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社科“洛学”教育思想与教育论著选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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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二程的教学态度和教学风格

从二程的教育实践活动中,我们可以看出:他们无论在政事纷繁的年代,还是在流放被贬的岁月;无论是担任皇帝的老师,还是被削职为民;无论是身处京华殿阁,还是在穷乡僻壤,他们都始终不渝、坚持不懈地举办教育事业。二程一生不遗余力地昌明教化,锐意兴学其态度之坚决和自信,在中国古代教育史上堪称楷模。

二程之所以对兴学育才具有坚韧不拔的毅力,乃是因为他们对自己的职责和天分有着与众不同的认识。程颢说:“‘予天民之先觉者’,谓我乃天生此民中尽得民道而先觉者也。既为先觉之民,岂可不觉未觉者?及彼之觉,亦非分我之所有以予之,皆彼自有此义理我但能觉之而已”。程颐说:“君子之学也,‘使先知觉后知,使先觉觉后觉’,而老子以为‘非以明民,将以愚之’,其亦自贼其性欤!”这种把“觉后知”、“觉后觉”的重任,主动自觉地挑在自己肩上的思想,来源于他们心目中的“圣人”孟子。孟子在《万章下》说:“天之生此民也,使先知觉后知,使先觉觉后觉也。予天民之先觉者也,予将以斯道觉斯民也,非予觉之而谁也?”孟子和二程都以当时的先知先觉自诩。在他们看来,既然自己是先知先觉者,那么,“以斯道觉斯民”,就应当是自己义不容辞的职责。这种充满时代责任感和自信的表述,虽有“好为人师”之嫌,给人以“大言不惭”之感,但他们那种主动承担教育任务的襟怀和鲜明积极的执着态度,倒是值得我们称道和提倡的。

尽管二程兄弟是当时具有声望的教育家,但他们在教学过程中却风格迥异,各具特点,对待学者的态度完全两样,给当时和后世留下深刻的影响。

大程夫子对待学生“一团和气”,使学者“莫不感悦而信服”。二程的学生谢良佐说:“明道先生坐如泥塑人,接人则浑然一团和气。”程颢的学生河间刘立之说:“先生德性充完,粹和之气盎于面背,乐易多恕,终日怡悦。立之从先生三十年,未尝见其忿厉之容。

接人温然,无贤不肖,皆使之款曲自尽。闻人一善,咨嗟奖劳,惟恐其不笃。人有不及,开导诱掖,惟恐其不至。故虽桀傲不恭,见先生,莫不感悦而信服”。

小程夫子则“庄重有体”,使学生“莫不肃然”起敬。这可以从有名的“程门立雪”的教育典故中得到说明。二程的学生游定夫、杨中立,初见伊川先生,“伊川瞑目而坐,二子侍立”,不敢离去。久之,既觉,先生顾谓曰:“二子犹在此乎?”日暮矣,始就舍。二子者退,则门外雪深尺余矣。其严厉如此。学生尹说程颐“庄重有体”,平时“衣虽细素,冠襟必整;食虽简俭,蔬饭必洁”。谢良佐则说:“伊川才大,以之处大事,必不动声色”。《外书》卷第十一、十二中也生动地记载着二程兄弟教学风格之不同。卷十一有一条说:“明道先生每与门人讲论,有不合者,则曰‘更有商量’。伊川则直曰:‘不然’。”卷十二有三条。其一说“‘明道犹有谑语,若伊川则全无’。问:‘如何谑语?’曰:‘明道闻司马温公解《中庸》,至人莫不饮食,鲜能知味’,有疑遂止,笑曰:‘我将谓从天命之谓性便疑了’。伊川直是谨严,坐间无问尊卑长幼,莫不肃然”。其二说:“朱公騯来见明道于汝,归谓人曰:光庭在春风中坐了一个月”。其三说:“韩持国与伊川善暇日与持国同游西湖,令诸子侍行。行次,有言貌不庄敬者,伊川回视,厉声叱曰:‘汝辈从长者行,敢笑语如此,韩氏孝谨之风衰矣’。持国遵皆逐去之”。

由上可知,程颢性格开朗,好说笑话,学生亲近他,不拘谨,讲课气氛活跃。这大概是他“一团和气”的一贯表现。而程颐则沉静刚毅,说话严谨,学生敬畏有余,从容不足,讲课气氛严肃。这可能是他“庄重有体”的表现。

二程兄弟教学态度和风格之不同,他们自己也十分清楚。请看小程是这样评论他的哥哥的:“视其(程颢)色,其接物也,如春阳之温;听其言,其入人也,如时雨之润”。“先生接物辨,而不间,感而能通。教人而人易从,怒人而人不怨”。《伊川学案附录》有一段记载说:“明道伊川随待太中知汉州,宿一僧寺,明道入门而右,从者皆随之,伊川入门而左,独行。至法堂上相会,伊川自谓:‘此是颐不及家兄处’。盖明道和易,人皆亲近,伊川严重,人不敢近也”。大程也评论过他的弟弟:“异日能尊师道,是二哥。若接引后学,随人才成就之,则不敢让。”

所以,黄百家评论说:“大程德性宽宏,规模阔广,以光风霁月为怀。二程气质刚方,文理密察,以削壁孤峰为体,其道虽同,而造德各自有殊也”。这一评论,虽有夸大溢美之辞,但足以看出二人的不同风格和特点。黄宗羲评论说:“明道伊川大旨虽同,而其所以接人,伊川已大变其说,故朱子曰:‘明道宏大,伊川亲切,大程夫子当识其明快中和处,小程夫子当识初年之严毅,晚年又济以宽平处’”。

二程兄弟的教学风格和教学态度如此不同,这与他们的个性、气质、知识、道德修养和个人生活实践的综合表现密不可分,是在长期的教育实践中形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