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泽似乎并没有听到崔少商扭着音的哀羞声,只扬手对着他的屁股不急不慢地抽着,一时房里只余下藤鞭击打在身上的清脆响声。
又十多下抽在身后,崔少商明显感觉尖厉的疼痛争相叫嚣着肿起,可看主子挥鞭速度仍然没有停下的意思。
这是崔少商第一次发现原来打在屁股上的藤鞭,竟然比抽在后背的感觉还要灼痛如烧,锐痛难忍。难道自己这是被泽少罚习惯了的问题?
“嗖”一下凌厉破空声骤响后,便是响亮的“啪!”瞬断。
宁泽看明显有些走神的崔少商,瞬间抬腕加了十分力道的一鞭,又抽在崔少商后背那道流血的伤口上使之血肉刹时翻卷爆开,带出一连串殷红血珠。痛得崔少商遂不及防下身子骤然前扑,忙用右手撑住地面,才没被抽倒在地。
崔少商感觉这一下就像撕开骨头般的裂痛,让脸上冷汗立时又涌出一层,他知道这是泽少在罚自己受责时还敢胡思乱想。
崔少商闭着眼睛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慢慢适应了抽破皮肉的剧痛,缓了好半天方重新跪直身体。
宁泽眼睛都没抬,手中辟啪声继续接连不断地响起,等又一连五下抽在臀峰上,崔少商只是几不可查地咬了咬嘴唇,身子再不曾移动半分,可是他的指甲已经开始一点点往手心的皮肉里抠陷。
等又是三十下过去,崔少商终有了些脱力之感,深敛眸光的幽蓝若深潭般眸子仿佛掩藏了一切,深知自己由臀到径横亘着数道青紫叠加的鞭痕,却仍调动周身所有神经去抵制臀腿处那尖锐无比的厉痛。
宁泽面色平静地挥舞着手中鞭子,对于崔少商微垂头、暗敛眸,连轻呼声都没有半点的不喊疼、不求饶,任凭自己如何狠厉抽打,依然一动不动地笔直跪在那里认打认罚,似乎习以为常。
自相识以来,崔少商的性情向来都是这样,在受罚之前从来都会极尽撒娇讨巧、百般求恕之能事,可一旦鞭子真抽痛了他后,他反倒能强撑硬挨着那份窒痛,硬生生受着所有责罚,不让自己发出一声半点的疼呼。
这颇有些固执地倔强坚持,已经让宁泽在对他为数不多的几次责打中充分检验过了。
就连那次自己被他气得暴跳如雷下,把他抽得后背血流如注,被自己抽昏、再醒、再昏连续三次,背上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肉,他也宁可咬烂了嘴唇,用指甲在手掌上抠开无数血洞,也愣是没让自己发出一句哀痛求饶之声。
宁泽并不怀疑自己哪天真要是一怒之下,狠打之中非要抽死崔少商,他也定会一动不动生生受着,宁可被打死也不会求饶。
想到这儿,宁泽眼中隐了几丝懊恼之色:“别咬嘴唇和掐手心忍痛,一会儿我若看到这两处有任何血印留下,我就将你拖到军营里当着众将官的面狠抽。”
崔少商闻言一怔,不觉暗自苦笑。
轻轻放开被咬得发麻的嘴唇和抠出深痕的指甲,崔少商心里则在默默哀叹接下来抽在身后的责打,自己又该用什么方法熬过这锋锐的痛触?
“啪啪啪……。”又连着十下全抽在伤得最重得臀尖,长衫下有数点血花开始浸染漫开,而崔少商冷汗也如娟流般从滑下鬓角,眼角也微微弥漫出一些不知是泪还是汗的潮意。
还未等他暗吸口气努力压下深深嵌进皮肉里的凄痛时,突然鞭子被人随手扔在地上发出的轻响,没来由地让他心口莫名一跳,连微颤了一下的身体都忘了抑制。
宁泽不动声色地将崔少商瑟瑟发怯的模样尽收眼底,慢慢坐后桌前,才转眸看向满面薄汗神色略显狼狈的崔少商:“委屈了?”
“少商不敢!”崔少商恭道。
宁泽听罢反倒暗自扬了下嘴角,望向崔少商的眸光多了几分玩味,心道:“是不敢,而不是不委屈。看来这臭小子果然是一打完后又开始跟自己玩心思了。”
“我有多久没有罚过你了?”宁泽貌似随意地问了句。
崔少商听罢,一愣。他没有想宁泽会这么问,回话中多了几分含糊不确定:“有两年多了。”
“是两年零八个月。”
“啊!”崔少商惊讶抬眸,这种事泽少也会记得这么清楚?
“自从两年前我去封国楚地夜探玉剑山庄,在通天阁外你和无影宁可拚着玉石俱焚也要带我活着离开那里后,我便不曾再动手打罚过你一次。”宁泽的明眸扫向窗外。
崔少商微闭了闭眼睛,似乎也随着宁泽的话回想起当年大少爷还未曾回到丰城之前,宁泽带着自己和无影一同去封国玉剑山庄的那次经历。
对于那场险相环生的夜袭之事,如今想来都有点胆寒心惊的崔少商沉默良久之后,忽道:
“少商知错。”
“你何错之有,你并未认为你做错什么?”
“我错了,我不该乱用殒虚术布阵杀人,我当时没想过会被诸天阁上的人觉察。”
“你不是没想过,你只是自负地认为自己如今修习的殒虚术已更盛当年,笃定你与生俱来的异能,只要短时间内不让四大占星师及那些诸天阁上的术士觉察,你就一定能杀掉任何想杀之人。”
“瞬乱之下只要不惊动四大占星师和通天灵兽,就算诸天阁的人也不会轻易觉察到你的所为。这句话可是你十岁那年,在丰城刘家村用殒虚术,焚烧虐杀惨害海棠的刘乡绅一家之事后,你亲口告诉我的。”此刻的宁泽锋芒如剑。
宁泽一字一句地将此话道出后,崔少商好像胸口被人重重一击般僵直脊背,放在身侧的手指甲瞬间将手掌抠出四个深凹血窝。
“那时的你刚刚逃下灵霄峰诸天阁,在险些饿死街头的情形下,被海棠的母亲也就是你的义母所救并收留了你。而你不但不知道收敛自己身上的殒虚神术,反倒在那日海棠被刘乡绅欺凌之下,暴怒中连番运用你当时还根本控制不了的殒虚术布阵杀人——可是结果呢?”
话说到最后宁泽的语调刹那升高,听得崔少商身子瞬间狂抖一下,俊脸煞白如雪。
可宁泽并不为他表情所动,依是一字字道:“结果是你的殒虚术一夜间不但把刘乡绅一家二十三口杀的死无全尸,还烧死害死了刘家村近半数的无辜百姓,就连海棠的母亲也因为救你,死在了那场大火里。”
“住口!”崔少商猛然嘶吼一声扬起头来,等看到坐在他身前的是宁泽后,倾刻间流露出的疯魔杀意才瞬间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无绵无尽地窒痛和悔恨。
“为何要住口?”宁泽轻笑,墨黑明眸内所散发的耀眼光芒,似乎可以映照入崔少商心底:
“当初如果不是我要回丰城碰巧经过那里,且你的殒虚术独独对我没用下,你和你姐姐海棠也同样会死在那场你自己亲手布阵所设的大火里。”
这最后一句就若一把利刃直接穿透了崔少商的胸口,痛得他全没了刚才受罚时的淡定自若,反倒像被人刹那间豁开了身上的骨头,发出一声深长凄厉的悲鸣。
“主子……。”崔少商身子颤抖地将头一叩到地,眼角涌出的水花滴滴划下,痛苦若剜肉挫筋:
“少商知道错了,您若生气您可以狠狠责罚我,只求您……求您不要再说下去了。”
看到崔少商如此痛苦地全身战栗,那向来对自己挂着笑意的秀容此刻全是抽肤溅血地窒痛,宁泽的心瞬间一紧。他又怎会不知,那些关于当年崔少商隐秘之事的话语,如今再在他面前血淋淋的掀开,真比杀了他还让他难以承受。
狠命压下胸中若狂风肆起的心疼,宁泽伸手一把扣紧跪俯在地的崔少商漂亮白皙的下巴。逼着他仰头与自己对视的同时,也用自己墨黑如夜的眸光,直直破开崔少商眸中那片锐痛且怅恨责悔的藏蓝迷雾:
“崔少商,就算你是被逐出诸天阁上的天人皇族玉家人又怎样?就算你母亲是北岭魑魅魔族的公主又如何?如果你不好好隐匿你自己的天赋异能,隐去自己的妖瞳和与生俱来的殒虚神术,天下四大占星师和诸天阁上的那些术士,迟早有一日会找到并杀了你。”
面对痛苦闭上双眸的崔少商,宁泽脸上终显出不再压抑的暴怒:“你可以对不起自己小小年纪拚得九死一生机会才能逃出灵霄峰的性命,你可以对不起我多年来保你周全、护你修习殒虚的心血。可你对得起为你而死的你父亲,还有后来救你一命的海棠母亲吗?更对得起因你坠落红尘一直把你当亲弟弟疼惜怜爱的海棠吗?”
“你姐姐为了你宁可不要我的帮助,也要在那歌舞灯霓的妓院中独自抚养你长大,若你有一日再因为乱用殒虚术,被诸天阁的人发现并追杀,最后死在那些人手里,你认为对得起她这么多年对你的心血吗?你说!”
崔少商因宁泽的话,整个脑袋像炸开了般裂痛无比,身子开始掩不住的微微痉挛起来,当宁泽猛然放开他的下颌后,整个人就若脱了力般瘫倒在地,双肩越抖越烈到最后,渐渐变成再难压抑的低低啜泣声。
看到这样痛苦无助的崔少商,宁泽恍惚看到了六岁之时遍体鳞伤,日日四肢尽锁在天劫谷内独自无声恸哭的自己,那时的自己也若如今崔少商这般,惧痛、无助且只能暗自****自己的伤痛。
一时间房内除了饮泣声外,空气沉闷压抑的让人几乎喘不过气来。两人一坐一伏、一哭一悲,各有伤悲又各有牵绊。
面对如今悲恸的崔少商,宁泽不自觉地缓缓抬起手,可手到刚伸到半空中还是长叹一声,生生顿住自己想抚慰崔少商那孤单臂膀上的动作。
如非迫不得已,宁泽绝不想用这种决绝方式,血淋淋的揭开当年那道千疮百孔的伤疤。
可是如果不用此非常手段,逼着同样心高气傲的崔少商下决定不再用殒虚术,后果绝非自己现在的筹谋所能算到,自己绝不能让自己身边的人有任何危险。
也不知过了多久,崔少商才慢慢止住哭声,半敛微红的蓝眸重新跪直身体:“少商知道错了!”
这一次,宁泽可以听出他语调中的真诚后悔,并不是刚才受罚前的敷衍随意。
“你的殒虚神术如今修习到了何种程度?”宁泽叹问。
“已达到了六层修为。”
“诸天阁上除了你说的那位叫无相帝师的人外,天人皇族玉家人修为最高的人,最多可以达到几层修为?”
崔少商想了想,轻道:“号称拥有天人神术的我们皇族玉家人,当初在我还未离开诸天阁前有听那些人说,在九百年前天朝棋武帝大肆残杀我族人后,逃出那场劫难的玉家人也几乎所剩无几,如今数百年间只能避世灵霄峰上,隐在诸天阁上守护四方星宫中原大地,暗自修习。族内之人大多修习占星术,而殒虚神术的修习,必须要有自身的天赋异能方能修练,所以能修习殒虚之人本就不多,除了无相帝师和当年我父亲修为达到九层以外,最高者也只能达到八层修为。”
“你猜测如今诸天阁上玉家人,还有多少人修习殒虚术可达到八层?”
崔少商听罢,很认真在脑海里谋算了下:“不超过三人。”
“那你就给我把你的殒虚术提升到八层修为时,才拿出来放手杀人,听清楚没有?”宁泽的表情异常凝重严肃。
“少商知道了。”这一次崔少商是真心实意地保证。
但转念想起一事后,崔少商还是勇敢地问了一句:“可如果这期间四大占星师还有诸天阁上的人,要杀主子您怎办?”
宁泽脸上暗隐了几丝谋成算定的表情:“你以为我年幼时天劫谷那场劫难和两年前夜探玉剑山庄通天阁的那些罪白遭了?放心!如今天下四大占星师他们可以动用各种手段想方设法地杀我,去独独不敢轻意对我动用占星秘术。”
“我这儿从一出世,就被人烙上破军入命宫的“天之煞星”名声,可不是平白让人叫出来的。”宁泽俊美脸上噙着一抹狂放不羁、若有所思的灿笑,整个人更散发出一种睥睨天下的霸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