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言慕蓝情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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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厄运来到(1)

公车师傅是个有心人,车子停在原地,一直等男孩坐下来,才启动了车子。男孩一张脸已经红得像煮熟的虾子,小声的说了句:“谢谢。”刚刚抢座位的那人,已经自觉的走到前面去了。楼蓝靠着男孩站着道:“不用谢。”两人便再也没有交谈。

车子叮叮当当过了一站又一站,楼蓝是站着的,一低头便看到男孩那张脸,脸色已经恢复白皙,一看就是不爱运动的人,一个男孩有一张这样白皙姣好的脸蛋。长长的睫毛覆盖在眼睛上,随着他眨眼而扇动着,像一对振翅欲飞的蝴蝶。

他似乎感应到楼蓝的注视,抬起眼正对上楼蓝的眼睛,一张脸又红了,带出淡淡的笑意,低下头去。楼蓝有些哭笑不得,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害羞的男生,她以前性子活泼,自从家中的变故后,却极少笑,因此背后被誉为冰美人。她不是不知,却怎么也无法发自内心笑出来,她要担心的事情实在太多,但不包括自己快乐不快乐。

终点站是她学校,男孩一直稳稳坐着,没有下车的迹象,楼蓝心里忖度,难道是校友或者是隔壁师大的?

车子停下来,大家都迫不及待下车,楼蓝才看到,原来那个抢座位的人,竟然也在终点站下车,楼蓝鄙夷的睨了一眼他,心里暗暗骂,真是没素质的紧。

身侧的男子努力想站起来,不小心又滑在座位上,发出重重的撞击声。楼蓝伸手扶住他,用力将他架起来,他那张脸让楼蓝以为是单瘦型的,没想到手触碰到他的胳膊,紧紧的,全是肌肉,楼蓝花了好些力气,才帮助他下了车。

男孩的脸又成了熟虾,嘴中喃喃道:“谢谢,谢谢。”下车了才知道,男孩个子很高,至少有一米八,早晨的阳光打在那张白净的脸上,从眼睛到嘴都像是从画中出来的人物,小时候的漫画书上画的,就是这个样子。

楼蓝点点头,松开他迈开步子向前走去。心里感叹生活真是不公的,漫画中王子一般的脸,傲人的身高,却落得个残疾,看来生活不仅仅是对她残忍而已。

她经过早点店,驻足买了两个包子,拿起一杯豆浆准备付钱,想了想又重新放下。眼睛瞄到男孩,还在公车站台处慢慢的向内挪动,很痛苦的神情,周围的人来来往往,只是投给他好奇的眼神。

楼蓝无可奈何往回走至他身边,不由分说的将他的右手环在自己肩上,男孩的手很长,极好的将她缠住,轻轻的落在左肩上。

“我扶你。”她接过他的拐杖,男孩有些错愕,仍然没有在她肩上施力。楼蓝有些不耐了:“不要我扶么?”秀眉已经皱起,她从来不是个好脾气的人,耐心很差,妈妈一直让她改,她却没有改的过来。

男孩一张脸已经红成了猪肝色,却依言将身体的重量转了一部分在她肩上,那股力道加上来时,楼蓝心里莫名的一紧,这样环绕着肩膀的感觉,她从来没有尝试过,如果恋爱,两人应该就会是如此吧。她侧目看了一眼男孩,高挺的鼻子微微抽动着,透着一丝讨巧,若不是这样的身高,如何也不像一个男人的长相。

“我出了车祸,脚上了石膏,不太会用拐杖。”晨光打下来,两人的影子紧紧依偎着,在地上延伸的很长,男孩解释着,声音有些发抖。

“要多久才能好?”他既然开口了,楼蓝便接话问道。

“再过半个月就能拆石膏了。”男孩神情已正常了些,擦肩而过的人均以好奇的眼光看着他们。

“会留下后遗症么?”楼蓝问出口才发现不太合适,她不善于委婉的表达,口总是听从心的指挥。

“3个月不激烈运动,就能恢复以前的样子。”男孩轻松的答道,看来问题并不严重。

楼蓝哦了一声,便没有话了,她已经不喜与人交谈了,男孩似乎感应到了她的沉默,也不再说话。

天马公寓里有百来栋宿舍楼,楼蓝住在最里面一栋,学文学的人,当初入学时,辅导员便说,学文学的人要远离喧嚣,所以住在最里面。男孩一直向里走,没有叫停,他与楼蓝似乎住的很近。

“我到了。”他在3区17栋前驻足,轻轻的放开了楼蓝的肩。肩上忽然一空,那股温暖也随之溜走,楼蓝错愕的看着他,半天才反应过来,点点头。

“你住哪里?”楼蓝要走,男孩开口问道。

“就在前面,十九栋。”楼蓝简短的回答。

“今天真是谢谢你,能留下你的联系方式么,等我好了,请你吃饭。”男孩又急切的说道,取出手机,准备记她的号码。

“小事情而已,不用谢的。”楼蓝耸耸肩道,迈开大步向前走去,留下男孩一个人怔怔的在原地。

“我叫沈坤,很高兴认识你。”沈坤冲着楼蓝的背影喊道,心里有些淡淡的失落,不过知道她住19栋,这么近,以后总有机会见面的。楼蓝没有回头,只举起手挥了挥,做了个再见的姿势。

“你叫什么名字?”那身影去的远了,沈坤才想起,竟是连名字也没问,又扯开嗓子问了一句。

楼蓝正巧要进宿舍楼,拿出卡一刷,滴的一声,门开了,没有听到背后沈坤不够嘹亮的呼喊。

对于她来说,不过是一次小小的善举,而对于沈坤来说,那个单薄的身子却如火红的烙铁一般,烙进了他的心里,再也抹不去了。他见过许多的女孩,比她漂亮的,也有很多,却没有一个像她这样,让他觉得纯净和动心,甚至反常的脸红了这许多次。他想到自己刚刚的表现,懊恼的踢了下凳子,却没想到用错了脚,立刻钻心的痛了起来。

楼蓝回宿舍后洗了个脸,宿舍一共住了四个人,2个书呆子早早的去了图书馆,剩下一个还在床上睡懒觉。冬日是睡觉的好时节,楼蓝换下衣服,爬到床上,也想补觉,楼橙喜欢抢被子,和她一起,一向是睡不好的,半夜要醒来许多次。

电话叮叮的响起,邻床的女孩翻个声,嘴里咕噜噜的出声。看来还坠在梦与现实的边缘。显示是院办公室的号码,她接起,辅导员浑厚的声音传来:“楼蓝吗?”

“是,李老师,有事么?”她素日跟辅导员关系较好,偶尔还会一起去吃个饭,当然,是辅导员买单。

“你老家的人过来找你,好像有点事情,你赶紧过来院办一趟吧。”担忧的神气通过无线电传到她耳中,楼蓝的心紧了紧,老家,还会有什么人。

她赶到院办楼下时,见到辅导员正焦急的走来走去,不时张望着,看到楼蓝,迎上前来道:“怎么回事?”

楼蓝一头雾水的看着他,她的心又往下沉了沉,眼皮跳得厉害,直觉告诉她,不会是好事,可她实在想不到,会有什么灾难等着她,最大的灾难也已经过去了。

辅导员见她一脸惶惑,便道:“楼蓝,我将他们安排在小会议室了,我陪你一起去吧。”

“不用了,李老师,我自己可以处理的。”楼蓝想也没想,便拒绝了。她父母双亡的事情,只有李景知晓,楼蓝也不愿意与他多接触,他眼里的怜惜对她来说,更像是揭伤疤一样难受。

“我是你的辅导员,有这个责任。”李景坚持道,楼蓝不再说话,知晓他是一番好意,是自己心里别扭而已。

她急步走在前面,有些迫不及待又有些害怕,老家的人,难道是父母生前托了朋友要关照她们姐妹,可见李景的神情,似乎不像。

文学院的楼是一栋有着百年历史的红砖房,多次整修,但悠久的底子还在,学校也是刻意保留这份悠久,楼的外围没有装饰,里面的地板也是青石板的,楼蓝破旧的鞋跟接触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过道很长,周一老师似乎都有课,楼道里十分安静,只听得到脚步声。楼蓝走到会议室门口,手放在门把上,手上凝聚了力气,她深呼吸了一下,缓缓的推开老式的木门,门轴转动,发出轻微的吱嘎声。

老楼给人的感觉有些阴冷,门刚刚一开,一股冷风就灌进楼蓝的身子里,正对着门的,是一扇老师的雕花窗户,大敞开着,空气猛然间对流,让楼蓝一个趔趄,李景在身后扶着她的肩,唯恐她站立不稳。

楼蓝反应过来,轻巧的避开了那只手,注意到投在自己身上的几道目光。会议室里坐在四个40岁左右的中年人,与父亲年纪相仿。

四个人均是用打量货物一样的眼光看着楼蓝,从头到脚,似乎要将楼蓝看穿,李景走向前,微微挡住楼蓝的身子道:“这位就是我们楼蓝同学,你们找她有什么事,现在可以说了。”李景只比楼蓝稍高一点,微胖的身材,有点小小的肚腩,刚刚研究生毕业,被推荐过来这里当辅导员。

“想不到楼建那个龟儿子还能生出一对这么漂亮的女儿,比照片上都要俊俏些。”领头的男人一脸横肉,啤酒肚高高耸起,一双短胖的满是疤痕的手摩挲着自己的下巴,猥琐的盯着楼蓝道。

余下的三个哈哈大笑起来,一双眼睛在楼蓝身上扫来扫去,眼里的深意让她打了个寒噤。李景脸色有些难看道:“你们到底有什么事情?”

“我们是找她,又不是找你,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就要学人家英雄救美。”领头的将脚搭在桌子上,带着鄙夷漫不经心的看了李景一眼,李景被他说的一张脸憋得通红,却没有反驳,呐呐的张着口,他一向是这样,不善于抢白,是个老好人。

“你们认识我爸爸?找我有什么事情。”楼蓝也知道这些人绝非善类,见李景这么尴尬,便向前跨一步,对视上那人的眼睛,问道。

“有几分胆色的小姑娘,那个脓包还养出了这么个女儿,真是难得。”那人自裤子口袋中掏出一张相片,楼蓝认得,是她和妹妹的合照,那是她刚上高中的时候,还没有张开,一张脸上有小小的婴儿肥,这照片一直放在爸的钱包里。

“你从哪里来的这张照片,还给我,还有,不准你这么说我爸爸。”楼蓝走上前去,欲去将照片争夺下来,不料那人身子虽然肥大,动作却很灵巧,手一绕,楼蓝险些跌倒在他身上,她抓住桌檐稳住身子,愤愤的盯着眼前的人。

她的身子离他的腿只有几寸的距离,换个角度看,她就是趴在他身上的,四个人大声的笑起来,笑声回荡在装饰简单的会议室,又穿过大门,在走廊上来来回回的,在静谧的文学楼里,十分的刺耳。

楼蓝稳住身子站了起来,一张脸冷下来,道:“没事,我就走了。”他们必定是没有好事,既然不愿意说,楼蓝也不想听,关于过去,她一丝一毫也不愿意提起。

“别啊,帐还没算完呢。”那人却是不饶,拉住她的衣袖,楼蓝厌恶的一甩,将手扯回来,不愿意在回头看那张丑恶的脸,急步向门边走去。

“你以为你爸妈活得好好的,没事要去自杀?”那人却吃定了她,她一只脚迈出去,又收了回来,转身过来死死的盯着他,她太想知道父母的死因,那封遗书上什么也没有交代,只告诉她要好好照顾妹妹,长久以来,她一直不明白,为什么父母要这样弃她们而去。

“好好看看这个。”那人递给她一张纸,是一份复印件,下方斜着有父亲的签名,虽有些歪,但她认得,是父亲的字迹,是一张借据,款项是三十万,归还限期是就是父母过世的前两天。

楼蓝的手剧烈的抖了起来,那张薄薄的借据似乎有千斤重一般,压的她喘不过气来。她摇摇头,眼里已经蓄满泪水:“不,不可能的,我爸妈为什么要借这么多钱?”

“他们没有告诉你,他们迷上了赌博?你看看,这是他抵押给我的房契,你们那屋子也不值几个钱,撑死也就是十万,还有20万。”他玩味的看着接近崩溃的楼蓝,怎么会,爸妈怎么会做出这样的傻事,居然用全部的家当去赌博,他们一向不迷恋这些,也一直教导她们姐妹以后要走正确的路,可是白纸黑字上写的很明白,如果不是赌博,为何需要这么一大笔钱,她们家人一直健康,生活不富庶,却也一直很稳定,实在不需要用到这些钱。

“你骗人,我爸妈不是这样的人,他们不会的。”楼蓝仍是不信,拼命摇着头,李景看出些端倪,当日楼蓝说的是父母出车祸身亡。他也有些目瞪口呆,事情变化得太迅疾。他上前搂住楼蓝,这一次,她没有挣开,并将身子依靠着他,不然她担心自己会站立不住。

“白纸黑字,别以为你老爸死了,这笔帐就没了,从来都是父债子还,你若是没钱还,也可以想点别的办法,你妹妹在念初三吧,需要我再去知会她一声吗?”他闲闲的夹了根烟在手上把玩,打火机一开一合,那根烟却没有点燃。

他的话让楼蓝一个激灵,这事绝对不能让妹妹知道,她还小,不能一再承受打击,她稳住身子,用袖子揩了揩眼泪,目光坚定的扫过四人,道:“不要去找她,我会想办法的。”她实在不知去哪里这一大笔钱,20万,足可以让她们姐妹安心的念完书了。

那人不再相逼,一张脸上堆起笑意,让楼蓝的胃里一阵阵翻涌,道:“看在你是小姑娘的份上,给你三天,三天内凑不齐,我就要用我的方法了,不要试图报警什么的,小姑娘,警察是不能24小时守护你,还有你妹妹的。而且我来讨账也是天经地义的。”他终于将那根烟点上,深深的吸了一口,四人一起起身,经过她身边时,他伸手在她脸上摸了一把,发出放肆的大笑,他的手很粗糙,磕的她觉得痛,不过已经没有力气反抗了,面无表情,眼神空洞的看着他们离开。

李景将她扶着坐下来,额上满是大汗,一边楼蓝楼蓝的叫,嘴中念念有词道:“这么一大笔钱,怎么办才好。”半晌见楼蓝还是没有反应,又给她倒了一杯水,送至唇边,她顺从的张开嘴,冰凉的水顺着喉管流遍全身,她身子一抖索,见到眼前李景那张担忧的脸,25岁的男孩子,不知所措的看着她,她一个激灵,抱着他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李景有些慌张的任由她抱着,片刻后才慢慢把手放在楼蓝的背上,轻轻拍了起来,不拍还好,一拍楼蓝哭得更大声,她为父母操办丧事时,忙着照顾妹妹,心中被难过塞满,却发不出声音,自始至终都流不出眼泪,很多次自梦中惊醒,枕头都是湿的,她压抑的太久,实在需要彻彻底底的释放,需要一个肩膀,给她一个依靠,即使这个肩膀不够有力,不够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