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社科“洛学”教育思想与教育论著选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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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河南程氏粹言》选读(4)

子曰:春秋王师于诸侯不书败,诸侯不能敌王也;于夷狄不书战,夷狄不能抗王也。此理也。其敌其抗,王道之失也。

子既老,门人屡请易传,教而习之,得以亲质诸疑。子曰:“书虽未出,而易未尝不传也,但知之者鲜耳。”其后党论大兴,门人弟子散而四归,独张绎受其书于垂绝之日。

子曰:孟子之时,去先王为未远,其所学于古者,比后世为未缺也,然而周室班爵禄之制,已不闻其详矣。今之礼书,皆掇拾秦火之余,汉儒所传会者多矣,而欲句为之解,字为之训,固已不可,又况一一追故迹而行之乎子曰:礼仪三千,非拂民之欲而强其不能也,所以防其欲而使之入道也。多识于鸟兽草木之名,非教人以博杂为功也,所以由情性而明理物也。

子曰:读书者,当观圣人所以作经之意,与圣人所以为圣人,而吾之所以未至者,求圣人之心,而吾之所以未得焉者,书诵而味之,中夜而思之,平其心,易其气,阙其疑,其必有见矣。

子曰:诗、书之言帝,皆有主宰之意者也;言天,皆有涵覆之意者也;言王,皆公共无私之意也。上下数千年,若合符节。

或问:“严父配天,何以不言武王,而曰‘周公其人也。’”子曰:“周家制作,皆自乎周公,故言礼必归焉。”

或问:“周公既祷三王,而藏其文于金滕之匮中,岂逆知成王之信流言,将以语之乎?”子曰:“以近世观焉,祝册既用,则或焚之,或埋之,岂周公之时未有焚埋之礼也,而欲敬其事,故若此乎?”

子曰:禁人之恶者,独治其恶,而不绝其为恶之原,则终不得止。易曰:“豕之牙吉。”见圣人处机会之际也。

子曰:先儒有言,乾位西北,坤位东南。今以天观之,无乎不在,何独有于西北?又曰乾位在六子,而自处于无为之地。夫风雷山泽水火之六物者,乃天之用,犹人之身耳,目口鼻各致其用,而曰身未尝有为也,则可乎子曰:尽天理,斯谓之易。

子曰:作易者,自天地幽明,至于昆虫草木之微,无一而不合。

子曰:退之作里操曰:“臣罪当诛兮,天王圣明。”可谓知文王之心矣。

子曰:作诗者未必皆圣贤,孔子之取也,取其止于礼义而已,然比君以硕鼠,目君为狡童,疑于礼义有害也,不以辞害意可也。

子曰:“先儒以考不复见君而告之,永誓不谖,吾心实若是也,此非君子之心也。齐、梁之君陋矣,乃若孟子,则每有顾恋迟留而不忍去之意。今曰君一不我用,我则永誓而不见也,岂君子之心哉?”或曰:“然则为此诗者何谓也?”子曰:“贤者退而穷处,虽去而不忘君,然犹慕之深也。君臣之义,犹父子之恩,安得不怨?故于寤寐而不忘。末陈其不得见君而告之,又自陈此情之不诈也,忠厚之至也。”

子曰:上古世淳而人朴,顺事而为治耳。至尧,始为治道,因事制法,着见功迹,而可为典常也,不惟随时,亦其忧患后世而有作也。故作史者,以典名其书。

或曰:“大学在止于至善,敢问何谓至善?”子曰:“理义精微,不可得而名言也,姑以至善目之,默识可也。”

或问:“中庸九经,先尊贤而后亲亲,何也?”子曰:“道孰先于亲亲?然不能尊贤,则不知亲亲之道。故尧之治,必先克明峻德之人,然后以亲九族。”

或曰:“文中子答或人学易之问曰:‘终日乾乾可也’。

此尽道之言也。文王之圣,纯亦不已耳。”子曰:“凡讲经义等次推而上之,焉有不尽者?然理不若是也。终日乾乾,未足以尽易,在九三可也。苟曰乾乾者不已也,不已者道也道者易也,等次推而上之,疑无不可者,然理不若是也。”

子读易至履,叹曰:上下之分明而后民志定,民志定而后可以言治也。古之时,公卿大夫而下,位各称其德,终身居之,得其分也;有德而位不称焉,则在上者举而进之。士知修其身,学成而君求之,皆非有预于己也。四民各勤其事,而所享有限,故皆有定志,而天下之心可一。后世自庶士至于公卿,日志乎尊荣,农工商贾日志乎富侈,亿兆之心交骛于利,而天下纷然,欲其不乱,难矣。

子曰:农夫勤瘁播种五谷丝麻,吾得而衣食之;而工技艺作为器械,吾得而用之;甲胄之士扞守疆圉,吾得而安之。

惟有修聋圣人之遗言,以待后之学者,兹为小补耳。

或问:“制器取诸象也,而象器以为卦乎?”子曰:“象在乎卦,而卦不必先器也。圣人制器,不待见卦而后知象;以众人由之而不能知之,故设卦以示之耳。”

或问:“麟凤和气所生,太平之应也。凤鸟不至,孔子曰:“‘吾已矣夫。’而麟见获于春秋之季,何也?”子曰:“圣人之生,乃天地交感,五行之秀会也。以仲尼元圣,尚生于春秋之时,而况麟乎?”

子曰:论语一书,未易读也。有既读之而漠然如未尝读者,有得一二而启悦其心者,有通体诚好之者,有不知其手之舞之,足之蹈之者。

子曰:读论语而不知道,所谓“虽多奚为”也。于是有要约精至之言,能深穷之而有所见,则不虽于观五经矣。

子曰:艮,止其所也。万物各止其所,分无不定矣。

论政篇

子曰:孔子为政,先正名,名实相须故民。一事苟,则无不苟者矣。

子曰:善言治者,必以成就人才为急务。人才不足,虽有良法,无与行之矣。欲成就人才者,不患其禀质之不美患夫师学之不明也。师学不明,虽有美质,无由成之矣。

子曰:八十四声各尽其清浊之极,然后可以考中声。声必本乎律,不得乎律,则中声不可得矣。律者,自然之数也。

今世有三命之术,以五行支干纳音推之,盖律之遗也,而用之者未矣。欲度量权衡之得其正,必自律起,而律必取于黄钟,以律管定尺,盖准气乎天地,非积黍比也。黍积数在先王时,惟此物适与度量合,故可用也,今则不可矣。

子曰:养亲之心,无有极也。贵贵尊贤之义,亦何有极乎子曰:古之圣王所以能化奸恶为善良,绥仇敌为臣子者,由弗之绝也。苟无含洪之道,而与己异者一皆弃绝之不几于弃天下以雠君子乎?故圣人无弃物,王者重绝人。

子与韩公、池公泛舟于颍湖,有属吏求见韩公,公既已见之,退而不悦,曰:“谓其以职事来也,乃求荐举耳。”子曰“公为州太守,不能求之,顾使人求君乎?”范公曰:“子之固,每若是也。夫今世之仕者,求举于其人,盖常事耳。”子曰:“是何言也?不有求者,则遗而不及知也,是以使之求之钦?”韩公无以语,愧且悔者久之。子顾范公曰:“韩公可谓服义矣。”

李吁问:“临政无所用心,求于恕,何如?”子曰:“推此心行恕可也,用心求恕非也。恕,己所固有,不待求而后得举此加彼而已。”

子曰:事事物物各有其所,得其所则安,失其所则悖。

圣人所以能使天下顺治,非能为物作则也,惟止之各于其所而已。止之不得其所,则无可止之理。

子曰:养民者,以变其力为本,民力足则生养遂,然后教化可行,风俗可美。是故善为政者,必重民力。

子曰:为治而不法三代,苟道也。虞、舜不可及已,三代之治,其可复必也。

子曰:“封禅本于祭天,后世行之,只以自夸美而已。王仲淹曰:‘非古也,其秦、汉之侈心乎?’斯言当矣。”或曰“周颂告于神明,非乎?”子曰:“陈先王之功德,而非自夸美也。”

子曰:圣人为戒,必于方盛之时。方盛虑衰,则可以防其满极,而图其永久;至于既衰而后戒,则无及矣。自古天下之治,未有久而不乱者,盖不能戒于其盛也。狃安富而骄侈生,乐舒肆则纪钢坏,忘祸乱则衅孽萌,是以浸淫滋蔓,而不知乱亡之相寻也。

明道在閁邑,政声流闻,当路欲荐之朝,而问其所欲,对曰:“夫荐士者,量才之所堪,不问志之欣欲。”

明道守官京兆,南山有石佛,放光于顶上,远近聚观,男女族集,为政者畏其神而莫敢止。子使戒其徒曰:“我有官守,不能往也,当取其首来观之耳。”自是光遂灭,人亦不复疑也。

子曰:圣人感天下之心,如寒暑雨竡,无所不通,无所不应者,正而已矣。正者,虚中无我之谓也。以有系之私心胶于一隅,主于一事,其能廓然通应而无不遍乎子曰:治蛊必求其所以然,则知救之之道,又虑其将然则知备之之方。夫善救则前弊可革矣,善备则后利可久矣此古圣人所以新天下垂后世之道。

子曰:古之人重改作。变政易法,人心始以为疑者有之矣,久而必信,乃其改作之善也。始既疑之,终复不信,而能善治者,未之有也。

子谓子厚曰:“议法既备,必有可行之道。”子厚曰:“非敢言也。顾欲载之空言,庶有取之者耳。”子曰:“不行于今而后世有行之者,亡也。”

子曰:圣王为治,修刑罚以齐众,明教化以善俗。刑罚立则教化行矣,教化行而刑措矣。虽曰尚德而不尚刑,顾岂偏废哉子曰:自古圣人之救难而定乱也,设施有未暇及焉者既安之矣,然后为可久可继之治。自汉而下,祸乱既除,则不复有为,姑随时维持而已,所以不能仿佛于三代与刘安世问百世可知之道。子曰:“以三代而后观之,秦以反道暴政亡,汉兴,尚德行,崇经术,鉴前失也。学士大夫虽未必知道,然背理甚者亦鲜矣,故贼莽之时,多仗节死义之士。世祖兴而褒尚之,势当然也。节久而苦,视死如归而不明乎礼义之中也,故魏、晋一变而为旷荡浮虚之习,人纪不立,相胥为夷,五胡乱华,行之弊也。阴极则阳生,乱极则治形,隋驱除之,唐混一之,理不可易也。唐室三纲不立自太宗启之,故后世虽子弟不用父兄之命:玄宗使其子篡肃宗使其弟反;选武才人,以刺王妃入也;纳寿王妃,以武才人进也。终唐之世,夷狄数为中国患,而藩镇陵犯,卒以亡唐,及乎五季之甚,人为而致也。

子曰:守国者必设险,山河之固,城郭沟洫之阻,特其大端耳。若夫尊卑贵贱之分,明之以等威,异之以物采,凡所以杜绝陵僭,限隔上下,皆险之大用也。

子曰:三代而后,汉为治,唐次之。汉大纲正,唐万目举。

子曰:战国之际,小国介乎强大之间,而足以自持者,先王之分界约束未亡故也。今混一之形,如万顷之泽,祖宗涵濡既久矣,故人心弭然柔伏,虽有奸猾,欲起而无端也。

子曰:善为治者,莫善乎静以守之,而或扰之,犹风过乎泽,波涛汹涌,平之实难。故一正则难倾,一倾则难正者,天下之势也。

子曰:古者使以德,爵以功,世禄而不世官,故贤才众而庶绩成。及周之衰,公卿大夫皆世官,政由是败矣。

子曰:“今责罪官吏,无养廉耻之道。”或曰:“何类?”子曰:“如徒流杖,使以铜赎之类也。古者责不廉,曰簋不饬而已,忠厚之至也。”

子曰:“赐进士第,使卫士掖之以见天子,不若使趋进而雍容也。大臣孰不由此途出?立侍天子之侧,曾无愧乎?”

子厚曰:“先示以第名,使以次见,则亦可矣。”

有少监逮系乎越狱。子曰:“卿监以上无逮系,为其近于君也。君有一时之命,有司必执常法,而不敢从焉。君无是命,而有司请加之桎梏,下则叛法,上则无君,非之大也。”

子厚曰:“狱情不得,则如之何?”子曰:“宁狱情之不得,而朝廷之大义不可亏也。

子曰:后世有治狱而无治市,周公则有其政矣。曹参之治齐,以狱市为寄,其时为近古也。

子曰:举措合义,则民心服。

子曰:治则有为治之因,乱必有致乱之因,在人而已矣。

或问:“敬者,威仪俨恪之谓乎?”子曰:“非也。是所以成敬之具尔。”

子曰:为政必立善法,俾可以垂久而传远。若后世变之,则未如之何矣。

子曰:古之仕者为人,今之仕者为己。

或人谋仕于子,邑尉责重,邑簿责轻。子曰:“尉能治盗而已,不能使民不为盗。簿佐令治邑,宜使民不为盗也,而谓责轻可乎?”

或曰:“治狱之官不可为。”子曰:“苟能充其职,则一郡无冤民矣。”

子曰:立治有体,施治有序,酌而应之,临时之宜也。

子曰:游文定公之门者,多知稽古而爱民,诚如是,亦可从政矣。

或问:“蛮夷猾夏,处之若何而后宜?”子曰:“诸侯方伯明大义以攘却之,义也;其余列国,谨固封疆可也。若与之和好,以苟免侵暴,则乱华之道也。是故春秋谨华夷之辨。”

子曰:今之度量权衡,非古法之正也,姑以为准焉可耳。

凡物不出于自然,必人为之而后成。惟古人能得其自然也。

子曰:明道临政之邦,上下响应,盖有以协和众情,则风动矣。天地造化,风动而已。

子曰:今代之税,视什一为轻矣,但敛之无法而不均,是以疑于重也。

子曰:世未尝无美材也,道不明于天下,则无与成其材。

古人之为诗,犹今人之乐曲,闾阎童稚皆熟闻而乐道之,故通晓其义。后世老师宿儒尚未能明也,何以兴于诗乎?古礼既废,人伦不明,治家无法,祭则不及其祖,丧必僧之是用,何以立于礼乎?古人歌咏以养其性情,舞蹈以养其血气,行步有佩玉,登车有鸾和,无故而不去琴瑟,今也俱亡之矣,何以成于乐乎?噫!古之成材也易,今之成材也难。

晋城县有令宰书名石,明道记之曰:古者诸侯之国各有史,故其善恶皆见乎后世。自秦罢侯置守令,则史亦从而废。其后惟有功德者或记之,循吏与夫凶残之极者以酷见传,其余则泯然无闻矣。如汉、唐之有天下,皆数百年,其间郡县之政,可书宜亦多矣;然其所书大率才十数人,使贤者之政不幸而无传,其不肖者复幸而得传,盖其意斯与古史之意异矣。夫图治于长久者,虽圣贤为之,且不能仓卒苟简而就,盖必本之人情,而为之法度,然后可使去恶而从善,则纪纲条教必审定而后行,其民之服循渐渍,亦必待久而乃淳固而不变。今之为吏,三岁而代者固已迟之矣,使皆知礼义自其始至即皇皇然图所施设,则教令未熟,民情未孚,而吏书已至矣。倘后之人所志不同,复有甚者,欲新己之政而尽去其旧,则其迹固已无余,而况因循不职者乎?夫以易息之政,而又无以托其传,则宜其去皆未几,而善恶无闻焉。故闻古史之善而不可得,则因今有书前政之名氏以为记者尚近古;第其先后而记之,俾民观其名而不忘其政,后之人得从而质其是非,以为师戒云尔。

子曰:兵以正为本。动众以毒天下而不以正,则民不从而怨敌生,乱亡之道也,是以圣王重焉。东征西怨,义正故也。子曰:行师之道,以号令节制。行师无法,幸而不败耳胜者时有之矣,圣人之所戒也。

青苗之法初行,明道时居言职,言于上曰:明者见于未形,智者防于未乱。安危之本在人情,治乱之机系事始。众心睽乖,则有言不信矣。万邦协和,则所为必成矣。今条例司劾不行之官,驳老成之奏,乃举一偏而尽阻公议,因小事而先动众心,难乎其能济矣。

子曰:唐朝政事付之尚书省,近乎六官之制,第法不具尔。宇文周官名度数,小有可观者也。隋文之法无不善者而多以臆决,故不足以持久。

或问:“孔子何讥大阅?”曰:“为国者武备不可废,则农隙而讲肄焉,有时有制,保国守民之道也。鲁之秋八月,则夏六月也,盛夏阅兵,妨农害人,其失政甚矣。有警而为之无及也;无事而为之,妄动也;是以圣人不与。”

子曰:居今之世,则当安今之法令;治今之世,则当酌古以处时。制度必一切更张而可为也,亦何义乎子曰:后汉名节之风既成,未必皆自得也,然一变可至于道矣。

子谓子厚曰:“洛之俗难化于秦之俗。”子厚曰:“秦之士俗尤厚,亦和叔启之有力焉。今而用礼渐成风化矣。”子曰:“由其气质之劲,勇于行也。”子厚曰:“亦自吾规矩不迫也。”

子曰:先王以仁义得天下而教化之,后世以智力取天下而纠持之,古今之所以相绝者远矣。

子曰:“三代而后,有圣王者作,必四三王而立制矣。”或曰:“夫子云三重既备,人事尽矣,而可四乎?”子曰:“三王之治以宜乎今之世,则四王之道也。若夫建亥为正,则事之悖缪者也。”

子曰:五帝公天下,故与贤;三王家天下,故与子。论善之尽,则公而与贤,不易之道也。然贤人难得,而争夺兴焉故与子以定万世,是亦至公之法也。