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玻璃珠般琥珀色眸子,颜色已经冷色吓人,里面瞳孔还似墨滴一般缩到不能再小,明显狂怒,维拉瑟缩了下。
“不知道……怎么回来的?”
“马可仕连人带行李把你扛回来的,”亚柏寒声道:“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其他教师来检查你昏迷原因,会有什么下场?”
“那,他们有吗?”
“没有。”
维拉不解:“为什么?”
“因为马可仕说,是他失手把你打昏的。”
维拉双唇微开,对这戏剧性的理由感到那么一瞬的恍惚。
一边帮她重新包扎,亚柏描述起她离开火车一连串的经过,听说重头到尾都是马可仕包办。
那家伙好像把她米袋一般扛在右肩上,左手拎自己与她的两个大行李提箱,从火车站跟随队伍快速行军速度回到了学园。
至于为什么不是教师们运送她?听说是遭到了马可仕的恫吓。
“这是我失手造成的,我来就好。”
马可仕这样平静说道,却亮出了那把利如细刃的长尾,围成一圈,姿态之坚持,好像真的会把所有接近的教师脖颈给毫不犹豫划断。
维拉听到傻眼了。
那条尾巴她近距离看过,擦过都不是开玩笑的。
马可仕那条传奇性的尾巴,维拉不只一次仔细观察过,但每一次都是做好万全防备的戴上厚重手套才敢触摸。
“喂,尾巴借看一下。”
不同于主人温驯交出尾巴的态度,那条尾巴十分惊悚,每次看都一样。
大小不一的锐利刀勾尖刺,铁器一般锐利,还猫爪般开阖自如。
开,只要擦过,绝对能勾扯下大片血肉,阖,平滑如滑面,完全不咬手。
马可仕那条神奇尾巴还异常灵活,可以弯曲成各种形状。有次,维拉还要马可仕把长尾蜷成五芒星形状,还真的做到了,让她真心怀疑那条坚韧尾巴里其实没有骨头。
那会是多么诡异的情景?
要知道他们火车抵达目的地时间,跟出发时人烟稀少的凌晨不同,而是人声鼎沸的傍晚呀,马可仕就那样一肩扛着她、一手提着两个行李,然后晃着长尾,在众人注目礼下走回全程回到学园?
最近马可仕还剪过发,那刺青和脸孔,不知会让多少人目光死粘在他身上。
自己无法亲眼目赌真是太可惜了。
维拉真心感叹。
“不是叫你别接近那家伙?”
对于维拉张口发呆向往模样,夏佐显然很不满,森森道:“昆诺的人都不可信,不管眼前关系如何,到时发生什么事,他们还是会第一时间选择舍弃你。”
亚柏替绷带做了最后一手续的包扎,也附和:“这可是有前例的,不是夏佐吓唬你,在学园里我们曾经失去过一位同伴。”
维拉傻了,这她可从没听说过呀。
“死去的是一位战斗型的伙伴,红铜分部,是我的学姐,那是在你来这之前的事了。”
亚柏替维拉套上松一些的黑手套,做为遮掩,并将维拉的手摆回床上。
“那位学姐与一位有实力而充满前途的新兴贵族友好,追随了她,却在两年之后的家族内斗里成为弃子,这是当初我俩没料到的,明明他们在学园里就像同生共死的老友,没有上下之分,却还是有了这样的结局。”
我们毕竟还是异国的俘虏,牵绊说断就断,能相信的只有彼此而已。
亚柏这样说道,伸手覆上了维拉额头,去探她体温。
维拉额发被撩起,感觉到亚柏的手心贴上的触觉,还陷在刚刚一番话中,却的的确确感受到这两人接近溺爱的保护。
可是她还是固执想去挖掘记忆中遗失的那一块。
“伤口什么时候就有了?”亚柏问道。
维拉不自觉咽了口口水。
还是将事情全盘托出了。
她从自己儿时就听的到梦魔说话开始说起,那扇梦里的门和遗失的七岁前记忆,到进入学园后开始与梦魔交谈,再到她听从梦魔的指引盗来凯里怀表钥匙,潜入地下梦魇研究所……
亚柏和夏佐的脸色千变万化,发白、发青、发紫,然后一点一点越来越黑。
维拉在他们眼底读到同样语句──“你怎么敢?你竟然敢!”
两人似乎完全没想过,在他们准备体育大赛的这段期间,维拉竟然可以独自干下如此大事。
这小家伙甚至进帝国斗师学院不满一年呢,竟然就远远超越了他们这几年所犯校规,还是两人加起来都比不上。
梦魇地下研究室?他俩连大门都没见过,更别提进去了。
谁都知道,私闯禁地造成梦魇咬伤下场,是不人道的囚禁,以及驱离学园的处罚!
一旦被发现,形同一生全毁,只能到边境去当最劣等的斗师,做前线的炮灰!一切一切学园所赋予的荣耀美名与前途,都将毁于一旦!
两人不约而同陷入了深沉沉默。
维拉如坐针毡。
然后,两人抬起眸子,刀一样的剐了过来,暴跳如雷,开始威胁她再也不可跟梦魔说话、不可听梦魔的、不得擅闯任何禁地八拉八拉……
亚柏和夏佐看起来像想亲手掐死她,气得暴青筋,却又都怕别人听到谈话内容压低音量,都要得内伤了。
“千万别让其他人知道!”
维拉委屈:“梦魔也说不要让其他人知道,所以我只告诉你们呀。”
“你还听他的!”
夏佐简直是气疯了:“马可仕那家伙是不是知道了你伤势?”
“他不会说的啦……。”维拉唯唯诺诺安抚道。
提到马可仕,夏佐和亚柏立刻开始了新一轮关于那个沉默少年的争论。
亚柏认为马可仕可以作为维拉的屏障,夏佐却坚持不应该跟任何人有太深的接触,不然总有一天会后悔莫及。
两人吵了一个段落,又回过头来指着维拉数落。
讲到极气处,夏佐甚至还提起她的领子怒道:“能不能停止妳让人发狂的行为!”
那晚,维拉被披头盖脸骂了好久,一直到夏佐察觉到她嘴唇泛青,这两人才想起这罪该万死的呆子,好像还是脆弱的病人,两人这才分头去拿热汤和服用药品一类。
待维拉裹满被子坐在床上吃管家馆的昂贵鸡汤,那两人才稍稍冷静了下来。
那鸡汤由花纹繁复的管家馆瓷器所盛装,还附有同色刚盖与深色托盘,简直奢华逼人,这种东西也是只有不得已或生病他们才会购买的东西。
泰比莎他们倒是常常喝。
维拉一边喝那美味鸡汤,一边偷偷察言观色。
坐在床沿的亚柏和夏佐似乎都陷入了某种愁云惨雾里,兀自盯着地板发呆,但至少刚刚那种抢着掐死她的愤愤都消了。
于是维拉搁下喝尽的汤碗,小心翼翼撒娇道:“亚柏,我今天睡你这好不好?”
亚柏和夏佐不约而同抬眸,白了她一眼。
“为什么?”亚柏没好气道。
“因为我怕今天我生病这么虚弱,如果回那个寝室睡,发卷帮一定会半夜把我杀掉!”
困扰拿下眼镜,亚柏头痛揉着太阳穴:“最好是,妳不狂性大发杀掉人家就不错了。”
很好,亚柏的口吻有软化的迹象,于是维拉转脸看向夏佐,可怜兮兮去拉夏佐衣襬。
“夏佐……。”
她低低呼唤,却换来夏佐一个想杀人的狠瞪。
于是维拉悻悻收回手。
不行,夏佐还是想杀死她。
维拉乖乖去拿床头开水与药丸,一口吞了下去,然后钻进被子里隔绝夏佐吓人目光。本以为还能睡个一小时再回去的,亚柏却拿出怀表。
“快到就寝时间了,你该回去了,维拉。”
“这么快?”
“你今天就别洗澡了,先休息,明早再洗吧。”
一叹,维拉爬下床就要找鞋,却被夏佐阻止。
“不穿鞋也没关系,我抱妳。”
夏佐语气还残着不满的余温,却径自将她一把横抱,转脸提醒亚柏:“把她鞋子捡给她,我送她回宿舍。”
初阶宿舍在离此处高阶宿舍的最远那端,这么想想也是,亚柏垂眸,弯腰将短靴拾起放入维拉怀里,然后拍拍她毛茸茸棕橙色脑袋。
“好好休息吧,别露出马脚了。”
陷在夏佐臂弯里,维拉正受宠若惊与惊艳夏佐好身材,听见亚柏叮咛,楞了一会才呆呆的点了头,因为她正犹豫要不要得寸进尺环住夏佐颈子。
“晚安。”
亚柏站在窗边,目送夏佐抱着少女远去,双手撑在浅色扶栏上,百感交集。
本来还在担心两年他毕业之后,夏佐会让维拉自生自灭,看来不用担心了。
夏佐的母性,都被维拉那家伙激发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