死?我能躲到哪里?”符波径直回班上晚自习去了,他只能硬着头皮等待暴风骤雨的到来。
晚自习上了没多久,秦犇就摆着翩翩熊姿,怒气冲冲地回来了,符波很惊讶,因为秦犇是自己回来的,并不如自己想象的那样带着大批人马,符波也做好了准备,这次任他怎样的拳脚相加,自己也不还手,人家出完气这事估计也就过去了。所以当气势汹汹的秦犇走过来的时候,符波并没有任何的防备。当秦犇走到跟前时,他甚至闭上了眼睛,哪知秦犇却从袖筒里退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冲着符波的胸膛连续就是七八下,转眼间符波倒在血泊中,瞪着惊恐、愤怒而又迷惑的双眼离开了,没有一丝挣扎,这个高大的躯体、年轻的生命香消玉殒。所有的同学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情景惊呆了,片刻之后,便蜂拥跑出教室,秦犇拔出匕首,向校外的公安局走去。
同学们为符波的离去感到沉痛的惋惜,同时也为再也不用担惊受怕地面对秦犇这个恶霸而庆幸,因为自古以来,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即使他再有背景,不死也得面临漫长的牢狱之祸。可是令人想不到的是,一周之后秦犇就再次出现在教室里,案子经过法律的公正判决,定性为正当防卫,秦犇无罪释放,学校还给秦犇颁发了“见义勇为”奖状,以表彰他不顾生命安危,奋勇夺刀解救正欲被校霸符波**的女同学商樱花。
秦犇回到教室的当天,商樱花就打包铺盖回家了,因为她知道秦犇不会放过她,这个一心想住楼房的女子,连瓦房也没有得到,又回到了自家的窑洞去了。
高二年级马上就要过去,在这一年,文正仍然一如既往的思念和担心丽惠,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种思念非但没有减弱淡化,反而愈渐加深。而长生经历了第一次恋爱闹剧后,也变得成熟起来,让他更加明白,只有自己的成功才能换来包括爱情在内所有让人渴望的东西,在学习中也更加刻苦,一心要迈进大学的殿堂。
又一个暑假来临了,去年暑假文正的赚钱经历并不成功,今年自己不想再错过,可是又不想回矿上去,第一并不适合,另外那是和丽惠一起成长,朝夕相处的地方,睹物思人,怕勾起自己的伤感,也想换个环境调节调节心情。正在踌躇犹豫之时,长生告诉他:“我家有个远方的亲戚在北方草原上放羊,上次回来探亲时说,在那里帮当地牧民放羊的活儿十分紧俏,不如咱俩到草原上放羊去,这样两月的时间既可以避暑度夏,欣赏大草原的美景,又可以挣钱。”
文正听后非常高兴,“我还没去过草原,听说美的很,而且那种天苍野茫、草绿人杳的环境是我最向往的人间仙境,挣钱多少不说,旅游、度假、散心,何乐而不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