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社科“闽学”教育思想与教育论著选读(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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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朱子语录》(上)选读(3)

逮乎中古,情态日开,昨伪日萌,非明易道以示之,则质之美者无以成其德,天下之众无以感而化,生民之祸,有不可胜言者。圣人之忧患如此,不得不因时而作易也。易道既着,则使群君身修而天下治矣。“是故履,德之基也,杂卦曰:“履,不处也”,不处者,行也。上天下泽,尊卑之义,礼之本也。经礼三百,曲礼三千,皆本诸此常行之道。“履,德之基”,谓以行为德之基也。基,始也,德自行而进也。不行则德何由而积?“谦,德之柄也”,有而不居为谦,谦者,不盈也。盈则其德丧矣。常执不盈之心,则德乃日积,故曰“德之柄”。既能谦然后能复,复者阳复,为复善之义。人性本善,其不善者迁于物也。知物之为害,而能自反,则知善者乃吾性之固有,盾吾固有而进德,则沛然无他适矣。故曰“复,德之本也”。知复则内外合矣,然而不常,则德不固,所谓虽得之,必失之,故曰“恒,德之固也”。君子之修德,必去其害德者,则德进矣,故曰“损,德之修也。”善日积则宽裕,故曰“益,德之裕也”。

不临患难难处之地,足以见其德,故曰“困,德之辨也”。井以养人利物为事,君子之德亦犹是也,故曰“井,之地也”。夫然可以有为,有为者,常顺时制宜。不顺时制宜者,一方一曲之士,非盛德之也。顺时制宜,非随俗合污,如禹、稷、颜子是已,故曰“巽,德之制也”。”

“履,和而至”:兑以柔悦承乾之刚健,故和。天在上,泽处下,理之极至不可易,故至。子所行,体履之义,故和而至。“谦,尊而光”:不谦则必自尊自耀,自尊则人必贱之,自则德丧,能谦则自卑自晦,自卑则人尊之,自晦则德益光显。

“复小而辨于物”:复贵不远,动之微,念虑之隐,必察其为物所诱与否。不辨于小,则将致悔咎矣。“恒,杂而不厌”:人生,动用酢,事变非一,人情于此多生厌倦,是不恒其德者也。能恒者,虽杂而不厌。“损,先难而后易”:人情逆之则难,顺之则易,凡损抑其遇,必逆乎情,故先难;既损抑以归于善,则顺乎本心,故后易。“益,长裕而不设”:益者,迁善以益己之德,故其德长进而宽裕。设者,侈张也,有侈大不诚实之意,如是则非所以为益也。“困,穷而通”:不修德者,遇穷困则陨获丧亡而已。君子遇穷困,则德益进,道益通。

“井,居其所而迁”:如君子不以道徇人,故曰居其所;而博施济众,无有不及,故曰迁。“巽,称而隐”:巽顺于理,故动称宜,其所以称宜者,非有形迹可见,故隐。

“履以和行”:行有不和,以不由礼故也。能由礼则和矣。“谦以制礼”:自尊大,则不能由礼,卑以自牧,乃能自节制以礼。“复以自知”:自克乃能复善,他人无与焉。“恒以一德”:不常则二三,常则一。终始惟一,时乃日新。“损以远害”:如忿欲之类,为德之害。损者,损其害德而已。能损其害德者,则吾身之害,固有可远之道,特君子不取必乎此也。“益以兴利”:有益于己者为利,天下之有益于己者莫如善,君子观易之象而迁善,故曰兴利。能迁善,则福庆之利,固有自致之理。在君子无加损焉,有不足言者。“团以寡怨”:君子于困厄之时,必推致其命。吾遂吾之志,何怨之有?推困之义,不必穷厄患难及己也,凡有道而有所不可行,皆困也。君子于此自反而已,未尝有所怨也。“并以辨义”:君子之义在于济物。于井之义,人可以明君子之义。

“巽以行权”:巽,顺于理,如权之于物,随轻重而应,则动静称宜,不以一定而悖理也。九卦之列,君子修身之要,其序如此,缺一不可也。故详复赞之。

“所谓诚其意者,无自欺也”一段,总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之要,故反覆言之。如恶恶臭,如好好色,乃是性所好恶,非出于勉强也。自欺是欺其心,慎独即不自欺。诚者自成,而道自道也,自欺不可谓无人知。十目所视,十手所指,其严若此。

“推器与名,不可以假人”:只当说繁缨非诸侯所当用,不可以与此人,左氏也说差却名了,是非孔子之言。如孟子谓“闻诛一夫纣矣”,乃是正名。孔子手蒯瞶辄之事,乃是正名。至于温公谓“名者何,诸侯卿大夫是也”,则失之矣。

事不可以逆料,圣贤未尝预料。“由也,不得其死然。”

“死矣!盆成括。”其微言如此。

此理塞宇宙,谁能逃之,顺之则吉,违之则凶,其蒙蔽则为昏愚,通彻则为明知。昏愚者不见是理,故多逆以致凶,明知者见是理,故能顺以致吉。说易者谓阳贵而阴贱,刚明而柔暗,是固然矣。今晋之卦,上离以六五一阴为明之主;下坤以三阴顺从于离明,是以致吉。二阳爻反皆不善。盖离之所以为明者,明是理也。坤之三阴能顺从其明,宜其吉无不利。此以明理顺理而善,则其不尽然者亦宜其不尽善也。不明此理,而泥于爻画名言之末,岂可以言易哉?阳贵阴贱刚明柔暗之说,有时而不可泥也。

屯阴阳始交,一索而得长男,再索而得中男。六三“即鹿无虞,惟入于林中”,指下卦之渐入上卦坎险之地。上六“乘马班如,泣血涟如”,正孔子曰“吾末如之何也已矣。”虽然,人当止邪于未形,绝恶于未萌,致治于未乱,保邦于未危。

蒙九二一爻为发蒙之主,不应更论与六五相得与否,“包蒙”“纳妇”,即“克家”之事。

束书不观,游谈无根。

染习深者难得净洁。

自明然后能明人。

复齐看伊川易传解“民其背”,问某:“伊川说得如何?”

某云:“说得鹘突。”遂命某说,某云:“‘艮其背,不获其身’,无我:‘行其庭,不见其人’,无物。”

或谓先生之学,是道德、性命,形而上者;晦翁之学,是名物、度数,形而下者。学者当兼二先生之学。先生云:“足下如此说晦翁,晦翁未伏。晦翁之学,自谓一贯,但其见道不明,终不足以一贯耳。吾尝与晦翁书云:‘揣量模写之工,依放假借之似,其条画足以自信,其节目足以自安’,此言切中晦翁之膏肓。”

学者答堂试策。先生云:“诸公答策,皆是随同走。答策当如堂上人部勒堂下吏卒,乃不为策题所缠。”

先生于门人,最属意者唯傅子渊。初子渊请教先生,有良背、行庭、无我、无物之说。后子渊谓:“某旧登南轩晦翁之门,为二说所碍,十年不可先生之说。及分教衡阳三年,乃始信。”先生屡称子渊之贤,因言:“比陈君举自湖南漕台遣书币下问,来书云:‘某老矣,不复见诸事功,但欲结果身分耳。’”先生略举答书,因说:“近得子渊与君举书煞好,若子渊切磋不已,君举当有可望也。但子渊书中有两句云:

‘是则全掩其非,非则全掩其是’,亦为抹出。”后闻先生临终前数日,有自衡阳来呈子渊与周益公论道五书,先生手不释,叹曰:“子渊擒龙打凤底手段。”

邵武丘元寿听话累日,自言少时独喜看伊川语录。先生曰:“一见足下,知留意学问,且从事伊川学者。既好古如此,居乡与谁游处?”元寿对以赋性冷淡,与人寡合。先生云:“莫有令嗣延师否?”元寿对以延师亦不相契,止是托之二子耳。先生云:“既是如此,平生怀抱欲说底话,分付与谁?”元寿对以无分付处,有时按视田园,老农老圃,虽不识字,喜其真情,四时之间,与之相忘,酬酢居多耳。先生顾学者笑曰:“以邵武许多士人,而不能有以契元寿之心,契心者乃出于农圃之人,如此,是士大夫儒者,视农圃间人不能无愧矣。”先生因言:“世间一种恣情纵欲之人,虽大狼狈,其过易于拯救,却是好人划地难理会。”松云:如丘丈之贤,先生还有力及之否?先生云:“元寿甚佳,但恐其不大耳。‘人皆可以为尧舜’,‘尧舜与人同耳’,但恐不能为尧舜之大也。”

元寿连日听教,方自庆快,且云“天下之乐,无以加于此。”至是忽局蹴变色而答曰:“荷先生教爱之笃,但某自度无此力量,诚不敢僭易。”先生云:“元寿道无此力量,错说了。元寿平日之力量,乃尧舜之力量,元寿自不知耳。”元寿默然愈惑。退,松别之,元寿自述:“自听教于先生甚乐,今胸中忽如有物梗之者,姑抄先生文集,归而求之,再来承教。”

先生与学者说及智圣始终条理一章,忽间松云:“智、圣是如何?”松曰:“知此之谓智,尽此之谓圣。”先生曰:“智、圣有优劣否?”松曰:“无优劣。”先生曰:“好,无优劣,然孟子云:其至尔力也,其中非力,如此说似归重于智。”松曰:

“其至尔力也,其中非尔力也,巧也,行文自当如此。孟子不成道其至尔力也,其中尔巧也。”先生曰:“是。”松又曰:

“智、圣虽无优劣,却有先后,毕竟致知在先,力行在后,故曰始终。”先生曰:“是。”

先生因为子持之改所吟莺诗云:“百喙吟春不暂停,长疑春意未丁宁,数声绿树黄郦晓,始笑从来着意听。”“绕梁馀韵散南柯,争奈无如春色何?剩化玉巢金绰约,深春到处为人歌。”先生言莺巢以他羽成之,至贴近金羽处,以白鹇羽藉之,所以养其金羽也。

有客论诗,先生诵昌黎调张籍一篇云:“李杜文章在,光焰万丈长,不知群儿愚,那用故讥伤?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云云乞君飞霞佩,与我高颉颃。”且曰:“读书不到此,不必“诗。”

中心斯须不和不乐,而鄙诈之心入之,外貌斯须不庄不敬,而慢易之心入之与。告子不动心,是操持坚执做,孟子不动心,是明道之力。

有行古礼于其家.而其父不悦,乃至父子相非不已。遂来请教,先生云:“以礼言之,吾子于行古礼,其名甚正。以实言之,则去古既远,礼文不远,吾于所行,未必尽契古礼,而且先得罪于尊君矣。丧礼与其哀不足而礼有馀也,不若礼不足而哀有馀也。如世俗甚不经,裁之可也,其馀且可从旧。”

有县丞问先生赴任尚何时,先生曰:“此来为得疾速之任之命,方欲单骑即行。”县丞因言及虏人有南牧之意,先生遽云:“如此则荆门乃次边之地,某当挈家以行,未免少迟。

若以单骑,却似某有所畏避也。”

临川张次房于历子赋归去来辞,弃官而归。杜门经岁,来见先生。先生云:“近闻诸公以王谦仲故,推挽次房一出,是否?”次房云:“极荷诸公此意,愧无以当之。”先生曰:“何荷之云?君子之爱人也以德,细人之爱人也以姑息。凡诸公欲相推挽者,姑息之爱也。次房初归时,一二年间,正气甚盛,后来寝弱,先生教授极力推挽,是后正气复振,比年又寝衰。次房莫未至无饭吃否?若今诸公此举,事势恐亦难行,反自取辱耳。某今有一官,不能脱去得,今又令去荆门,某只得去,若窜去南海,某便着去。次房幸而无官了,而今更要出来做甚么?”次房云:“恨闻言之晚,不能早谢绝之也。”

松问先生,今之学者为谁?先生屈指数之,以傅子渊居其首,邓文范居次,傅季鲁黄元吉又次之。且云:“浙间煞有人,有得之深者,有得之浅者,有一见而得之者,有久而后得之者。广中陈去华省发伟特,惜乎此人亡矣!”

有传黄元吉别长沙陈君举,有诗送行云:“荷君来意因非轻,曾未深交意便倾。说到七篇无欠少,学从三画已分明。每嗟自昔伤标致,颇欲从今近老成。为谢荆门三益友,何时尊酒话平生?”先生切闻子渊与君举切磋,又起君举之疑,得黄元吉,君举方信子渊之学。松曰:“元吉之学,却在子渊之上。”先生曰:“元吉得老夫锻炼之力。元吉从老夫十五年,前数年病在逐外,中间数年,换入一意见窠窟去,又数年,换入一安乐窠窟去,这一二年,老夫痛加锻炼,似觉壁立无由近傍。元吉善学,不敢发问。遂诱致诸处后生来授学,却教诸生致问,老夫一一为之问剥,元吉一旦从傍忽有所省。此元吉之善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